刘弋倒是不知道张绣的种种心思,他给张济亲自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上,捏着酒杯递给张绣问道。
    “不知小张将军的枪法师出何门?”
    张绣接过酒杯微微一愣,迅速答道:“是叔父从小亲手教的。”
    “哦?”
    这回倒是轮到刘弋微微一怔了,不是童渊?
    可就是这一声“哦”,把张济都吓了一跳,现在在他们叔侄二人眼中,天子的一举一动都饱含深意。
    “那你可认识赵云、张任?”
    张绣紧张地攥紧了袖子里的拳头,天子这是什么意思,在试探他?
    赵云、张任是李傕的暗桩?
    张绣大声说道:“不认识!”
    刘弋奇怪地看着他,不认识就不认识好了,吼得这么大声干嘛?
    看来......是真的有鬼啊。
    “张卿!”
    刘弋微微颔首回应张绣后,突然说道。
    张济一愣,连忙低头拱手说道:“臣在。”
    “你可知道朕来你这里,所为何事?”
    张济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天子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心里隐隐约约感觉不妙。
    “朕来这里,自然是因为张卿你,不过却不是单单为了给你送这坛酒。”
    张济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这话的潜台词很明显,天子是冲着他来的,难道天子想要杀掉他?
    可是,张济想不通,他没有任何反意,张绣所说的东西应该也不可能泄露出去,就算是泄露了,他也没同意啊!
    在张济看来,天子不是那种为了一己私心不顾法度就要滥杀将领的人。
    刘弋看着张济脸上一直变幻的神色,笑了笑说道:“张卿不必担忧,朕只是来询问张卿一件事情的意见罢了,并无它意,你只需老实回答朕便可。”
    刘弋话虽如此,可这番话听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可越是如此,张济越不安。
    张济觉得,天子似乎是在考验他的忠心,又似乎在等他自己老实交代。
    他犹豫了半晌,终究是怕被天子给唬了,他咬了咬牙,抬起头看向天子,郑重的说道:“陛下,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若能为陛下尽忠,是臣的荣幸。”
    刘弋点了点头,这张济的回答很合他的胃口。
    “张卿觉得,你这侄儿张绣,入羽林卫做个羽林中郎如何?”
    刘弋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美酒,放下酒杯对张济说道:“朕今日前来,也只是询问你的意见,如果张卿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告诉朕,朕会酌情考量的。”
    张济还没说什么,张绣闻言,心头却不由松了一口气。
    原来天子不知道他们在密谋造反的事情。
    不过仔细想想,天子若是知道他们想要造反的话,恐怕早就把他俩杀了,也不会是这样好声好气的说话,毕竟天子现在是在征求意见。
    “臣没有异议。”张济说道,随后给张绣打了个眼色。
    张绣连忙躬身拜道:“陛下,臣自幼跟随叔父练习枪术,枪法虽然还算有两下子,但是在羽林卫当中担任中郎,似乎不合适。”
    张绣是个聪明人,他毕竟年岁尚浅,不管是资历还是军功都不够。
    若是在自己叔父军中倒也罢了,就算当个杂号将军都不过分,可在羽林卫却大不相同。
    羽林卫是天子的亲军,而羽林卫之中,多是士族子弟和六郡良家子。
    羽林卫中郎这一官职,不仅仅有权利掌握一部分羽林卫的兵马大权,也是天子最信任的官员。
    可以说,羽林卫中郎将以下的羽林中郎们,就是整个羽林卫的核心,是要被天子随时看在视线里的。
    而张绣心里有鬼,自然不敢贸然答应。
    “喔...你倒是知进退。”
    刘弋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张绣险些真的忍不住拔了刀。
    “大司马,在你临行前跟你说了些什么?”刘弋看着张绣,沉声问道。
    “回禀陛下,大司马只是叮嘱一定要给在下叔父带个好,其余并未有任何言语。“张绣硬着头皮回答道。
    “喔。”
    刘弋皱眉沉思了片刻,突然开口吩咐道:“传令下去,命所有羽林郎散开。“
    “遵旨。“
    王越应诺一声后,转身离去。
    刘弋动都没动,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张济、张绣叔侄二人,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闪烁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陛下,我这侄子愚钝,留在军中容易惹出祸来,不如去羽林卫由陛下提携一番,不知可否?“张济忐忑地问道。
    张绣一惊,叔父竟然真的敢提出让自己去当羽林中郎,这不是摆明了要让自己侄儿去给天子当人质吗?而且自己去了那边,要是有个万一,真的不敢想象。
    可惜,这个时候张绣根本不可能开口劝阻张济。
    “朕觉得张卿的建议不错,小张将军是羽林中郎,又是朕的心腹爱将,有他在羽林卫当中,自然会保证朕的安全。“刘弋微微一笑说道,“张卿你说呢?“
    张济闻言,额头冒出豆粒般大小的汗珠。
    他知道,天子这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陛下英明。“张济心中暗骂自己愚笨,不该听信张绣这蠢货的胡话,现在倒好,自己陷入天子的套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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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不答应,就是背叛天子。
    天子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否则绝不会如此行事,现在自己的卫士已经被调离,虽然五步之内还有匹夫一怒的机会。
    可刚才王越离开的时候,他们看着淡然的天子没敢动手挟持,现在王越回来了,就更没机会了,只要王越稍加阻挡,帐外的胡车儿等甲士就会蜂拥而入。
    天子说让羽林卫散开,可散多远,谁知道?
    刘弋看着张济脸上的表情变换不定,心中冷哼了一声。
    张济这次的选择没错,也幸好他选择了对的道路,否则刘弋恐怕也只能痛下杀手了。
    大战在即,刘弋要把所有事情都尽量控制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中。
    “好,朕答应,小张将军,你现在就去羽林卫吧,朕希望,你能感受到朕对你的惜才之心。“
    “谢陛下恩赐。“
    张绣谢过恩,发现天子没有动地方的意思,看了眼叔父张济,最终只得退出帐内。
    大帐中,只剩下刘弋和张济两个人了。
    刘弋站起身来走到张济身边拍了拍张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张卿,朕看的出来,你是个聪明人,朕很欣赏你。“
    “陛下,臣只希望陛下能给臣一个机会,让臣的侄子在羽林卫中做事,若能得陛下器重,臣感激不尽。“张济的额头,汗水大滴大滴地掉落下来。
    “朕说的不是你的侄子。”刘弋淡淡地说道:“朕是说张卿你。“
    “陛下。“
    张济心中一紧,看着刘弋那双似乎看穿人内心的眼睛,心头一阵慌乱。
    “张卿,朕希望,你可以成为朕的左膀右臂,辅佐朕完成兴复汉室的目标,你觉得可以吗?“
    “臣......臣愿誓死追随陛下。“
    张济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知道,这是天子最后的试探,自己若不同意,就是欺君罔上,那可就要人头落地了。
    “嗯。“刘弋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张济说道:“既然张卿愿意追随朕,那朕就让你见个老朋友吧。“
    “老朋友?”张济有些疑惑。
    当贾诩进入张济的大帐时,张济的脸上充满了震惊、不解、迷惑,而片刻后,就变成了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杨定的死,段煨的反常举止,几乎在一瞬间,就串联在了一起。
    “文和先生,这难道都是你的计策?”张济有些唏嘘。
    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毒士的计策,怪不得杨定死的那般天衣无缝。
    但不管怎么说,张济和贾诩两人是老乡,如今天子把藏得严严实实的贾诩给他看,也算是一种极大的诚意了。
    “非是贾某的谋划。”贾诩微微一笑,“这都是陛下的谋略,计策确实高明,臣佩服万分。“
    贾诩笑着拱手说道,对于刘弋谋划的金刀计,贾诩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这一句话,更让张济震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什么,这一切竟然不是贾诩的算计,而是天子的谋划?
    张济看着面色依旧从容淡定的天子,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先生谬赞了。“
    刘弋摇了摇头,然后看着贾诩说道:“文和先生,你和张将军是同乡,想来他乡遇故知,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朕就不打扰了。“
    张济欲言又止,他不知道天子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放心,臣一定和张将军把事情解释清楚。“贾诩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就多谢文和先生了。“
    贾诩微微一笑,随后看着张济说道:“张将军,陛下说得好,他乡遇故知,不如咱们来把酒言欢一番?“
    张济看了看起身离去的刘弋,干巴巴地说道:“先生盛情,某不胜惶恐,不嫌弃的话,咱们就喝两杯。“
    贾诩闻言微笑着说道。
    “好,就依张将军所言。“
    说罢,贾诩和张济两人便找来了一壶酒,然后开始没滋没味地喝了起来。
    张济心中郁闷,他知道贾诩已经是天子的人了,有些话天子不好说,便借由天子之口转达,自己必须要表明立场了。
    哎,张绣这小子,给他惹来了天大的麻烦。
    天子如今如此英明神武,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刘弋走出大帐后,脸上露出一抹阴沉的表情。
    “胡车儿,你先守着帐门口,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
    胡车儿闻言连忙瓮声答应,然后跟个铁塔似地守在帐门口。
    刘弋走出帐篷,一直躲在阴影中的王越见状连忙跟了出来。
    “陛下,贾文和...“
    “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朕有分寸。“
    刘弋打断了王越的话。
    王越闻言,不再说话,只能静静地陪伴在刘弋身边。
    刘弋悠悠地吐了一口气,散在秋日的晚风中。
    “朕担心的是,为什么现在还找不到李傕主力飞熊军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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