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内,冯县令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寒光,正准备和盘托出,将赵王府直接拉下水,拼他个鱼死网破。
    就在这时,一声沉喝,从县衙外忽然响起。
    “江陵府尹黄大人,可在此处?”
    人群分开,露出了一个面容板正的中年御史。
    此人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四五。
    一身御史台特有的官袍,看形制应该是八品监察御史。
    冯县令原本张开的嘴巴,立刻闭上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
    赵王府的支援来了!
    我就说,赵王府毕竟能在齐县和叶家分庭抗礼,没道理一直被叶家压着打!
    黄府尹轻轻皱眉,起身说道:
    “正是本府,来者何人?”
    突然出现的监察御史迈步而入,面带冷笑,不卑不亢对黄府尹拱了拱手,说道:
    “下官监察御史,王保。”
    “此来,奉御史台令,调查江陵府尹黄大人私调民夫一事!”
    场间顿时响起一连串倒吸冷气的声音。
    叶云不禁皱起了眉头。
    御史台,监察御史。
    这是极其难缠的角色。
    御史台的职责,便是监察百官,并且直接对皇帝负责!
    别看来的王保只是个八品,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和林县丞一级。
    但是监察御史手中掌握的权利、资源,却绝非县丞这种小官儿能比的!
    别说四品府尹,就是一二品的大员,前朝都有被八品御史扯下乌纱帽、入狱、最终问斩的例子。
    这一招中,赵王府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叶家再怎么强,终究在长安城里没有根基。
    赵王张痕却不同,他在长安城里,人脉关系盘根错节。
    要疏通御史台的关系,来调查黄府尹,也就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真是糟糕啊……这一招,打得人措手不及,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抢占了先机,很可能断掉黄府尹接下来的晋升之路……”
    叶云心中暗道:“绝对不能让这家伙得逞。”
    黄府尹沉吟片刻,说道:
    “江陵府水患,本府数月前上疏表奏过洪灾之严重,影响之深远,但长安无有批示,本府只能自行处置。”
    “此乃本府职权之内,更是本府的责任。”
    监察御史王保淡淡道:
    “调集民夫,兴修水利工程,需要工部、礼部、尚书中书门下三省、陛下批示同意,方可实施。”
    “黄大人身为府尹,只能赈济、安抚,在长安城中批示下来之前,怎可妄自调集民夫?”
    “这形同谋逆。”
    黄府尹深深吸了口气,说道:
    “江陵富庶,向来被大唐倚为粮仓,整个北江陵被江淮河水这么一泡,来年收成全部完蛋,饿殍千里,如何处置?”
    王保向长安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陛下自会处置,黄大人,你只是府尹,这江陵府,也不是你的,是陛下的。”
    “黄大人此举越俎代庖,若无其它缘由,与我回京,向御史台、吏部述职吧。”
    黄府尹眯了眯眼,冷声道:
    “陛下昏迷时日已久,本府上书数月,半粒赈济粮食都不曾见到。这江陵府自然是陛下的,但陛下委任我府尹之职,本府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陛下分忧,为大唐分忧。”
    “若是王大人觉得,本府所行有缺,自可以直接弹劾本府,届时若陛下命本府回京述职,本府连夜启程,一息都不敢耽搁。”
    “至于现在,你区区一个八品御史,也敢让本府跟你走?”
    “做梦!”
    王保呵呵冷笑道:
    “哦?听黄大人的意思,长安城数月未有赈济发下,是在指责陛下昏庸无能了?”
    黄府尹悚然一惊,断然摇头道:
    “非也!陛下身体抱恙,无法操持朝政,此非陛下之过!”
    王保又是一声冷笑:
    “如此说来,黄大人是说理政的太子殿下昏庸无能?”
    “你!”黄府尹怒道:“强词夺理!本府何时说过此话!”
    “黄大人嘴上自然不敢,但言语之间处处暗示,莫不是陛下昏迷日久,黄大人起了二心?”
    王保淡淡道:
    “先是私自调集民夫,现今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恶意中伤陛下和太子殿下。”
    “意图谋反,情节严重。”
    “下官作为监察御史,有权要求黄大人立刻与本官回京述职。”
    “黄大人若是今日不与本官走,就别怪本官上疏,禀报太子殿下,江陵府尹黄大人叛国谋逆了!”
    王保一双眼睛,冷冷盯着黄府尹,分毫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黄府尹面色难看至极,一双拳头不自觉攥紧了。
    就在此时。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狠狠敲了一下王保的后脑勺。
    王保眼前一黑,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稳住身形之后,王保大怒,扭头骂道:
    “谁敢袭击朝廷命官?”
    他身后,叶云双手抱胸,冷笑道:
    “你自去上奏弹劾吧。黄府尹对江陵此次洪灾立下了汗马功劳,不论是陛下还是太子殿下,都是圣明贤主,定然会明察秋毫,任凭你如何诋毁,都不可能难为这般爱民如子的好官。”
    “眼下,黄大人还有要事处理。”
    “你区区一个监察御史,总不能干涉府尹管理江陵府的事情吧?”
    黄府尹定了定神,回过味儿来。
    御史台若能弹劾,恐怕早就弹劾了。
    现在派出八品监察御史来,绝对是手里还没有切实证据,无法弹劾。
    甚至这王保到底是受了御史台的命令,还是自己卖赵王一个人情,打着御史台的幌子私自来此,都不好说。
    如此情况下,黄府尹绝对不能乱,先解决了眼前的冯县令再说。
    至于长安城如何,不是现在应该关注的事情。
    长安里夺嫡夺了几个月,老皇帝一直没醒,也不知道是真没醒,还是已经死了,亦或者是被太子软禁了起来。
    反正现在长安城里局势一片大乱。
    太子和四皇子、六皇子、八皇子整日明里暗里手段纷飞,各地驻兵互相牵制,按兵不动,暂时倒还没有内乱之类的迹象。
    但要让长安拥有往日的决策速度,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前次洪灾没有赈济下来,和这种局势脱不了干系。
    这种混乱的场面里,王保参黄府尹一本,哪怕写得再难听,事实再夸大,恐怕也不会引起重视。
    稍微走动一下关系,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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