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临近中午,乾由美在厨房制作着午餐,今天是周末,丈夫也在家,她准备的食材较之平日丰盛许多。听到门铃声,她放下菜刀,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撸下空调罩衫的袖子遮住手臂,一边向玄关走去。
    “谁?”刚搬来两个星期,没有通知任何的亲朋好友,由美想不到会有谁来拜访。
    可能是来推销电视服务的吧,她想着,小心地向猫眼外看去。
    门外的人穿着橘色短袖工服,戴着印有公司LOGO的鸭舌帽,怀里抱着一个纸箱。
    隔着劣质门板,对方的声音模糊地传来:“您好,有乾由美女士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怎么会有自己的快递?该没有人知道这个地址才对。由美有些紧张,但也不好意思让外面的人继续等待,便放下门链,打开了门。
    来人介绍了自己所属的快递公司,将纸箱签收联正面朝上,递给乾由美。由美确认了姓名和地址,看着那陌生的寄件人满是疑惑。
    “要开箱检查下吗?”快递员适时地提醒道。
    “不、不用。”ЪlsんцЪēη.cΘм(blshuben.com)
    “没关系,包裹如有货损,我们公司提供免费寄回服务的。”快递员热情补充。
    “这样啊,那我还是拆开看看好了……”盛情难却,又疑心这轻飘飘的包裹的内容,由美接过快递员递来的开箱器,打开了包裹。
    偌大的箱子里只放了一件小东西,那东西被泡泡纸精心包裹,乾由美谨慎地一层层拆开包装,终于看到那东西的本来面目。她惊得张大了嘴巴,又连忙捂住嘴里的尖叫,手一松,那东西便连包装带盒子掉到地上,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
    乾由美看着地上装有一家四口合照的相框,无数的思绪化成了眼泪。
    卧室里的丈夫听到门口的动静,一边喊着“发生了什么”一边走出来。
    由美晃过神来,伸手想要把这不怀好意的快递员推出去,却被对方轻松地拨开。那个人绕过由美,直接向着来到客厅的乾贤一走去。
    “你是谁?为什么来我家?!”乾贤一被这陌生人步步紧逼,试图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奈何对方完全无视他那丁点反抗,揪住他的衣领,一路把他逼退到餐桌前,膝盖一软,几乎是躺在了桌子上。
    情急之下,乾贤一忙向妻子求助:“快报警!快报警!”
    由美手忙脚乱,还没能靠近电话,就被那人的话吓得呆住。
    那人拎着乾贤一,走到餐桌前的窗边,哗地拉开窗子,外面的声音陡然涌进室内。将乾贤一整个拎起,上半身抵在窗口、悬在半空中,那个人扭过头来对乾由美说:
    “你报警的话,在警察来之前,你丈夫就会死掉。”她声量不大,但冷静到堪称冷酷。
    怎么会有这样的恶魔!乾由美无法相信,几分钟前还对自己微笑的人现在竟拿丈夫的命威胁她。
    “你、你想做什么?”她强装镇静问道。
    许是看她配合,对面的人说:“嗯…让我想想,先把门关上吧。”
    由美照做,对方又命令她:“去找点绳子过来。”
    由美翻出打包行李用的绳子,那个人觉得不够长,便让她把几根绳子打结系成一股。
    做完这些,那人终于把乾贤一放下了,他腿脚已软,落地的一瞬打了个趔趄。那人拽着乾贤一,把他按在椅子上,然后动动脑袋示意由美过来:“把他绑上。”
    由美跪到地板上,哭泣着将丈夫绑好。她心情波动太大,结系得太松,还被那个人指导了一番正确绑法。
    “钱呢?”坐到旁边的凳子上,那个人问由美,她拿来账簿,抽出里面薄薄的牛皮纸信封递给对方。
    “谢谢。”那个人很有礼貌,点了点信封里的钱,又问由美:“就这点吗?其他的呢?”
    “没有了、赤音住院,我们的积蓄都花光了。”乾由美悲哀地摇着头。那个人又转头问被绑着的乾贤一,问第一遍时,乾贤一迟钝地点头同意,再问第二遍时,又看向了卧室的方向。
    那人立刻起身,向这个小一居室的卧室走去。乾由美来不及质问丈夫,眼下如何从此人手里逃出生天才是正事,她慌不择路,干脆从料理台上抄起了刀子。
    她们临时租的这间房子并不大,不多时,那人在丈夫的公文包里翻出了东西,乾由美跟在她身后,趁其不备,扑了上去。
    本以为同是女性,对方不过是高大些,可由美的刀还没靠近对方,就被察觉,那个人利落地反身抓住由美的手腕,一用力,她的手腕便钻心地痛,刀扑棱掉到地上。
    一手拖着乾由美,一手拿着文件袋,那个人重新回到客厅,把由美扔到正努力挪向电话的乾贤一脚边。
    她叹了口气,摘下橘色的帽子,露出一张比由美以为的还要更年轻的脸来。检查完文件袋里的东西,她看向乾贤一:“就这些了吗?”
    乾贤一耻辱地点头:“…就这些了。”
    拉了把椅子拖到乾贤一旁边,这个人命令由美坐上去,又扯了另一把放在两人正对面,自己坐好,她看向由美,说:“抱歉,没想搞得这么复杂来着。”
    由美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只好静静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她身体向后倾,靠在椅背上,比被绑住的乾贤一还端正,她问面前的两个人:“你们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她们有些犹豫,互相看了看,最后是乾贤一说:“……我们不该抛下赤音。”
    “说对了,还算你们脑子清楚。”那人打了个响指,不等她们松口气,话头一转,“但是,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刑法典》第叁十章第二百一十七条,遗弃因年老、年幼、身体障碍或者疾病而需要扶助的人的,处一年以下惩役。第二百一十八条,对于老年人、幼年人、身体障碍或者病人负有保护责任而将其遗弃,或者对其生存不进行必要保护的,处叁个月以上五年以下惩役。第二百一十九条,犯前两条之罪,因而致人死伤的,与伤害罪比较,依照较重的刑罚处断。”
    “就算是把你们送到法庭上,法官也会这么说。你们有什么要为自己辩护的吗?”
    由美心情怪异,丈夫提出搬走一段时间时,她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但来得这样快,又是这样滑稽、不正经的“私人法庭”,她还是在松了口气之余,忍不住看向面前的女人。
    她和那双黑色的眼瞳对视着,片刻后还是败下阵来。由美无力地解释道:“……我们没有钱,手术费实在太贵了,房子的贷款还没有还清,青宗还那么小…我们、我们……”
    乾贤一适时地补上:“……我们不能为了赤音牺牲所有人。”
    女人沉默了片刻,压力沉重地压在被审判的人身上。
    “我懂了,”女人说这句时,两个人下意识地出了口气,可下一句——
    “所以你们牺牲了乾赤音。”
    由美的身体绷紧,眼泪落在手背上。乾贤一激动地说:“我们没有办法…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你到底想要我们怎样做?!”
    “看来是你做的决定啊——很简单,你们选择牺牲赤音时没有问过她和青宗的意见吧?”那个人提议道,“那么现在,我建议重新进行投票。我们一起选出一个,真正应该被牺牲的罪人吧?”
    由美和丈夫俱是十分震惊,乾贤一更是忍不住反驳,他额角的青筋都激动得暴起:“别开玩笑了!”
    “就算我们做错了也好,怎么都轮不到你来置喙。”
    女人歪了歪头,看向窗外老旧的街景:“是吗?”
    她慢悠悠地说:“我还说只选一个惩罚呢,原来你们想要同甘共苦啊。”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锤子,一下下砸在椅子的边角,“那我就把你们两个的手指一只一只、一节一节敲过去,然后再把你们打包送给警察。”
    “真可怜啊,青宗,才十一岁,就没了家人照顾。该不会年纪轻轻也跟家长学坏,进去了吧。”
    女人的视线转了回来,在由美和丈夫之间来回游走:“怎么样?要一起吗?现在还有机会改变主意哦,我可以考虑不报警,只‘略微’惩罚一下,你们选出来的那个人。”
    时钟在墙上发出滴答滴答不停的声音,女人没了耐心,拎着锤子走到两人面前,在她们一步一步,慢慢地走来走去,好奇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乾贤一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的牙关咬得紧紧的,乾由美的身体也颤抖着。
    女人摸了摸乾贤一被绑在身后的小指,似是已经开始物色从哪处下手。
    “……我来!”
    “她、她!”
    几乎是同时的,夫妇二人发出了凄厉的声音。
    她们震惊地看向彼此,由美虽然已经做好了自我牺牲的准备,但仍旧被丈夫的态度所吓到。
    乾贤一也不可置信地嘴巴开开合合,最后冒出一句:“……她不用工作挣钱…手受伤了也没、没关系,我会养她……”
    由美几乎笑出声来,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可面对立定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她定了定神,感到真正的恐惧已经从她体内消失,只留下空洞的悲哀:
    “……没错。”
    女人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她抡起锤子,金属色在半空中的虚影像电扇一般:“恭喜你们的意见再次达成一致。”
    在由美的身旁,乾贤一似是松了口气。
    谁知,下一秒,女人向右走了两步,来到他的面前:“——不过,我只说了会考虑,没说会听你们的。”
    “恭喜你,乾贤一先生。为了全家人的幸福,就由你来牺牲吧。”
    有话说
    关于日本刑法典遗弃罪的法条来自于百度。当警察最好还是法学专业,但日本考大学也是分文理科公立私立的,为了不出现这种BUG,就不提南光原先的专业是什么了,当她是去之前现查的就得了。
    南光的人设就是很极端,既非常圣母又非常残酷,但她做残酷的事并不是为了自己开心,不是反社会人格障碍,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
    有没有母亲比较冷血选择放弃小孩的,有,只是本文不会做这种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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