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茹,风有些大了,把帷幔放下来吧,小心迷了眼。”一个低低的女子声音在耳旁响起。

    杨希茹回头,可不正是堂姐杨希盈?许是车厢里光线暗淡的缘故,杨希盈的脸庞竟是有些诡谲难测。

    吓得杨希茹忙坐直身体,再不敢胡乱往外瞧——难不成自己的心思被堂姐瞧破了?

    一时又是不好意思又是难为情——

    昨儿个婶母把自己叫了过去,交给了自己一封爹爹亲笔写得回信,信里说的清楚明白,自己的婚事全凭叔父婶母做主。

    也就是说,爹娘,同意了自己和沈承的婚事。

    希望你将来不要怨怪婶母,也不要后悔才好。

    这是婶母黄氏最后说的一句话。

    如果说昨晚还有些犹豫,方才再次瞧见那矫健的身影,不觉就和数年前那个英俊的少年骑士合二为一。

    不对,今时今日的沈承比起从前来,又有不同。褪去了曾经的青涩,竟是一种如山般的安稳,让人觉得,那宽厚的背,能抵得住世间一切风雨。

    这样耀眼的沈承,分明是人中龙凤一般的人物,更不要说,自己可是生生从杨希和手里夺过来的呢——

    和父亲的信一起送过来的,还有自己的生辰八字,只待此次围猎折返,两家就会交换庚帖……

    杨希茹这边甜蜜憧憬,国公府的马车里,裘氏却是愤恨的紧——

    亏得自己应对得当,不然,怕是会成为整个帝都的笑柄。

    实在是之前这个小混账离开帝都的数年间,自己也好,国公爷也罢,对外都是宣称长子体弱,几至卧床不起。

    本来自己和国公爷说好了,此次西山围猎,依旧带了沈佑一人便好。且继子的性子,裘氏自诩也甚是了解,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个喜怒形于色、没有半点儿脑子的莽夫罢了。

    依照惯例,但凡是自己让他去做的事情,一例是会被拒绝的。这次因着继子行将说亲,太不堪了怕是会于杨家面子上有损,且还有求于继子,在他写出不愿继承国公爵位的奏折之前,还是不要和他闹翻了的好,这才派人去问,有关西山围猎一事。期间还特特嘱咐管家,多说些自己如何挂念他,想要母子多多亲热一番这样的话,本想着那逆子定会暴跳如雷,进而愤然而去,也刚好免了伴驾之行、相看两相厌。

    哪想到沈承竟然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自己当即慌了手脚。别人不知,自己还不清楚吗,公爷之所以不喜长子,不就是因为他好武厌文吗!

    真是让他这么出现在人前,从前散播的长子体弱怕不久于人世的谎言怕是立马就会被戳穿。

    便是之前先为亲子说亲一事也定会令人诟病不已。

    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可真是要没脸见人了。

    亏得自己情急之下,只说是官员众多,怕他长久不在京城,冲撞了什么人,便陪着自己坐在车里便好,又让国公爷拿了和杨家的婚事施压,好说歹说,才令得继子依照自己意愿行事。

    这个小王八蛋,定是生来就和自己八字相克吧?不然,怎么牵扯到他,就没有一件事顺心呢?

    正胡思乱想间,车子却是缓缓停下,帷幔开处,沈佑已是侯在外面。

    裘氏往外瞧去,才发现已是到了自家庄园。却是并不就往里面走,反是令车夫停下,又不住回头往后瞧——

    这几日一定要想个法子令沈承就呆在庄园里,不能让他出现在人前。便是现在,也是赶紧让他进苑子莫要出来现眼的好。

    好在沈承的车子很快到了,看裘氏的车子就停在大门前,便是沈佑也陪在身旁,车夫明显吓了一跳,“迂”了一声,就把车停了下来。

    裘氏吃了一吓,偏是后面又有车赶过来,也不敢表现出什么异常,只强压了怒气示意那车夫快进去: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若然大公子不舒坦了,看我不撵了你们一家子出去。”

    那车夫之前早得了嘱咐,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不待车里的人有反应,竟是驾着车抢在裘氏马车的前面就进了园子。

    裘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抢在长辈的前面进园子,沈承体弱之外,跋扈的名声定能更上一层楼了。

    不提防一念未毕,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啊呀,这是怎么了?这紧赶慢赶的,竟是终究错过了,怎么承哥儿的马车这么快?”

    一个满头钗环的贵妇随即从路旁一辆车里探出头来:

    “裘夫人——”

    裘氏回头。脸顿时有些发青。却是一辆花纹繁复的马车不知什么时候正停在路边。想也明白,方才自己所为怕是尽皆落入对方眼中。

    若是看到的是旁人也就罢了,还偏是,这个女人。

    “郑夫人。”裘氏眼睛闪了闪,勉强压下内心的不悦,寒暄道,“我就说这马车有些眼熟呢,原来是你家的。只今日跋涉辛苦,园子里也有些乱,就不请夫人到家里坐了。”

    马车可不正是东亭侯关封家的?关家和沈家本是世交,只和沈家弃武习文不同,郑家依旧以武传家,关家老侯爷眼下依旧镇守在边疆。两家的关系却是日行日远。

    至于郑夫人严氏,亦是出身武将人家,更和沈青云原配梅氏是闺中密友。原来沈承在帝都时,这严氏就经常不请自来,不止一次和自己打擂台,眼下沈承刚回来,严氏就立马护上了。

    裘氏心里瞬时警铃大作。只期望自己摆出这般送客之举,能令对方知难而退。

    哪想到严氏却似是不懂看人脸色,竟是笑呵呵道:

    “无妨,裘夫人只管进去歇着便是,是我方才远远的好像瞧见了承哥儿,这么多年不见,越发英武不凡了,本想让他下来唠唠嗑,不想裘夫人竟看的和闺女般宝贝,先是藏在车里不愿意外人瞧见不说,怎么又一眨眼儿就让人把车子赶进去了?”

    裘氏脸上的笑容越发勉强。有严氏这番话在,自己再想给沈承按个忤逆不敬的罪名是不成的了。且什么叫把儿子养的和闺女相仿?

    分明是指责自己不善待原配之子。

    只后面人来人往,倒也不好在这里掰扯。好歹赶紧把人打发走是正经:

    “啊呀,原来夫人是挂念承哥儿啊,不瞒夫人说,委实是那孩子自来身子骨弱,山路又这般颠簸,我才做主,让他也和我一般坐车,这不,方才就有下人来报,说是承哥儿有些晕车呢,中途还吐了,可把我给吓得,这不,本来孩子还想先下来见礼呢,是我拦住了,让他赶紧歇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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