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四年秋,在夏热未尽时,朱由校就正式承内阁次辅李明睿所请下达圣旨将礼部一分为三,即礼部正式分为礼、学、外交三部。
    李明睿继续兼任礼部尚书,而原礼部左侍郎温体仁则为外交部尚书,而学部尚书因礼部右侍郎李标被罢职,经廷推便将漠南巡抚杨廷麟声调回京担任学部尚书一职。
    杨廷麟在漠南担任巡抚的几年里主要做的就是改土归流和建立基础教育,而且做的很好,到如今基本上实现了每一个漠南人都开始了汉文化的学习,几乎每五十户牧民就有一所由朝廷指派童生或生员负责的社学。甚至因为考虑到漠南蒙古牧民会经常迁徙的缘故而创造了流动性社学。
    再加上这杨廷麟本身就是禁卫军体系出身,是年轻官员里率先接受朱由校新思想的佼佼者,大有徐光启之风。
    所以朱由校相信杨廷麟能够胜任这学部尚书之职,并能将自己所计划的一套新的大明教育方案和科举方案以及人才选拔方案执行下去。
    不过,事实上,此时的杨廷麟还没到不惑之年,但官阶却是跨越得很快,不过三五年就成为一省巡抚,如今又直接升任尚书,可以说也算是继李明睿之后天启朝又一颗新星。
    礼部的改革开始如火如荼的进行,但对于百官们而言,似乎并不是对他们的政治生活有多大的干扰,内阁的几个阁臣依旧票拟奏疏,司礼监依旧进行批红,其他部院依旧做着自己的事,就只有地方各省督抚与巡按御史以及提学副使和州府正堂接到一旨诏令,命其全面配合礼部改革而已。
    可以说,在悄然间,大明在某一方面的改革已经完全可以独立进行而不会牵连到其他行政部门,即便是地方上,也因为本来就有了主管学政的提学官而使得学政改革更为容易,而礼部也不过是再在地方设立一机构耳。
    这也跟大明本来的政治制度已经在整个数千年的发展中相对较为完善的原因有关,而朱由校的行政改革可以说只是一种微创新,将以往的政治制度进一步细化而已。
    杨廷麟一抵达京城,朱由校便立即召见了他,看着这个从禁卫军转到民政的第一个转业官员,朱由校倒是不由得产生颇多感慨,虽说自己为掌控朝政并驱除东林党而创建了保皇党,但因为利益和阶层的重新划分,导致短期内急剧扩张的保皇党已经是名存实亡,而自己真正的嫡系却只有禁卫军,而杨廷麟才算是自己真正的嫡系中的一员。
    而廷麟同他在原本历史上便就与卢象升走得近,切自己带兵抗清救过最后直接跳水殉国一样,这一世的杨廷麟也依旧是一个提倡武与文并重,提倡除旧革新的理想主义者。
    从小便以王守仁为偶像的他在高中进士后便选择进入了皇家军事学堂,并得以接受到大量超越这个时代的理论知识,使得杨廷麟从一个向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大同社会转向为向往一个世界皆是汉家之天下的霸权宏图社会。
    杨廷麟明白当今陛下要创建学部并改革教育体系的用意是什么,因而当朱由校问及他可知道自己这个学部尚书担当什么职责时,杨廷麟便只是说出了四个字:科教兴国!
    朱由校见杨廷麟提出这个四个字后,倒是不由得龙躯一震,他可没想到这四个字居然会被一个明朝官员提出,但当他想到自己确实把太祖太宗的一些言论搬到了皇家军事学堂和皇家科学院等机构,如今这杨廷麟能直接说出来,只怕也是跟他看了这东西有关。
    如此一想,朱由校便也就释然,并故作不解地问道:“额,你倒是仔细说说,让朕听听你这几年的心得。”
    “微臣虽不及陛下之睿智千分之一,但在皇家军事学堂聆听圣训和读了陛下之圣书几年后,再加上出征在外与鞑子作战,又做了几年的漠南巡抚,如今也算是懂得了一二分陛下之远见,国家之间如同丛林捕食与被捕食者的关系,是不会有任何温和而言,所谓仁义礼智信倒是说说即可,维持伦理秩序很好,但不可因此而让我华夏男儿之血性因此而消磨,变得蝇营狗苟,中庸而麻不不仁!”
    “微臣主政漠南这些年,在遵照陛下指示解放这些充当部落酋长奴隶身份的普通牧民使其习惯自由畜牧之方式并以易服蓄发束冠为措施来达到汉化目的之外还刻意命微臣的一帮幕僚编纂了一部简易史纲,以春秋笔法证明他们本为汉人,本也是炎黄子孙,然后将华夏之荣耀代替他们所信奉之长生天,揭示长生天之罪恶,宣扬黄帝之子孙之优良,并将其思想以文字方式现于课本上,教于孩童、青年,如今几年后,很多年轻的漠南人开始认同了我大明之正统,以华夏自居,并有很多自愿加入禁卫军,据下官统计,在此次剿除建奴的战争中,有三千名漠南人参战,且牺牲了三百四十余人。”
    杨廷麟的一番激昂的言辞让朱由校听了很是受用,朱由校有一种遇到知己之感,甚至不禁暗想纵观整个大明朝,上亿的人中也不是没有一个睁眼看未来的人,当然,朱由校也不知道这杨廷麟是不是故作先知的来运用资料上的话来接近自己以达到自己获得圣眷的目的,毕竟李明睿等人之前也是如此,所以朱由校没有立即表态,但也做了肯定:
    “很好,看来让你做学部尚书倒是对了,经费方面朕会让皇家银行给你优先拨款,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这些言官,你也不必担心,即便是有人告你密谋造反,朕也给你担着,当然朕也不怕你真的造反,地方官自督抚以下朕也会派人打招呼,让他们全面配合你,朕也会给你密奏权,会让驻扎当地的禁卫军协助你,你自然是不能一直待在就京城改革的,多去地方上走一走,朕给你五年的时间,五年之后,大明十四岁以下的孩童毛入学率必须达到百分之九十,即十个里有九个要上够过五年学,识字率也得有较大的提升才行,朕不会实行愚民政策,相反,朕希望大明的子民能人人聪慧而又明达事理。”
    朱由校说后便让杨廷麟退了下去,他本意再见一见温体仁,如今成立了外交部后,温体仁便遇到了第一件需要外交部处理之事,那就是去蒙古林丹汗部索要多尔衮。
    不过,眼见外面已经响了三梆子响,凉风已经吹散了白昼的酷热,正是入睡养气的最好时辰,若不然等到几个时辰后天色一大亮,便又是热烘烘的天,让人无法睡眠。
    “王承恩,回坤宁宫!”
    朱由校唤了一声就起身揉了揉太阳穴,疲倦的身子倒是提神了不少,待王承恩这边将厚重的宫门一打开,一股劲烈的晚风就直接吹得他的翼善冠险些掉了出去,朱由校干脆直接将帽子取了下来,如今已是深夜,且也是在深宫禁苑倒也不会有什么御史来弹劾自己的行为。不过,这时候,外面红彤彤的一片倒引起了朱由校的兴趣。朱由校不由得问王承恩:“火红一片那边可是大明门一带?”
    “是的,陛下,如今京城夜市比几年前要热闹了不少,尤其是大明门一带,别说是这个时辰,即便是再晚些,很多店铺都是通宵达旦的开着,夜间闲逛吃酒娱乐的人是络绎不绝,辛弃疾那句宝马香车雕满路形容京城夜景是最为恰当的。”
    王承恩这么一说,朱由校倒是不由得道:“抽个时间,朕也去看看,到时候叫上顺天府尹,这京城人口已经达到了数百万之巨,治安、卫生、水和粮食等供应等每一项工作都很重要,这夜市更是如此。”
    朱由校这么一说,王承恩倒是不由得讪笑了笑,点头称是后就提着灯笼跟着朱由校进了乾清门。
    虽说,现在朱由校的内帑收入已经不少,财富积累已经远远高于大明历代皇帝,也没必要再在紫禁城实行节俭,再紧巴巴的过日子,但因为电灯还没有出现,使得此时的紫禁城到了晚间依旧显得有些黑漆漆。
    即便是进入乾清门并到达自己这个帝王的生活区后,依旧是这样,不过朱由校倒也不相信鬼神,也没什么畏惧,反而觉得这种环境显得很是静谧,能让人的心一下子归于宁静,不过,这时候前方六宫之中的某个位置却传来了一阵琴声,硬是刺破这寂静的夜空,飘进了朱由校的耳朵。
    朱由校是不懂的琴的,但也知道好听不好听,而此时飘来的这一阵琴音却是极好听,一下子就抓住了朱由校的耳朵,并让朱由校的心顿时就被其暖化了一般。
    但朱由校还是不由得看了王承恩一眼:“宫禁之内,三更之后便不准再有任何声音以扰清静,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这个时辰还弹琴,各直殿监是怎么办事的,不会在这个点都睡熟了吧。”
    “听声音应该是海贵人所住之体和殿方向传来的”,王承恩的话刚一说出口,朱由校就猜到了这王承恩是要表达什么意思,明显是这王承恩刻意在把自己往海兰珠那边引。
    这当了皇帝有时候不但要应付大明对外诸事和朝廷诸事,即便这种身心俱疲时还得应付后宫之事,如同在朝廷会一不小心被文官们利用一样,在这后宫也会不一小心被宦官妃嫔利用。
    只是朱由校没想到的是,这王承恩什么时候和海兰珠有了关系,还有这海兰珠才被自己收了几天,就开始知道交结内侍了,还居然交结的是司礼监掌印。
    “王承恩,你是司礼监掌印,大家都喊你老祖宗,不过你也要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朕的后宫可不是你来操控的,朕的女人你也最好保持距离,否则让朕知道你和某个妃嫔走得近,即便你没带把朕也会让你死得很惨!”
    朱由校这么一说,王承恩不由得吓得脸色煞白,慌忙跪了下来,忙道:“奴婢冤枉,奴婢哪敢背着陛下私下交结诸位娘娘,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明察!”
    王承恩心里很是忐忑的说后就等待着朱由校的回应,其实也由不得他害怕,因为前任司设监都监就因为传达陛下行程给惠嫔而被陛下直接枭首。
    “那你给朕老实交待,你和海贵人到底有没有私下结交,快说!说实话的话,朕或可饶你无罪!”
    朱由校一声顿喝让王承恩忙不由得哆嗦一下,立即回道:
    “陛下明察,跟海贵人真没关系,是一个新进从关外来的一个叫若兰的女子,这人是海贵人亲戚布木布泰之贴身侍女,因布木布泰得到陛下准允暂住于海贵人之宫内,所以这若兰也跟了进来,因上次陛下让微臣传旨意去体和殿命布木布泰不擅自离开体和殿而听见她唱起了稼轩先生的词,奴婢便因此和她有了诗词之交,有了些情缘,便承她所请,说服直殿监允许她夜间弹琴。”
    “奴婢有罪,请陛下责罚!”王承恩又向朱由校磕起了头。
    朱由校倒是颇感无语,他知道这皇宫之内肯定不会纯粹到哪里去,宦官宫女吃对食之事肯定有,他也不好过问也根本管不了,毕竟人人都有感情需要,但他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女人以及贴身侍女和高品阶的太监在宫禁内去做这些蝇营狗苟之事的,毕竟这也是为了自己的统治一直保持合法性和正统性,而这些内臣要想掌握更大的权力和更高地位也必须有所牺牲。
    但朱由校没有打算因此治罪王承恩,毕竟这个叫若兰只不过是新进来的宫娥,只是让朱由校惊讶的是,这个从关外刚来的若兰怎么就喜爱诗词还偏偏也和王承恩一样也喜欢辛弃疾,这实在是太巧合了。
    “朕这次就饶过你,念在你也为朕办了几年事的份上,那个若兰你直接带出宫去,不准她再进来!另外,非朕旨意,你日后也不准再踏进内廷半步,退回去吧”,朱由校说着就招了个小内宦过来:“你给朕打着灯笼,带朕去坤宁宫。”
    可谁知,等到第二日,当朱由校却得知一个叫若兰的宫娥居然撞柱而死,当朱由校召问海兰珠时,却说是不肯背离主子布木布泰。
    这让朱由校不由得对布木布泰好奇起来,这家伙才来紫禁城几天,竟然就把自己一个司礼监掌印拉下了水,如今还闹出了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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