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闪烁最后一下,终于湮灭在蜡泪之中。
    黑暗吞噬了床榻上蜷缩的人影,以及屋内的各个角落。
    一声长叹......
    桑蒂拉双手环膝,下巴抵在膝盖上,回味着梦中的一切。
    事实上,她很少做梦,就算做了,醒来之后几乎也会忘得一干二净,哪怕是在做了噩梦之后。
    但是这一次,却让她印象深刻地记得了一些细节。
    在梦中,她看到一位卓尔精灵早已陨落的女神伊莉丝翠身处森林之中,沐浴于月光之下,头顶被挂满树梢的白绿色月长石所编织而成的凉棚所遮盖。
    这位女神赤裸着身体,银白色的齐踝长发如流水般滑过女神黑色绸缎般的肌肤。
    两把银剑分别悬浮于臀部两侧的半空中,它们银质的剑刃微微颤动,声音相互纠杂,如同女人们高亢的歌声,演奏着无言的曲调。
    她的眼睛是这些凡间女性记忆中的极致:瞳孔中变幻的蓝色光芒,只能在月长石中找到。
    尽管女神的完美面容和天蓝色的双眼中充满了自信,但桑蒂拉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她令人流泪与窒息的声音。
    心中涌起的一股莫名悲意让她不愿再望着这位善良的女神,而是强行将目光转向卓尔精灵的另一位女神‘蜘蛛神后’罗丝。
    她端坐于黯淡的铁王座之上,臃肿的球状宝座如同鼓起的腹部般为八个支脚所支撑。
    在她上方,受尽折磨的灵魂充斥着酷热的黑紫色天空。
    罗丝正处于其卓尔化身形态之中,她树皮般的皮肤为蛛丝所编织成的衣服所包裹,直至其肩头, 深入其骨白色的长发中。
    当她说话时,微小的红色蜘蛛从她的嘴里涌出, 然后通过罗丝的下唇落到发丝粗细的蛛网上, 蛛网在充满恶臭的微风中摇荡。
    罗丝眼珠中的红光正是地狱蛛网中地狱之火的映射, 这也是她身上唯一发光的地方。
    黑暗如同披风一般笼罩着她。
    两位女神的视线跃过巨大的鸿沟,通过一座传送门, 紧紧凝视着彼此。
    传送门耸立于女神们所在位面之间,罗丝和早已陨落的伊莉丝翠,母亲和女儿, 卓尔精灵的黑暗与残酷之神和光明与仁慈之神。
    一个棋盘跨过两位神祇之间的传送门。
    “我们亲自进入棋盘,进行这场游戏。”
    “一场生死之战,胜利者得到一切,神上神艾欧将作为我们赌局的见证者。”
    ……
    桑蒂拉晃了晃脑袋, 强行将脑海中的杂念驱散。
    出于本能的防范心理,她一点都不想知道梦中的一切代表着什么意义,她只想让它们如烟般飘散无踪,仅此而已。
    什么罗丝神后、善良女神、棋盘里的生死之战, 都没有她自己的事情重要。
    她打起精神, 忧愁的俏脸上露出自信而熟悉的微笑,又伸手拢了拢披散的长发, 这才下床换好衣服, 准备出门。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古奥伦斯城千年一次的建城节到了。
    在这一天, 城中的族人们会访问家族的住宅或在荒野举办野炊,甚至还会邀请她们通常斗得你死我活的家族, 一起笑容满面的共进晚餐, 来庆祝节日到来。
    在餐宴上,庄重地的祝酒辞, 先是向罗丝致敬,然后向古奥伦斯城,再然后向用餐者所属家族创始人, 最后则是向相关家族中最喜爱的祖先或阵亡英雄致敬, 并讲述着她们的丰功伟绩。
    最关键的是。
    据说在这一天,蜘蛛神后罗丝将以任何性别、任何年龄、任何外貌、任何种族的凡人形象, 在她的人民中漫步、聆听和评判她的子民。
    由于谁也不敢保证路过的陌生人一定不是蜘蛛神后罗丝的化身。
    所以, 在建城节这一天, 没有任何路过的陌生人或者奴隶, 会被卓尔家族拒绝招待用餐。
    相反的,他们会被热情地邀请坐下来分享食物,并尽量满足他们提出的任何要求。
    因为她们的招待若是令罗丝非常满意,她会用魔法力量、对方身上弱点、缺陷微小但永久的转变、或是魔法物品来奖励那些取悦了她的人。
    同样的,若是招待不周,她也会把食物和饮料转化为致命毒素,将刺激或触怒她的整个家族全部杀死。
    若在某个她卓尔精灵谈论起自己的偏爱之人时,而罗丝正巧听见或经过,她有时也会以让人联想到死去英雄的真实形象出现,以无声的手饰与表情回应说话者, 仿佛她们还活着、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当然,她会利用这些幻术来怂恿卓尔去承担她希望对方承担的任务, 或是做她希望对方做的决定。
    桑蒂拉不禁好奇的想。
    若是在这一天,一个臭气熏天的地精要求塔克丝家族的主母给他洗脚或者陪睡, 这个恶毒的老混蛋会不会硬着头皮答应?
    卓尔女孩儿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去找个地精试一试的打算。
    想了想,她又摇了摇头,最终并没有选择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行动。
    因为眼下她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去亲自印证一下。
    在古奥伦斯城的西北方向,有一座最混乱的贸易集市。
    大多数人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交易被严令禁止的货物,而来自上百个种族的商人,则在危险的环境中做生意。
    据说,这里曾经还是他们卓尔种族的某个被毁灭的第一家族的埋葬地。
    几个世纪以来,许多无人管理的废墟,成了其他更危险生物的家园。
    不时地,还会有寻宝者来寻找那些未被发现的财富藏身处。
    这些探索者中的大多数人,都留下了一堆堆腐烂的骨头,这有力地证明了家族埋葬之地中尚在徘徊的陷阱和怪物。
    桑蒂拉轻松地穿过漆黑的隧道, 魔法精灵靴减弱了她的脚步声, 精灵魔斗篷帮助她隐藏着身形。
    在错综复杂的隧道里,她突然发现一道微弱的蓝色光环。
    这是一种魔法警告, 只有那些天生具有魔法天赋和刻苦训练的巫师才能发现。
    她离开通往贸易集市的主隧道, 小心翼翼地靠近。
    她看到可怕的蓝光像一张发光的卷轴,遮住了洞窟的入口。
    处于隐身状态的桑蒂拉环顾四周,注意到几个狗头人、半兽人和地精正一边走,一边讨论着去哪个卓尔家族大吃大喝。
    他们若无其事地从她身边经过,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的诡异情况和洞窟的蓝色光环。
    这让她瞬间明白,这是一种只有巫师才能看到的魔法光环,散发的蓝色灵光根本无法照亮周围的场景。
    她犹豫了一会儿,想着是否冒险破解禁制。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心中的恐惧,她暂时将待办的事先丢到一边,开始仔细观察封印入口的禁制,随后一声低语,召唤出一颗精灵火焰球。
    果然不出所料,当她召唤出火焰球的瞬间,蓝色禁制的光开始忽强忽弱地摇曳着,这让她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一个最简单的幻术。
    桑蒂拉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收掉火球,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宽敞的隧道里,地精、狗头人、食人魔的尸体散落其中,地板和墙壁上溅满鲜血和干了许久的暗红色血块。
    看到这种情形,桑蒂拉顿时有点失望。
    因为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普通的洞窟,完全不可能存在什么未知的宝藏。
    她用衣袖遮住口鼻,挥手驱赶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然后将湛蓝色的目光落在一只死去的地精尸体上,仔细地观察着,试图查明它们的死因是否来自于分赃不均的内斗。
    她抬脚踢了踢尸体,发现这个小家伙的脑袋是被整齐地切开的。
    简陋的头盔和骨头切得干干净净,两侧的边缘很光滑,就像被一位宝石切割大师磨过一样。
    接着,她又将目光望向一根属于体型庞大的食人魔的大腿,正如她猜测的那般,大腿关节处的切口也很光滑。
    显然,这里的尸体应该全部都是一名剑术高超之人所为,几乎都是一击毙命,毫无反抗之力。
    好锋利的剑,好迅捷的剑术,她惊讶地想。
    在她的印象中,恐怕只有各大家族的武技长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现了布莱恩的身影。
    他似乎也是一名剑术大师,而且布莱恩佩戴的武器,还是她特意为他精挑细选出来的结果。
    如果让他做的话,他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她不禁好奇地猜想。
    一提到他,她的思维顿时有点混乱起来。
    因为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布莱恩到底逃走了没有。
    从某种隐秘的渠道让她得知,蜘蛛洞穴的确死了几个罗丝女祭司和卓尔战士。
    这就证明布莱恩已经按照他们事先商议好的计划逃走了。
    但是转化蛛化精灵的怨毒洞窟内,却一下子被杀了二十多人,其中还有八名罗丝的低阶女祭司。
    据说,连神后的侍女蜡融妖也被闯入者一脚踢翻祭坛,然后带着屈辱被强行逐回了下层位面。
    那场面一定非常有趣,桑蒂拉心想,她几乎已经想到了蜡融妖对着闯入者张牙舞爪、却又无可奈何的滑稽模样。
    这种赤裸裸的亵渎,自然是引起了高层的极度重视。
    罗丝的一些高阶祭司甚至还召唤了蜡融妖,只为探知到亵渎者的位置。
    然而令人大所失望的是,对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查无音讯。
    根据生还者的描述,她们只知道这个擅自闯入禁地的人,是一个半精灵巫师,并且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跳入了拥有深渊裂缝的深谷。
    当一切疑点全部都指向这个人是布莱恩时,桑蒂拉又明显感觉到送给他的物品里,一些被她暗自做了手脚的东西全部失效了,以至于她根本不可能利用自己的侦测法术,探查到对方的任何行踪。
    所以,她必须去贸易集市一趟,求证一下布莱恩是否使用了自己送给他的传送卷轴,离开了古奥伦斯城。
    因为传送卷轴的落脚点,就是贸易集市的一处隐蔽洞窟。
    毕竟布莱恩在她的心目中,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这一点,在他们的卓尔社会是根本做不到的。
    在桑蒂拉年轻的生命里,她遭受过多次背叛,每一次的背叛都让她始料未及,并生出空虚的钝痛,而且大多都源自于信任,以至于她不得不学会伪装自己。
    她并没有失去所拥有的卓尔天赋,搞阴谋诡计的本事,一旦学会,就永远不会忘掉。
    但是在布莱恩身上,她却发展出了某种类似于信任的东西。
    虽然两人之间偶尔也会相互欺骗,但桑蒂拉却能够感觉到,这欺骗的背后并不是卓尔种族的谋杀,而是一种连她自己都解释不清的善意。
    这也是她为什么愿意跟他主动分享激情的原因。
    作为一名在古奥伦斯城长大的卓尔精灵。
    桑蒂拉知道除了自己熟悉的一个可以用来发泄情感的领域外,她完全不清楚在离别之前,还有什么其他手段可以加深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两人分别前的一次愉快交流。
    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起初她感觉到一瞬间的疼痛,但那痛苦慢慢又融化成一种甜蜜,就好像是一生中只能品尝一次的魔法药剂。
    她尽可能地让那种感觉停留的时间久些,渐渐地,甜味占据了上风,而她自己则被甜蜜彻底淹没。
    直到最后她才发现,这件事带来的并不仅仅是甜蜜。
    在那个像花朵一样绽放在他面前的部位,她感觉到一阵令人眩晕的痉挛,随后那眩晕笼罩了全身。
    她一度认为,再也没有比这还让人觉得愉快的事,哪怕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想着想着......
    桑蒂拉脸颊一下子变得滚烫,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
    她强忍着洞窟的恶臭,平息着自己紊乱的气息,并转移注意力。
    一发不可收拾地回想起布莱恩,她又忍不住郁闷地叹了口气。
    在她看来,对方明明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半精灵,为什么就不懂自己的心意和话语中的暗示。
    跟他交流时,她已经多次暗示愿意与他一起前往地表。
    只要他点头答应,她就会立刻抛下古奥伦斯城里拥有的一切,欣然前往,但是他自始至终都对这件事闭口不谈。
    第一次,桑蒂拉感觉到了自己被人忽视的一种失落感。
    不得不说,这种滋味非常不好受。
    一声长叹......
    桑蒂拉撩了撩额前的发丝,最近只要一遇到烦心事,她就是喜欢拨自己的头发。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坏习惯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而且她还发现,自己每天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连忙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将一切烦恼抛之脑后,向好的方面去想。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析自己目前的处境。
    虽然她错过了一次离开地底世界的机会,但她知道,以自己的个性,前往地表冒险只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她必须提前开始考虑自己将来所要抛弃的一切。
    想明白问题后,她又意识到,对于自己只能数年后的未来,才能进行的地表旅行,她并不觉得有那么遗憾了。
    毕竟她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在古奥伦斯城,还有许多魔法知识要去学习,许多事情要去亲身经历。
    虽然她不喜欢自己的父亲,这位古奥伦斯城的首席大法师,但是他能够让自己的钱袋随时都可以鼓起来、从来不用为法术材料和魔法书籍的昂贵价格皱起眉头的能力,却是身为巫师的她,眼下最需要的。
    说到底,还是她太弱了,她还需要成长。
    唯有获得更多的力量,她才能够带着这些力量前往光照之地,寻找漫步神庙。
    然而,无论何时,只要那一刻来临,桑蒂拉就明白,自己只能独自一人踏上陌生的土地。
    她必须习惯不去依赖任何人,包括几年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的首席大法师。
    想明白问题后,她再次露出自己最熟悉的自信微笑,准备结束这场令她失望的寻宝冒险。
    就在她即将走出洞外时,一个不经意间被踢了一下的物品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
    她低头望去,发现这是一只浅而凹凸的青铜碗,碗上浮雕着精美的花朵图案,像是玫瑰花,内壁镶着象牙。
    这件物品与在她脚边散落着的那些恐怖的残骸和实用工具相比,实在有点显得格格不入。
    很难想象,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件如此与众不同的物品,看起来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这让她内心泛起了一丝疑惑。
    最终,怀疑还是战胜了她旺盛的好奇心。
    她伸出手去摸碗的边沿。
    就当她触碰到碗时,一道微弱的魔法灵光浮现,清澈的水添满了碗。
    桑蒂拉瞪大双眼,低头看向碗里。
    一开始她只看到自己的倒影,但水在片刻间就变黑了,比幽暗地域最深的裂缝还要黑。
    紧接着,图像开始显现,漂浮在平静的水面。
    洞察者之碗。
    卓尔巫师猜出了物品的名字,一个可以用来监视其他区域的魔法物品。
    据说,怨毒洞窟的某个地方隐藏的一位蛛化巫师,他拥有的洞察者之碗,甚至可以监视整座古奥伦斯城的一举一动。
    桑蒂拉立刻集中精神,向碗里的清水看去。
    当她将自己的目光投去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看到了塔克丝家族的伊莉莎贝塔主母。
    这个老女人一身盛装,站在宴会大厅,环视着她的周围,恶毒的双眼中闪耀着满意的光彩。
    在主母的命令下,侍从们取来了家族最为珍贵的宝物,将它们摆放在宴会的大厅之中:
    恐爪怪骨头制成的椅子、龙爪支撑着的缟玛瑙桌子,以及被渲染成绯红色的水晶高脚杯,杯中盛装着地表精灵的血酒等等连桑蒂拉都叹为观止的展品。
    不一会儿功夫。
    一个侍卫领着一只有着绿藓皮肤和长满脓瘤脸庞的驼背巨魔走了进来。
    她注意到伊莉莎贝塔主母强行控制住把自己的蛇首鞭抽在对方身上的强烈欲望,并强迫自己对丑陋的巨魔伪装出一个微笑。
    显然,她也听说过许多关于赶走了一些可怜生物的家族,最后却只发现它是由罗丝伪装而成,而他们也刚好死于变成了毒药的食物,这种类似的故事。
    桑蒂拉在碗中幸灾乐祸地看着滑稽的一幕。
    笑容满面的伊莉莎贝塔主母对巨魔表示欢迎,并热情地向他发出用餐的邀请。
    巨魔点了点高昂的头颅,树干般的双手互相摩擦着,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黄牙,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宴会大厅。
    当就餐结束,伊莉莎贝塔主母用银盆中的清水将巨魔长着硬壳的双脚清洗干净时,桑蒂拉突然发现,这只巨魔鼓着双眼,猛地抬头向上看。
    这一举动明显吓了她一跳,就好似自己的偷窥被发现了一样。
    当她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碗上时,碗中的清水已经消失,而这个青铜碗也在密密麻麻的裂纹中彻底损坏。
    难道那只巨魔真的是罗丝的化身?桑蒂拉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
    就在这时,洞窟里突然燃起一团黑色的诡异火焰。
    这火焰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任何光晕,但桑蒂拉只要注视着它,眼睛就会产生刺痛感。
    就当她为这团诡异的黑色火焰不知所措时,烈焰突然散开并消失不见,浮现在她面前的变成了一束黑色的花朵。
    这花朵的外形与她在饰品店中看到的红玫瑰类似,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这束悬浮于半空的黑玫瑰。
    光滑的触感令她认为,这束黑玫瑰的制作过程,应该是将类似琥珀的液体浇筑在一束黑玫瑰花朵上,凝聚成型的。
    但是花朵隐隐散发出的一种类似毒液的气味,却让她感觉到非常不舒服,心情也莫名地有点烦躁起来。
    “你好,桑蒂拉·塔克丝。”一个性感的女声传入她的耳中。
    桑蒂拉神色一惊,在原地转了一圈。
    空无一人的洞窟里,一道暗影中的景致展露在她面前。
    她是桑蒂拉所见过的最美的卓族女士。
    她的皮肤宛如缟玛瑙般漆黑,又如妖火般艳丽,骨白色的长发滑过她光洁的双肩,柔顺波纹倩然流泻而下。
    她披着一件仿如用厚实的黑色天鹅绒缝制而成的曳地礼袍,深红色的双唇上绽放着浅浅的笑意,显露出珠白的皓齿。
    “孩子,我们又见面了。”女士微笑着说,她的笑容宛如清泉流过黑石之上。
    “又见面了?”桑蒂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黑玫瑰,疑惑地说,“我并没有见过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我知道很多事情,以后你也会知道很多。”卓尔女士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笑着回答。
    她的礼服轻轻地抖动着,似乎是微风在其上扬起了漪涟,但桑蒂拉却没感到任何的风息。
    她惊讶地注意到了实情。
    是她的衣裙自身在移动。
    她的礼服并不是用天鹅绒缝制的,而是由细小的蜘蛛一只只相互紧拥着,才编织成了这件活生生的织物。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卓尔女孩儿的脑海中浮现。
    “不要害怕,我只是来取走本属于我的东西,把奇拉沙尔玫瑰还给我吧。”披着蜘蛛裙袍的女士向桑蒂拉露出危险的笑容,随即抬起纤细的手臂,轻轻一挥。
    恍惚中,桑蒂拉察觉到,她手中的玫瑰花连同卓尔女士一起消失了。
    在建城节的那一天,若是有人明确地目睹了罗丝本尊,整个城市都将因此沸腾。
    而她的所属家族和她自己,会在接下来的一整年时间内,受到所有卓尔的尊敬——因为她是蒙罗丝恩宠的人,因此不应该被激怒或伤害。
    桑蒂拉回想起关于建城节最后的描述。
    但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只要不是傻子,都可以看出来,这明显是一个阴谋。
    从她对那道只有她一人才能察觉到的魔法禁制,开始感兴趣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进入了某个存在编织的阴谋之网。
    这个阴谋编织的并不高明,但却恰到好处地让她上套了。
    桑蒂拉很了解罗丝的名声,也知道失去混乱女士宠爱的卓尔,会受到了什么样的厄运。
    罗丝的恩宠是一把双刃剑。
    她想不明白幕后策划者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肉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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