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馨面色不变,只是看着散落一地的碎纸,微微蹙起两道柳眉,“义父,这是……”
    上官行鹤闭眼做了个深呼吸,手按着胸口好一会儿才道,“靖州部署被毁,将近三万人马遭到围剿……带头的是江封昊手底下的人。”
    该死!明知道他会用鬼医的存在迷惑他逼他投鼠忌器,可恨他还是中招了!
    千防万防,没想到最终却还是让人钻了空子,在他为上官允身体好转而欣喜的时候,十来家铺子没了,现在连手底下得来不易的兵马都……
    想到这里,上官行鹤就觉得心口犹如被被摆在炉子上烤一般,火辣辣地,痛得厉害。
    江封昊这招可真是狠毒到家了,一下子就把他的后备抽掉了一半。少了铺子断了进项,粮草就成了大问题,又一下子少了三万兵马,这是逼得他不得不继续龟缩下去啊!
    不!不会,他不会让他如意的!
    既然他想预先压制内乱发生的可能,好让狗皇帝腾出心思对付外敌,他就偏要逆向而行——就算最后闹成鱼死网破的局面,只要能完成婉清的心愿取了狗皇帝项上人头,那也够了!
    上官行鹤面色狰狞地想着,拳头收得死紧,眼里有着一闪而逝的疯狂。
    兰馨听说三万人马被剿,心里也是一惊。但惊讶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便冷静下来,上前去扶上官行鹤,“义父,你先坐下歇着,保重身体要紧。”
    话说着,又慌忙给他倒了杯茶。
    上官行鹤接过喝了两口,面色瞧着似乎好了些,只是脸色依旧阴沉得吓人,又坐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开口道,“接下来我会让账房给你准备盘缠和一应用度,明天你和允儿一起走密道离开京城,先到南边躲一躲,等我命令再回来。”
    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以上官允的才能,就算到时候没有了他,他们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的。
    兰馨哪里会不知道上官行鹤是什么意思,闻言不免有些诧异,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义父是想……现在就举事?”
    好不容易凑起来的三万兵马没了,他们部署在京城内外的人再多也不会超过五千。就这点人……想和几万禁军对抗拿下皇宫?纯粹就是痴人说梦。
    更别提离皇宫不远的地方还有大军驻扎,只要宫中燃上烽火作出警报,不到半个时辰,整座京城就会被围成铁桶,到时候他们就算插翅也难逃了。
    而且……
    兰馨心中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妥,常宁王江封昊可以在短短几天内就挑他们辛辛苦苦好几年才完成的的部署,可以用强硬手段夺了义父的铺子,却又刻意放了管事来回报,那就说明他至少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了,或许将义父大概目的也已经弄清楚,就是不知道他现下是做的何种打算……此人看似无害实则心机深沉,不得不防啊!
    万一他又冷不丁冒出来干点什么让人吐血的事呢?
    “义父,此事是不是太过于仓促了?”兰馨低声道,“毕竟现在情况对我们过于不利……”
    “该怎么做我自有打算,不该你问的,就别问那么多。”上官行鹤抬头看她一眼,又蓦地转回去,冷声道,“你只要照顾好允儿,必要时替我上官家留下香火就行。”
    眼中浮现那人淡漠中带着些许温柔的模样,兰馨脸上浮上一抹红晕,手也不由自主地轻抚向自己的腹部,眼中带着一丝羞赧。
    不过这样的情况也只持续了片刻,趁着上官行鹤没看到,兰馨及时撤回手,微微一矮身福了福,收敛了神情低眉顺眼道,“兰馨谨遵义父吩咐。”
    **************
    这日天气很好,难得没有下雪,天气晴朗得很。
    何小乔搬了张软榻,半眯着眼在裹着狐裘在院子里晒太阳打盹,两只小包子也躺在婴儿床里陪晒,挥舞着小手小脚咿咿呀呀个不停,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沟通。阿福一副守护神的模样趴在旁边,下巴枕在交叠的两只前肢上,同样神态悠然地眯着眼享受冬日里温暖的阳光,鞭子也似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空中甩过来甩过去。
    越是接近年底,京城里的年味就越重,到处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感觉。
    毕竟一年到底,总算能有个休息时间,又是吃好喝好玩好的大日子,谁能不盼着?
    别说是小孩,就是辛苦了一整年的大人们也在念叨着等待春节的到来。
    自从两个小的出生之后,何小乔玩性便收了不少,也不再常往外边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府里带孩子——说是带,其实也就是推着克难婴儿车载着裹成粽子的两娃在府里溜达罢了,偶尔心情好了就给他们唱歌,或者讲一些以前看过的故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偶尔还瞎编一通,随意之极。
    两只小包子到底能不能听懂还不知道,但采莲跟锁儿却是每每听得津津有味,陶醉捧场的模样让何小乔各种成就感十足。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经隐去,天色开始变得有些阴沉,北风刮起的时候,鹅毛大雪又开始飘了起来,沸沸扬扬仿若柳絮一般轻盈。
    收拾东西回到房里,地热还烧着,倒也不算太冷。
    两只小包子毕竟还小,早上玩闹了一阵,这时候已经扛不住疲倦地直打呵欠,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何小乔低头在两人脸上各亲了一口,又趴在婴儿床边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纱幔,让小哥俩先好好地休息一下。
    阿福习惯性霸占婴儿床旁边的位置,好在两位奶娘现在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虽然还是有些惧怕,好歹不像之前那样手脚发软站都站不稳。
    白首刚把又偷跑出宫的静和送回去,回来的时候那张酷劲儿十足的脸上居然挂着笑,十足幸福美满的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正在揉面团准备做猫耳朵的何小乔瞥他一眼,调侃道,“瞧你这一脸的春风得意,想必好日子是不远了……见着我那大侄子了?他怎么说?”
    白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红了脸,轻咳两声才道,“皇上的意思,是让属下先把家业置办起来再谈亲事……好歹不能委屈了公主。”
    “这么说便是不反对了,那谈得还挺顺利嘛。”何小乔点点头,半晌后又转过去看他,奇道,“等等,不对啊!上次江封昊不是带你赢了不少钱吗?怎么,你没跟沐风说?”
    有江封昊外挂一般从不落败的神奇赌运加持,又把京城里各大赌场都刷了一遍,赚的钱换成银锭子都能堆成小山了,难道这还不算家业?——当然,跟坐拥一国资产的皇帝自然是没得比的。
    但若论要娶公主,那也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换成田庄铺子等着收效益,再加上静和的嫁妆,就算他们夫妻两成亲后都游手好闲不事生产,但只要不惹事,这家业绝对能保证他们吃到进棺材都还用不完。
    她那个脑子里整天都不着调的大侄子到底在想什么?
    何小乔没疑惑多久,白首便给她解了惑,“西元贼心不死,数月来又屡次进犯我朝,皇上希望属下能借此机会做出一番功业。”
    皇上的意思是——亲妹可以嫁给你,但你起码得有那个能力保护好她,不然一切免谈。
    钱他有了,现在就差个名。
    当然,除了扬名立万,最主要还是要手中握有实权。但是权利这种东西,就算是皇帝,也不好突然说给就给,所以最主要还是靠他自己去打拼。
    对于这点,白首很是赞同——身为堂堂七尺男儿,他也是有自尊的,靠未来媳妇儿家里谋前程算个什么事?自己拿双手拼出一片天才是硬道理。
    “这么说,你是想上前线?”何小乔顿了下,拿没有沾上面粉的手背蹭了蹭脸,心想瞧江牧风这意思……该不会是想把白首也培养成自己的亲信吧?
    “王妃,属下……”
    白首有些尴尬,毕竟在这府里待得好好的,受了人家诸多关照,现在却突然说要离开。就算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但掺合上了个人利益,总觉得有那么点忘恩负义的味道在里边。
    相处这么久,他跟江封昊一样,也是常年一号表情,脸部肌肉要是多动几下,都能明显看得出来心里活动,何小乔自然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当即笑道,“你别担心,我可没打算拦着你。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能这么想我可是很赞成的。以后你要是混上了将军级别,可千万别忘了多多关照咱府里才是。”
    白首闻言,脸上立刻显出感激的神情来,双手抱拳道,“王妃放心,属下绝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何小乔哈哈一笑,又突然问道,“对了,你这突然说要去边境,可是做好准备了?用不用先问问其他有经验的人学学?”
    白首略有些无语地呛咳一声,提醒道,“王妃,属下就是军伍出身……”
    他自己就是个在战场上打滚过无数次的人,上阵退敌还用得着问别人怎么办?那不是笑话么!
    “对呀!”何小乔猛的一拍手,差点没把面粉扬到自己脸上,连忙退开两步避开,“你不说,我都给忘了。”
    话说着,又瞥了他一眼,“你要去边境的事,静和知道吗?”
    白首摇了摇头,“属下不想让她担心,并没有将此事告知于她。”
    哟,还没过门呢,这就懂得心疼媳妇了,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想来这货以后也会是个好丈夫才对。
    “你要真决定了就放手去做。静和有我帮忙看着,短时间内保证没人能抢走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何小乔语重心长道,“在外头记得好好保护自己,上阵杀敌的时候千万记着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命只有一条,丢了可就要不回来了。另外多想想静和,她还等着嫁给你,你可别弄一身伤的回来给她看到,不然准心疼死她。”
    “属下明白。”白首双手抱拳,又是弯腰一揖,“多谢王妃成全。”
    “行了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谢什么谢。”何小乔朝他挥挥手,一边指着外头,“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赶快过去帮忙打年糕。”她等着用呢!
    “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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