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不是真的去踏青,只是借这个名义行事,准备的工作自然要她自己来。

    南朝的民风算不得有多开放,在街上几乎看不到独行的女子。大户人家的女眷出门在外,马车与轿子是必备的,身边从来少不了丫鬟婆子,而穷人家的女眷,出门在外也大多会有父母兄弟陪同。古代的治安不太好,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这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还是因为名节这个原因,但凡是个女子,只要名节有损,这一生都可以说是就此毁了。闺阁女子再难嫁人,已婚妇人可能会被夫家休弃,即便没被抛弃,从此只会活得更加低贱,因为对方重情重义没有休弃你,所以你做牛做马来报答都是必须的,即便对方有天大的错,你敢说一句,就都是你的错。

    在这个世道里,女人没有人权,哪怕你贵为皇后也是如此,一生生死富贵都掌握在男人手里,半点不由己。

    尽管沈姝对此不屑一顾,但是这个问题也是必须要考虑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蕙姐儿。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蕙姐儿不行,她带着蕙姐儿出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就要原样把人带回来,若是有半点差错,责任都是她的。

    沈姝这些日子里散漫惯了,如今因为这事,难得认真起来,对待每一件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如此认认真真的准备了两日后,她便于第三日一早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了,去往城外踏青。

    随行的不只有两个伺候的丫鬟,沈姝还带了两个家丁,这两人连带着车夫都是些会拳脚功夫的,对付三五个寻常人完全不在话下的那种。

    这几个人自然不是普通的家丁,而是谢长宁的人手,是沈姝向他借的,谢长宁问及原因的时候,沈姝如实回答了,果不其然受到了嘲笑,好在他虽然嘲笑着沈姝胆小,但还是把人借给了她。

    一行人出了县城,沿着官道慢慢前行着。

    春来万物复苏,道路两侧萌发绿意,偶有不知名的野花夹杂在其中,田间种下了粮食,放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一路上遇上了好几拨赶路的人,孤身一人的有,拖家带口的也有,大多身负重物,朝着县城的方向前行。

    当遇到一个带着一筐子皮毛的妇人时,沈姝便“天真”的问道,“琉璃,这么大娘背了这么多皮毛是要做什么?”

    琉璃没想到沈姝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之后,回道,“夫人,她这定然是要拿去县上卖了换钱的。”

    沈姝又问,“我瞧着那些皮子毛色不错,她为何不留着自己用呢?”

    琉璃听了,有些哭笑不得,“夫人,这些都是穷人家,如何舍得用这些东西,便是家中一两个鸡蛋也要攒着买了换钱,若是遇上收成不好的年头,怕是吃饭都成问题。”她说及此,顿了顿,又继续道,“不瞒您说,奴婢便是因为家中遭了灾荒,才卖身进了谢府,只求有一口吃的来活命,卖身得来的银子能让家中坚持过下去。但是对于人牙子来说,却是他们最喜欢的年头,因为上头有卖米粮的商人屯着粮食不卖出来,借机抬高粮价,家中没有存粮的人家只能去挖田间山里的野菜,到后来野菜挖完了实在熬不下去了,平日里舍不得卖儿卖女的人家,为了活命,也只能把孩子卖给人牙子。他们不仅买到了人,还能借机压价,只需要付出极小的代价,就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沈姝是真的被惊到了,她原本还准备了一系列的备用方针,以便完成预计目标,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琉璃居然不按常理出牌,就这么把她不知道该怎么不着痕迹的提起的话题简单直白的给说了出来,要是早知道这样,她又何苦这么麻烦……

    不过心塞归心塞,她却是抓住了这次机会,问道,“那琉璃你会恨那些人吗?趁机压价的人牙子,哄抬粮价的商人,天灾固然是所有不幸的起源,但是如果没有这些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情况也许不会变得那么遭。”

    沈姝这话问得直白,琉璃沉默了一下,最终摇头道,“我娘跟我说过,这就是我们穷人的命,是死是活全看老天爷怎么安排。”

    在她说话的同时,沈姝拿视线余光去看蕙姐儿,只见她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之中又夹杂了茫然。

    见她对此不是无动于衷,沈姝也算松了一口气。

    第020章

    蕙姐儿原本还在为沈姝主动邀请她出来踏青而开心,此刻听到琉璃的话,她整个人都懵了。

    蕙姐儿上辈子的确过得苦,但是那种苦是也是相对来说的,即便最难过的时候,也不过是被送到了庄子上,可也依旧是衣食无忧吃穿不愁,身边伺候的人也有,相比琉璃说的那种连饭都吃不上,即便狠心卖儿卖女也不一定能坚持着活下去的苦,根本不是一个等级上的。

    她的一生,无论风光还是落魄,都仅限于深宅大院内,从未见过人世疾苦。

    上一世她活到二十九岁,在庄子上“病故”后,一朝又回到了八岁。在别人眼里,她只是生了一场大病,虽然看着凶险,却还是安稳的渡过了,事实却是时光在她身上回溯了二十余年,八岁的事对她来说是太过遥远的回忆,即便努力回想,也只记得因为年少不懂事看不清人而留下的悔恨,刻骨铭心。

    除此以外,也就是剩下不久之后那场席卷了整个柳州的水祸了。因为谢长宁管辖的全州也囊括在内,那场水祸不仅害了底下的百姓,后来还引出了一连串的祸事。不过蕙姐儿会对这件事还有印象,原因不仅于此,还因为她后来嫁了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那人抬进门的一个姨娘就是柳州人,虽是商户之女,在府上日子却是过得不错,盖因陪嫁时母亲给了大笔的体己钱。

    伺候的丫鬟曾以不屑的口气同蕙姐儿说起那位姨娘,说她家中以前不过是个普通的商户,之所以能发家,全靠柳州那场水祸。她家因意外屯了不少米粮,发大水后以又积压了一段时间,之后以数倍的价格卖出,积攒了不少银钱,后来又靠这笔银钱起了家,成为江南一带有名的富商。

    而这个姨娘,又是最后“送”她走的人,所以蕙姐儿才会记得这件事,才会想起拿这个先机来赚钱。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对她来说只是赚了一些银子,对下面的百姓而言,却是要了性命。

    ——

    “蕙姐儿,怎么了?”沈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蕙姐儿闻声回过神来,看向沈姝,微微咬着唇,欲言又止,“母亲,我……”话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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