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福州府,布政使衙门所在地,左布政使熊文灿就气呼呼的坐在布政使衙门的后院大厅里直喘粗气。
    而在他面前则是翘腿而坐的海盗头子郑芝龙。
    熊文灿很看重这次对郑芝龙的招安,如今福建巡抚差不多有两年未设,如果他熊文灿能办成此事,将一举解决海疆之事,日后论其功和左布政使的政治资历,都可以一举成为下一任福建巡抚。
    虽说同样是封疆大吏,福建巡抚却是京官,兼着都察院和兵部的官衔,权限极大,有军权,而布政使却只是一个管民政的地方官,还有个右布政使掣肘,有时候还得受巡按御史的管束。
    所以熊文灿是做梦都想当上抚台,打着王命旗牌,耀武扬威。
    而他虽说是一介进士出身的文人,但却很擅长同三教九流打交道,要不然他也不会联络上郑芝龙,也没像其他偏执的文人一样对于这些海盗一概采取敌对状态。
    甚至,他还和郑芝龙几乎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还成了郑芝龙之子郑成功的座上师。
    备注: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本该是钱谦益会成为郑成功的座上师,但现在钱谦益已提前进京通过阉割自己而成为内阁首辅,但这里不是金庸的武侠世界,所以他练不成辟邪剑谱或葵花宝典。
    但让熊文灿没想到的是,这郑芝龙居然会在与他谈判的同时派自己的亲弟弟郑芝虎袭击了朝廷出使琉球王国的船队。
    熊文灿虽不过是一个地方布政使,但在福建履职已久,也有了自己的消息渠道,在知道这个消息,他极为震惊也很是气愤,便很着急的将郑芝龙请了来。
    看着郑芝龙这随意的动作,熊文灿此刻感觉到的是傲慢与骄狂,而不是昔日所认为的那种侠气与豪迈。
    “恩师,请用茶!”
    不过,看着这个叫郑成功且一直待在自己布政使衙门受自己教授学问的青年先给自己沏了一杯茶,熊文灿才面色稍缓,不由得压住心中的怒火,将一份拆封后的信件递给了郑芝龙,并问着郑芝龙道:“飞黄啊,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人为何突然向我大明朝廷的船队下手,这可不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郑成功听熊文灿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得感到大为惊骇,忙看向郑芝龙:“父亲!”
    “这里没你的事,先下去!”郑芝龙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思想单纯的很,满脑子的忠义,将他留在这里,一些事就不好说出口,因而就先喝叱了郑成功几句,丝毫也不顾及这是在布政使衙门,左布政使熊文灿还坐在这里,搞得这里就像是在他自己家里一样。
    熊文灿也因此有些暗暗不快,但也的确觉得郑成功在这里不合适,便也放下茶盏道:“明俨啊,你先下去吧,为师单独和你父亲说几句话。”
    郑成功也好退下去。
    而这边,待郑成功一走,郑芝龙就先笑了起来:“瞧云锦兄说的,小民不过是一个在海上混口饭吃的人,怎么会有胆子跟朝廷作对,只是小民承沿海民众所托,不能让一些宵小之徒扰了这一片海域的宁静,近日听闻海上有倭寇作乱,小民才让愚弟率了一支船队前去围剿,若是不小心冲撞了朝廷的人,那还真能算是误会,非小民所愿。”
    郑芝龙虽然话语上表面上看来是不敢跟朝廷作对,但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他不否认会对朝廷有所冒犯,但你朝廷除了把这当作误会也不能把我怎么着。
    熊文灿虽然脾气很好,但对此也陡然生了几分气性:“那你到底还想不想接受朝廷招安?”
    “想啊!”
    郑芝龙想也没想回答了一句:“实不相瞒,小民我年纪大了,早就想回到老家归隐,好早日落叶归根,如今也就只能靠老大人您成全小民了。”
    “那你还敢对朝廷的船队的动手,别说这是不是误会还不一定,就是误会你也吃罪不起!”
    熊文灿见他还是有意归附,脸色稍缓,但语气却并未稍减,他不能让这海盗头子再得寸进尺了,不然他没法给朝廷交代。
    郑芝龙见熊文灿如此激动,也自然知道他是在故意表演给自己看,其实心里也很想自己通过他归附朝廷,这样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郑芝龙反而一点也不生气,依旧很得意且肆无忌惮地道:“云锦兄,话可能这么说,你家后院突然闯进来一群强盗,如果换做是你,你难道不打出去吗,这没道理呀!”
    “歪理,纯粹是歪理!”
    气急败坏的熊文灿狠狠的拍了几下桌子,起身怒喝道:“什么时候这海域成你郑家的后院了,朝廷的船队倒成了强盗?”
    “云锦兄,事实就是如此嘛,你去问问整个南洋诸国,包括那什么倭寇的幕府,是知道朝廷还是知道我们郑家,实不相瞒,只要云锦兄愿意,我现在就能让你娶一位胡姬公主,滋味绝对不错”,郑芝龙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倒是熊文灿是气得更加紫涨着脸,他可没想到这郑芝龙竟然如此霸道,毫不掩饰的说海域就是他郑家的天下!这明显就是没把朝廷瞧在眼里,熊文灿饶是再想贪图这一份招安郑芝龙的功劳,也不敢去出卖朝廷的利益来迎合郑芝龙这个海盗头子,这样他会死得很难看。
    郑芝龙却是洋洋得意的很,看见熊文灿这吃瘪且很气愤的样子,他心里有一种特别舒爽的感觉。
    为了能归附朝廷并成为一方真正得到朝廷承认的诸侯,如同之前辽东的吴氏关宁军一样,他郑芝龙可是在熊文灿面前弯了不少的腰,低声下气的说了不少好话,要不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还认他做老师,连带他自己还刻意称呼这熊文灿为兄长,甚至还将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小妾也送给了熊文灿。
    但他郑芝龙没想到的是,这熊文灿的屁股最终还是坐在了朝廷一边,居然打起了自己的船队的注意,甚至还想断掉自己的海上发财之路,却只给自己一个虚名!
    郑芝龙觉得自己可没有这么傻,眼睁睁的看着朝廷派出船队去挑战他的底线。
    所以,这郑芝龙很果断的采取了行动,并很直接的看着熊文灿生气,意思很明显,我就是想看看你朝廷想吃了我却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熊文灿现在的确是拿郑芝龙没办法,他虽说是福建的左布政使,却没有半点军权,也就没办法威慑到这嚣张的郑芝龙。
    不过,就在郑芝龙得意之时,熊文灿的幕僚绍兴侯师爷走了来。
    正处于尴尬状态而一直沉默着的熊文灿见此便把注意力移到了这侯师爷面前:“什么事,不是告诉你,非紧急事不得冒然进来吗?”
    “老爷见谅,非是有急事,是郑家四爷急着要见他的大哥,请大爷过去呢”,侯师爷这么一说,熊文灿不由得怒哼一声,心想:“得了,自家的师爷也被人家收买了,一口一个大爷四爷的,倒是个好奴才。”
    气归气,熊文灿现在没有什么可以倚仗的底气,也只能忍着,且大度的让郑芝龙出去见他的四弟。
    所谓的郑家四爷就是郑鸿逵,此人在郑芝龙几兄弟中排行老四,故名为郑家四爷。
    相比于其他几个兄弟,郑芝龙跟自己这个四弟关系并不是很好,但自己这个四弟却是个有谋略的,而且与自己的儿子郑成功相处的很好,所以他也不得不重视自己这个四弟。
    一见郑鸿逵在门外着急的踱步,便不由得问道:“老四,怎么了?”
    “哎哟,大哥你可总算出来了,二哥那边带来了消息,我们败了!”
    郑鸿逵忙朝郑芝龙走了过来,然后拉着郑芝龙一边往前一走一边说道:“我们的人回来说,此次朝廷出使琉球国的船队实力原来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弱,比我们想象得要强,尤其是居然有一艘可以在海上行驶的铁甲船,这简直是匪夷所思!我们此次去的船队回来不到十艘,而且他们说,好像二哥已经被朝廷抓了!”
    “什么!二弟被朝廷抓住了!”
    郑芝龙顿时犹如头上起了个焦雷一般,这消息炸得他是整个人就懵逼了,他刚才还在福建左布政使熊文灿洋洋得意呢,甚至故意气了气熊文灿,所依仗的就是自己郑家强悍的海上实力,可以无惧任何敌手;但他没想到,自己的船队居然败在了朝廷手里,还是一支出使琉球国的船队,自己还派的是自己郑家作战最厉害的二弟郑芝虎!
    郑芝龙没想到过会是这种结果,而且即便是真的败了,他也有回转的余地,大不了再加力量却将那支船队再打一次就是,但现在他的二弟郑芝虎还被朝廷给生擒了,这简直就是他郑家海盗称霸海上以来的最大耻辱!
    郑芝龙只得派人继续去打探虚实,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甚至也不好意思再来见福建左布政使熊文灿。
    而熊文灿最近也不想理这郑芝龙,对于郑芝龙,他的确很失望,他没想到这种人居然这么嚣张跋扈,他已经失去了对招抚郑芝龙的信心。
    另外,他也得到了加急快报,朝廷要派内阁次辅李明睿李阁老来福建主持招安事宜,这摆明了是朝廷也得知了郑芝龙贸然袭击朝廷船队的消息而让李明睿来对他熊文灿兴师问罪的。
    熊文灿此时也很焦虑,也不得不跟郑芝龙先划清界限,以免让朝廷误以为自己倒向了郑芝龙这边。
    同时,他还不得不着手准备好对李明睿李阁老的迎接准备,有时候上面是什么看法,就在这钦差是怎么回奏的。
    熊文灿不敢马虎,更何况这李明睿本就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后来,郑芝龙也得知了李明睿要来的消息,他的心情也是复杂的,他猜到自己在袭击朝廷的船队后,大明的皇帝朱由校肯定会不再信任福建左布政使熊文灿,而派自己信任的朝廷大员为钦差来福建调查。
    他郑芝龙本来是想着趁着此次袭击朝廷船队的胜利在教训一下福建左布政使的基础上再给来的钦差大臣施压,并因此而在大明皇帝陛下朱由校面前表露自己郑家的真实实力。
    但现在他郑芝龙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二弟没有成功袭击这朝堂的船队,反而落得个锒铛入狱,这就等于主动权到了朝廷手中。
    ……
    李明睿现在是心情很好,一到岭南,就没了一丝寒意,让他着实爽快得多,当然更多的原因是朝廷的北海第一舰队打败了郑氏海盗,让他有了底气。
    所谓有钱在手,心中不慌就是这么个道理。
    李明睿一到福州城就很有内阁大学士的派头,目空一切,拿出了口衔天宪的威风,问着熊文灿:“云锦兄,郑芝龙呢,难不成还要让本官亲自去请他不成?”
    李明睿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怒意,毫无对郑芝龙的畏惧感,似乎只要郑芝龙再拖半刻,他就要直接杀了郑芝龙似的。
    但就在李明睿刚问了没多久,前方就传来奏报,说海商郑芝龙求见。
    李明睿自然没有阻拦,便让人将郑芝龙召进来,而不是之前熊文灿那样是要把郑芝龙请来。
    郑芝龙这一次变得很懂规矩,知道自己虽然富甲天下,但目前不过是一介白衣,因而也就没想起初见熊文灿那样穿着只有士子官员或王公贵族才有资格穿的锦衣华服,而只是穿了一身半旧不新的棉布衣服着急忙慌的走了进来,而且一进来,就对李明睿纳头就拜:“草民郑芝龙见过李阁老,给李阁老请安!”
    “起来吧,就在一边站好,本官一会儿要待陛下问你几句话?”
    李明睿说了一句道。
    但这让其他人很惊讶,为何不是让郑芝龙坐下,而是让他站着,这位李阁老架子似乎挺大。
    而这时候,一边的熊文灿却是心里颇不是滋味也很不解,他清清楚楚的记得郑芝龙那日在他面前的耀武扬威,而今日在李明睿面前却为何如此低声下气,难道就因为李明睿的官比自己大?
    不过,让熊文灿更没想到的是,李明睿这里却是突然一拍惊堂木,且换了一种口吻,甚是严厉地道:“来人!将郑芝龙给我拿下!”
    也不仅仅是熊文灿,其他人也对此很是惊讶,这李阁老尽管是京城里来的大官,但也胆子太大了吧,直接就要把郑芝龙拿下,这到底是要招安还是剿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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