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大公子,请大公子移步内堂。”

    “嗯。”声音依旧冷冷淡淡,没什么语气。然后幔帘完全挑开,露出令人痴盼已久的玉色身影,少女顷刻间傻了眼:

    那确是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有男子清澈汪润的玉致,又含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淡泊宁静,最引人注目的果真还是那一双湛清的水墨明眸,细佻冷冶,清隽沉静。朱唇玉齿,弧线优渥的下颚透着淡淡的倨傲,身后青丝慵挽成髻,髻中斜斜没入一根通体晶亮的黑曜石发簪。

    然而婢女痴傻的却不是那男子出色精致的脸,而是他谦谦怀侧里依偎的那个人!

    “这是……”

    “劳烦将马牵去马厩照看。”一条腿稳稳跨出车门,俯身下车的姿态行云流水,带着内敛清华的气度。锦沃一怔,只见那男子视线微微扫过她的脸,隐约的颔首,一贯淡漠而客气的见礼,却还是令人在被注视的瞬间脸红心跳。顾不得别的,慌忙应了声离去。

    站在门槛前,薄佻白微微松开怀抱,胸口伏着的纤细少年有张极为白皙的脸,肌肤稚嫩的近乎透明,抱在怀里是小鹿一般纤弱至极。那张脸是典型的江南韵味,秀致妩媚。湿润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形状姣好的唇微微抿起一角显得有些不安,尖弱的下颚显得整个人有几分凄清。唯独额心那一滴殷红的美人痣,妖娆炽烈,一把就攫住人的视线。

    薄佻白注视着少年别过一边的颈子,孱弱到病态的苍白,血色全无,隐约还能看到那肌肤下淡青色的脉络血管,细致蜿蜒。

    他竟能将够楚楚温润与清泠凄艳这截然相反的两种气质,如此完美的融与一身?

    他是谁。

    03.起·玉人何处觅

    “表少爷到了。”云管家立在一旁提醒。

    中年男人正俯睫饮茶,精实的拇指上戴着一枚祖母绿玉扳指,闻言放下茶盏,方要开口讲话,却被那一条腿已迈进门的人捷足先登。“爹!”青年甚是高兴的走上前,一身水青杭丝,衣襟上描着朵朵天香玉兰,饶是风流。及近处细看,但见那张脸轮廓英俊非凡,正是当今江湖闻名的四大公子之一云衍怀。那高堂上坐着的,自然也就是今晚夜宴的正主——云贺之。

    “爹,玉缺已经到了吗?”

    “嗯,先去了后苑歇息,你也不要折腾着跑了,稍后佻白便会过来问安了。”微阖的眼皮缓缓抬起,露出一双习武人独有的精冽眼眸,年及五十的云贺之端的是一派肃然大气,面庞五官渗入岁月刀刻般的俊逸,成熟稳重。

    云衍怀朗笑一声,撩袍在那堂下的乌木藤椅上坐定,又道:“表弟也真是,若不是因了爹爹的五十大寿,他定还要泡在账册里,死活也不会踏出淮南一步呢,见他一面倒真是比登天还难……”话音里有些抱怨,却难掩其本性的热情淳善。

    “……净想着些胡闹的事,”云贺之淡淡的瞥他一眼,气定神闲,“你以为佻白也像你一样,二十啷当岁却只顾着流连酒色?他手握淮南各大商号的命脉,又勤勉于武艺,你若有其一半的天资或是后力,爹爹百年后也便能安心了。”“爹说的这是什么话!”云衍怀嚯的起身,连忙的啐了一口道,“今儿大好的日子,爹你说那晦气话做什么?”“行了行了,习武之人,哪里那样多的迷信……”话虽是嗔怪,但已掩不住那一抹微笑。

    云衍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堂外回廊传来奴仆们窸窣的脚步声,一回头,果不其然是一丽衫小婢袅娜娉婷而来,弱柳扶风似的一折腰,道:“禀老爷,表少爷现在堂外来问安了。”“快快有请。”云贺之缓缓起身,不着痕迹的展了展袖角。

    “是。”小婢退下,换了正主登台。

    但见幔帘挑起,一人步伐轻缓,垂眸顾盼之间芳华泻地。那人原本就风雅隽睿,此际穿了温玉色的云锻衣,梅花傲骨含而不露,端的是清泠泠的泰然内敛之息。上前来,微倾身徐徐一拜,道:“世叔五十瑞寿,小侄却未能早来拜见,失礼之处还望世叔包涵。”

    “哪里哪里……”云贺之上前来,端端虚扶一把,朗声笑道,“贤侄于百忙之中还记挂老夫生辰,比我这整日游手好闲的孩儿,倒是好上百倍!”“爹……”一旁云衍怀嬉笑起来,“你们说归说,缘何总要扯到我身上过一遭,老拿我跟玉缺说教……”“嫌我说道,却始终不肯长那一丝记性,不若佻白敏慧就罢了,你今年二十有六仍不肯娶亲,是生生要逼的老父无颜面对列祖列宗麽?”云贺之肃容道,余光却瞥见薄佻白轻一挑唇角,似笑非笑,微微一怔,“贤侄何故发笑?”

    “莫敢。”薄佻白依旧是秋水样淡然的神色,那笑意将露未露,尤为引人入胜,“不过是见世叔对世兄关怀备至,有感而发而已……”话音轻轻地,有一抹扣人心弦的忧伤。云家父子面色一凝,方才想起薄家高堂早于多年前亡故,膝下除了薄佻白便剩一幺子,身患顽疾体弱多病,薄家重担经年来只维系于薄佻白一身。旁人只看的到那光辉璀璨的一面,饶是艳羡,却始终无法看见其背后的凄清与寡默。

    思至此,云衍怀面上浮起淡淡愧色,上前一步握住薄佻白手腕,满怀歉意道:“为兄有错,实不该又提及玉缺表弟的伤心事……”他唤其玉缺,即为薄佻白的表字,岂料人如其名,玉缺玉缺,如玉般无暇,却始终像是缺失了一块什么。

    颀白指尖蜻蜓点水般拂去对方热情的手,薄佻白微微一笑已是风华尽露,清凉声音含着一丝谦逊温文,不紧不慢的说着:“世兄过言,今日世叔做寿,愚弟本不该提及此以免扫兴,疏漏之处,还请世叔莫怪罪。”“哪里哪里。”云贺之面上一柔,“你久不曾来洛阳,如今既然到了,索性便在此游玩几日,虽说错过了牡丹旺季,但夏日游玩也自是有一番盛景,总好过你在淮南终日面对着账房,身心俱疲啊……”

    “世叔说的即是,那么,便叨扰了。”薄佻白再后退一步,温润欠身,礼法周全,末了又道:“但有一事,是为世叔的贺礼。小侄自淮南出发前早已命人连夜赶工,完成后既当快马加鞭送达至此,屈指算来,当是今夜戌时正夜宴开席时,贺礼即到。”“哦?”云贺之饶有兴致道,“是何贺礼,竟需消耗如此人力物力?”“世叔可略微期待,至今晚宴席,必当揭晓。”佻白微微一笑,不做他说。

    三人又浅聊几句,及至管家请了云贺之前去招呼宾客,只剩云衍怀与薄佻白二人,相对片刻,衍怀忽然似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将至唇际的茶盏,笑道:“对了,我听锦沃说你还带了一位客人来?这倒是稀奇,你我相熟多年都只有我引了人去叨扰你的机会,今儿是怎么了?你竟想开了,愿意把人往我府上带?”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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