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孙杰喜欢用恶意来揣测这些难民,有些时候,当一个人一无所有时,你永远无法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你也永远无法清楚,你眼前的这人,心里隐藏着怎样的魔鬼。
    人数少,孙杰可以将此事全权交给王笔他们。
    但现在人数太多,不得不亲自盯着去。
    不是所有的难民都是良善之辈,饥饿威胁之下,人性的恶劣,无限放大。
    孙杰走出房间,站在外面的赵大顶带着几十个全副武装的随从跟了过来。
    孙玲急忙跑出房间,“我也要去!”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跟着去干嘛?”孙杰看向孙玲。
    “这是你的基业,以后我是要嫁给你的,要是不知道自家有多大,还怎么帮你?”孙玲一脸倔犟。
    此时此刻,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孙杰的正牌妻子。
    孙杰皱着眉头,想要劝说,让她放弃这个想法。
    可还没等他开口,孙玲大踏步的往这边跑来。
    “大人,就让主母去吧,这又不是外面,弟兄们都在,也不怕什么!”站在孙杰身后的赵大顶开口劝道。
    孙玲一听赵大顶称呼自己主母,喜上眉梢,眉眼弯弯。
    “那行吧,跟紧了我,可不要乱跑。这些难民来历复杂,谁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货色!”
    孙杰说道。
    “好嘞!”
    孙玲一蹦一跳的跑到孙杰身后,寸步不离。
    看着她身上有些单薄的衣裳,孙杰脱下秦商送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
    大氅很长,拖到了地上。
    “孙郎还是自己穿着吧,我不冷!”孙玲说着,便要脱下来。
    “我一个大男人,还怕冷着吗?”孙杰一脸无所谓的摇摇头。
    孙玲执拗不过,只好穿上。
    如同阳春三月,又如同百花盛开,心里暖洋洋。
    小心翼翼的拖着大氅,不让挨着地面,紧紧的跟在孙杰身后。
    驻地中有几个大型校场,这是孙杰专门让人开辟出来的地方,用来操练壮丁,或者开大会,又或者干其他事的。
    这些难民,现在基本上全都集中在这里。
    校场之上,这些难民们被壮丁看押着,哪里都不允许去,在校场上排队,准备等名造册。
    登记完之后,会有专人带领下去休息。
    休息的地方早已经安排好,就是之前带过来的帐篷。
    校场边上拜访着十几个太阳能探照灯,将周围照的灯火通亮。
    王笔拿着毛笔和本子,对这些人进行等名造册。
    这些难民们被分批管理,严加看管,以防出错。
    可是,百密一疏,人数多了,加上又是晚上,总有疏忽的时候,总能被钻到空子。
    记着记着,陈虎带着几个人,忽然从人群深处跑了过来。
    来到王笔面前,一脸沉重,“情况不妙了,有十来个人不见了!”
    王笔悚然而惊,忙问道:“怎么回事?”
    “刚才难民入城时,和老三对了人数,一个不差,总共一万两千七百三十二人。
    刚才带着人又清查了一遍,只剩下一万两千七百二十人了,还有十二人不见了!”陈虎眉头紧皱,一脸担忧。
    王笔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看眼前正在排队的难民,说道:“你们先等一会儿,不要离开,要是随意出走,后果自负!”
    带着陈虎来到了一旁人少处,仔细询问:“情况到底如何,要说清楚!”
    “按照大人之前的安排,每个半个时辰,清点一次人数。
    前几次还好好的,一个不少,就在刚才,清点了一下,少了十二人。
    调查了一番,发现少的这些人都是青壮。如今天色已晚,要是这些人心有歹意,恐怕事情只会更遭!”陈虎急忙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怎么会这个样子?不应该出现这种差错!”王笔一脸沉重。
    驻地当中有不少女眷,这些人祸害点粮食也就算了,就怕打这些女眷的注意。
    还有那些“神仙物件”,更容不得损害。
    王笔的脸色开始难看,他深知这里面的事,道:“怎么会跑了呢?驻地就这么大,肯定是有人疏忽,一万多人看起来多,但都是些饥民,没什么力气,不会跑出太远。”
    “现在说这些话没用,这是我的疏忽,是我有些大意,轻视了这些人。
    此事解决之后,我自会去大人那里领罚。
    你现在带着人手,在这里守着,我去禀报大人。如今正是晚上,更要小心谨慎!”
    陈虎说完话,带着几个随从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笔收回目光,来到了校场。
    将所有的活全部停下,指挥着壮丁,把这些难民分成几个部分,严加看管,顺便清点人数。
    陈虎埋头赶路,很快便遇到了孙杰。
    孙杰带着孙玲,在赵大顶的保护下,往这边走来,迎面看到了陈虎。
    陈虎也看到了孙杰,急匆匆的迎了上去。
    “大人,属下疏忽,有十二个难民消失了!”陈虎不敢拐弯抹角,开门见山。
    “怎么回事?”孙杰询问。
    陈虎不敢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孙杰眉头紧蹙,思绪片刻后,问道:“城门可关了?”
    如今城池虽然没有彻底完工,但城墙的主体结构已经建起。
    城门关闭,除非会飞,或者想办法爬上去,不然轻易无法出城。
    如果城门关闭,那就说明消失的人就在城中。
    “日落时就已经关闭!”陈虎回道。
    孙杰迅速的下达了命令,“既然如此,停止登名造册,将修建城墙的俘虏全部赶回住处,严加看守。
    同时传令之前的百姓,全部在家待命,没有我的命令,禁止任何人出来。就算是撒尿,也要给我憋着。”
    “孙郎既然有事要忙,那我便回去吧!”站在身后的孙玲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开口说道。
    孙杰回过头来,声音柔和几分,“莫要担心,寻常事而已!”
    又看向赵大顶,道:“护着她回去吧,带着人死死的守在周围,寸步不准离开!”
    “遵大人令!”
    朝着孙杰拱拱手,护着孙玲离开。
    孙玲没有任何犹豫和做作,在赵大顶的保护下,住处而去。
    孙杰转过身来,脸色渐沉:“难民来历繁杂不堪,人都有疏忽之际,难免出错。
    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莫要担心,及时补救便可!”
    孙杰双手背在身后,大踏步的往前方走去。
    陈虎跟在身后,速度快了几分。
    ……
    月是故乡明!
    明月挂在天上,虽和故乡的一样,但少了几分熟悉,多了几分乡愁。
    校场上的那些难民们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夜空。
    火堆升腾,煤炭充足,温暖如春。
    校场上的火堆数量不少,难民围坐在周围。
    大部分都是良善之人,他们静静的坐在火堆前,等待后续安排。
    人心,永远无法揣测。
    月光之下,十二个难民在驻地中蹑手蹑脚。
    夜色,成了他们的掩护。
    这十二人本是西安府城外难民中的泼皮无赖,每日以欺压良善为乐。
    臭味相投,这些人成天混在一起,偷鸡摸狗,为非作歹。
    抢钱抢粮都是寻常,甚至还糟蹋过不少妇女。
    难民数量众多,来历繁杂,很难一一甄别,很容易被人浑水摸鱼。
    加上这些人路上比较安分,也没有引起注意。
    这些人在西安府城外,每日也能混下去,尽管无法饱腹,但也能活命。
    在来之前,秦商告诉过难民,他们是去当佃户的,吃穿不用愁,会有人安排好。
    这些人,哪里会给人当佃户?只是听到秦商说的那些丰厚待遇时,动了心罢了。
    他们想的很简单,到了地方,混吃混喝一阵子,反正现在是大冬天,地也没法种。
    等混到开春后,再顺势捞一把就跑。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无本的好买卖。
    于是,他们跟着队伍,来到了这里。
    等到了驻地后,周围那些神奇的东西,引起了他们注意。
    “明亮的大灯笼”,“满地的长钢条”,以及各种各样没见过的新奇玩意。
    他们这些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基本的眼力见还是有的,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却也能看出来价值不菲。
    财帛动人心,占便宜宜早不宜迟。
    这些人瞬间打消了混一阵子的念头,只想着把这些东西偷出去,卖个好价钱。
    他们朝着远处城墙后面的一个探照灯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脸上满是贪婪。
    几人甚至脱下了外面的衣裳,想着把探照灯“捂灭”。
    “这么亮的灯,从来没见过,要是偷出去,好歹也能卖几百两银子啊。
    发了,发财了,发大财了!”
    为首的一个泼皮一脸兴奋,蹑手蹑脚的往前面走。
    探照灯后面是百姓的居住区,距离探照灯有一段距离。
    这里距离校场较远,加上这些人跑的比较早,所以孙杰的命令还没有传到,居住区的百姓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几间面积不大的砖瓦房立在那里,房门紧闭。
    “咱们偷一个大灯是不是有些太亏了?走了那么远的路,不多搞一些东西回去,划不来啊!”
    一个泼皮停了下来,看向众人。
    “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前面只有一个大灯,再没什么了!”为首的泼皮说道。
    “没有大灯,不是有这些吗?这里的主人能修起城池,估计身家不菲,想必这里面的泥腿子,应该也有不少钱。
    横竖都到了这里,不进去看看实在亏得慌!”之前那个泼皮指向前面的那些房子,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光。
    “我还是觉得,咱们应该先干正事。万一被人发现了呢?”另外一个泼皮有些担忧。
    “怕什么?那么多口子人,再怎么也发现不了咱们!怕个屁!”
    之前那个泼皮不以为然,他觉得,进城的难民数量众多。
    自己才多少人?想要在短时间之内发现他们,简直就是在做梦。
    “来都来了,不进去转转,实在亏得慌,说不定,里面还有大美妞呢!
    也好让弟兄们爽一爽,城外的那些泥腿子,瘦的没几两肉,硌得慌!”
    “是啊,是啊,横竖都来了,怕啥!”
    剩下的那些难民们纷纷附和,一脸兴奋,色心大起。
    本就是乌合之众,哪里有条例可言?
    当下就有几个泼皮,往前面的一个住宅走去。
    剩下的那些泼皮也不再疑惑,加快了速度。
    很快便来到了一间房子前,木制的大门根本拦不住他们。
    十几个人一起使劲,直接踹开了大门,响声传出去老远。
    “什么声音?不对劲!”
    不远处,七八个装备精良的兵丁正在挨家挨户的传达孙杰命令,忽然听到了破门声。
    当下便警觉起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
    “什么人?!”
    房间中响起一道娇喝声。
    “果然有女人,听声音,定是个大美妞!”
    这声音让众人更加兴奋,眼冒绿光,往前扑去。
    “你们是什么人?”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房间中出现了一道亮光。
    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坐在床边,拿着手电筒,照向前方。
    瞬间看清楚了来人,十来个满脸淫笑的泼皮站在房间里,色眯眯的看向她。
    “我夫君是大人手下的总旗官,你们想要干什么?”
    妇人有些慌张,慌乱之中,拿起旁边桌子上的剪刀,护在身前。
    床上还躺着一个老妇人,白发苍苍,一脸老态。
    “我们是什么人?嘿嘿,我们是你的情哥哥,让兄弟们好好疼疼你!
    手中的这个玩意看上去不错,是个宝贝啊,发了发了,果然没来错!”
    为首的那个泼皮色心大起,什么都顾不上了,怪叫一声,便往前面冲去。
    “哈哈哈!”
    “嘿嘿嘿!”
    各种各样的笑声,响彻不停。
    “救命啊!!!”
    妇人竭尽全力的大喊,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那个方向,弟兄们,冲!”
    往这边而来的兵丁听到了声音,领头的小旗官大喊一声,抽出了腰间的腰刀,左手打着手电筒,右手拿着腰刀,纵身狂奔。
    身后兵丁也是如此,手持武器,速度飞快。
    耳边的惨叫声越来越大,兵丁停在了那家门前。
    破碎的大门瞬间引起了他们注意,手电筒的光亮照射进去,看到了里面的泼皮。
    当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狗日的东西!”
    领头的小旗官大骂一声,拿着刀就冲了进去。
    房间不大,那十二个泼皮挤的严严实实。
    也正因为房间不大,太过拥挤,所以泼皮暂时尚未得手。
    不过,最前面的那几个泼皮已经脱下了裤子,压在了妇人身上。
    “狗日的!”
    一道大骂声响起,后面的几个泼皮寻声望去。
    不待有什么反应,一道寒光飞来。
    就像是九天之上的闪电,亦或是死神手中的镰刀,又或者是地狱判官的判官笔。
    满腔怒火,双手持刀,快若闪电。
    现代合金钢打造的腰刀,落在了一个泼皮的腰间。
    如同切开黄油一般,一往无前,甚至连同脊柱,都被一同斩下。
    训练有素,又是满腔怒火之下,力气使到了最大,没有任何留力。
    “噗嗤!”
    半拉腰被砍断,身体不自主的往后倒去,人断为两节。
    鲜血、内脏,瞬间喷涌而出,宛若喷泉。
    “啊!!!”
    还没有死,惨叫连连!
    “噗嗤噗嗤!”
    又是几道入肉声响起,地上又多了几具尸体。
    突如其来的一切,瞬间让最前方的泼皮萎了。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回事?”
    为首的那个泼皮急忙转过头。
    “唰!”
    一道血箭朝着脸面飞来,糊了他一脸。
    肠子,胃内容物,绿的红的黑的遮住了眼睛。
    呆住了,懵逼了。
    “嘭!”
    一股巨力从下巴袭来,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一侧倒去。
    撞到了旁边的墙壁,脑袋瞬间懵逼。
    外面陆陆续续的又有兵丁过来,房间中那十二个泼皮,如今只剩下六个。
    六具死样凄惨的尸体横在那里,腥臭味扑鼻。
    妇人缩在床角,死死的裹着被子。
    还好来得早,没有受到侵犯,只是受惊不小,眼神慌张,惊惧异常。
    老妇人也一并缩在床角,虽没有妇人那般惊惧,但依旧有些恐慌。
    房间中满是腥臭的气味,让人作呕。
    那些活口,被押出了房间,跪在地上。
    孙杰踏着月色而来,来到了这些人前方。
    看了一眼房间里面,又看向门口跪着的这几个泼皮。
    “该死的畜生!”
    身后的陈虎破口大骂,恨不得亲手刃之。
    在来的路上,已经有人说明了事情原委。
    跪在地上的那几个泼皮,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的瑟瑟发抖,惊惧不已。
    甚至尿了裤子,北风一吹,裤裆冰冷。
    “先进去把那些尸体拖出来,简单的收拾收拾!”孙杰看向身后的陈虎。
    陈虎急忙带着几个随从,走了进去。
    “孙郎!”
    就在这时,孙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回过头一看,只见孙玲提着大氅,小跑着过来,一脸担忧。
    “你怎么过来了?”
    孙杰看着过来的孙玲,问道。
    “我刚才听守在屋外的人说,有贼人作乱,有些不放心你,便想着过来看看!”孙玲的眼睛不停的扫描着孙杰,看到孙杰平安无事后,这才放下心来。
    孙杰看向孙玲身后的赵大顶,赵大顶一脸无奈。
    “大人,实在,实在劝不住!主母撒腿就往这边跑,实在拦不住!”赵大顶一脸苦涩。
    “是我要来的,不碍他的事!”孙玲主动把责任拦在了自己身上。
    孙杰倒没有因此生气,语气柔和,“担心什么,能伤到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大人,里面的两人一直哭,我们这几个大老爷们,实在劝不住啊!”
    陈虎走了出来,同情,无奈,愤怒,交织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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