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小娃儿失色的鬓角上一抹,一道红光快如闪电,一瞬即逝。再看去,先前沾水逊色的鬓角儿蓦地多出一朵殷红梅花儿来,端的是精美艳丽,衬着先前灵妙绝伦的笔触却不显丝毫突兀,反而相得益彰。

    小娃儿这厢正是呆怔,那边少年已广袖翩翩袅然而去,隐入长衫中的赤足朦胧失真,远远看着,那举步的风流竟像是在逶迤飘着,美则美矣,却令人毛骨悚然。

    小娃儿打个寒战,却见那人影停住不走了,登时脊背没出息的冒上一层寒气。但见那人影怡然自得的转过来,朱唇玉面,摇曳生姿的笑,调侃道:“对了,再若见面就莫要妖精妖精似的叫,竟将我与那下九流的畜生混为一谈,我听着着实别扭。你若还记恨着要复仇就尽管来,但是要记清楚了,我不叫妖孽,我叫虞秋水。”

    “秋、秋水?”小娃儿张了张嘴,半天才不屑一顾道,“你如此阴毒,怎担得起这柔润温婉的名讳……”少年只是淡然一笑,慵懒的剔了剔指尖:“随你。”

    说完便走,一步也不再停留。小童在原地又懊恼片刻,终是没什么招再使了,这才闷闷不乐的从地上爬起来,原地转了个圈,暖光乍现,消失时,人亦跟着消失不见。

    云府的夜似又陷入一片祥和,仿佛刚才那短短的纠纷不曾被任何人察觉,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只除了黑暗里一双血红的眼睛。

    虞秋水再回到梨花轩,床边的俏丽丫鬟尚美梦不醒,少年勾起嘴角邪魅一笑,步履过处阴风阵阵,吹的人骨头架都在打颤。

    只见他行至雕花铜镜前,端端坐下,那方水光照人的镜面却不曾映得任何一个人的容颜。少年嘴角的笑意沾上一分薄凉,冷冷的凝视着镜面。却听珠帘清脆相击,似是被一双无形的手幽幽拨开,从那个角度正可看到少年细挑风致的身影,夹带着一丝莫名渗入的湿寒。虞秋水慢慢转身,看到那近在咫尺的黑影时漫不经心一笑:“我道这良辰好景是为谁虚设,原来是你。”

    黑暗中一尊匍匐的晦影慢慢蠕动,远看好似一只酣睡的雄狮,近了却发现其周身散发的凛冽阴煞之气,绝然不能与凡物相提并论。那东西看起来像是猛兽,一身漆黑的皮毛比夜更为浓郁,却像水锻一般散发出滑亮的光,威风凛凛。半是伏跪的姿态似是在小憩,头顶长有尖尖魔角,红瞳如宝石般闪烁,口里还衔着一串明晃晃的银铃铛。

    少年起身走到它面前,一言不发着抚摸它,从那一对锐气的角到正半龇牙的嘴边,摸到那一串铃铛时,眼神微妙一烁:“地煞。”黑雾弥漫中,异兽摇身一变,竟化成人形。黑发红瞳,英俊蚀骨的脸庞宛同刀刻,蜜色肌肤包裹着的骨骼精实而极具爆发力,一身猩红袍子穿在身上更显阴戾森然。

    “每次你幻化成人形时我都在想,要怎么做才能剥去你这身不错的皮囊呢……”少年后退一步,双手抱臂,眯起眼啧啧轻赞,“真是诱人。”

    男人垂下眼睑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串银铃铛。少年微微一怔,只听到他冰冷无机制的声音在说:“你的铃铛从不离身,为何这次要弃之不顾。”

    “……你便是为了将铃铛送还,才特意从地府里跑出来?”少年瞅着他扬起嘴角,眼眸含有一分不明意味的阴鸷,却不甚在意的瞥了眼那铃铛,“我是故意落下的。”男人古井无波的面皮终于出现一丝轻微波动,抬眸,红泠泠的瞳仁里寒光一闪,沉声说:“我知道。”

    话音方落,铃铛被两株细长指轻飘飘捏起来。极近处细看,才发现那铃铛其实也不能说是铃铛,而更像是豪门世家给儿孙们打造的长生缕。鎏银边玉锁,上刻有金鱼莲花纹样,锁身中央处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银环衔珠,玉锁两侧缀有海棠银铃六瓣,动时自可发出清脆悦耳的铃音,十分美妙。

    虞秋水捏得那长命锁,表情似笑非笑着说:“知道,却还要坏我好事?”及至话尾处已显露三分冷意。

    “你若好好呆在汜水做你的催命鬼,我又怎会多管闲事。”地煞直勾勾盯着他,拧紧的眉头现出浓郁的阴霾,说,“秋水,你为何现身。”

    不早不晚,刚好是这个时候;

    不偏不斜,正正是洛阳云府。

    若只是单纯的为了敛取世人腐欲,自可安然呆在江阴汜水极寒地,不必如现在这般行走世间,要担心第一道晨曦强大的杀伤力会轻易刺破他的躯壳,又或者是阳气太盛使他寸步难移。

    地煞说:“为什么,秋水。”

    少年低低的笑,眼波流转,暧昧横生,却藏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缓缓仰起脸靠在了那柄黄花梨大圈椅上,尖柔的下颚倨傲扬起,眼神忽而有些恍惚,胳膊轻轻垂下来,弯曲的指尖儿勾住那锁半空中荡了几荡,叮铃作响。

    那个瞬间似乎格外的能触动人心,以至于男人几乎忍不住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探一探他的鼻息。像,像极了,像极了一具媚态横陈的艳尸。良久,少年的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有些低哑的嗓音说:“是,我是故意要来见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地煞心知肚明,但是亲耳听到他说时,心弦还是忍不住轻微一撩。武林世家,书香门第,百年来最容易蛊惑人心的绚丽身份及地位,亦或者再加上一张人尽称道的完美面具,那如玉般俊逸含蓄的男子,的确拥有值得人留恋的资本。可是,可是……

    “不是说,恨到尽头便能忘记当初是为了什么而恨。”男人抚摸他的发,流沙般从指尖泄去,更更迭迭。低沉的嗓音穿越夜的寂寥,旁若无人的诉说着私密的关系,“缘何这么多年过去,我却只感觉到你的冷漠有增无减。秋水,你已是三界不容之物,何必要在……”

    “错。”少年蓦地睁开眼,直直盯着他说,“错了,地煞。我对他早已没有了恨,因为恨证明我曾经爱过,亦或者仍在爱着,但我不爱,又为何要恨?人间数载风雨沉浮,我不过是他万千执着中的一个,不会是最终,而我,也断不能是他的最终。”

    “那又为什么要来洛阳?”抚摸长发的手忽而一顿,“淮南首富薄佻白,一骑惊尘拥碧衣……不要告诉我你是无心的,无论是施计进入云府,或者无心勾引云衍怀。”“这你就又错了。”少年轻哧一声,眉梢一挑,“其一,是因云衍怀心生贪欲出现在我的名册上,我才会实地查看一番;其二,正是为了其一的答案,我才会有此作为。”

    “所以你是在婉转告诉我,我在多心?”男人沉沉的笑,指尖滑过少年瓷白剔透的肌肤,“秋水……”手指被不慌不忙的拂去,虞秋水向着他款款一笑:“错!我是在委婉的告诉你,这里暂时不需要你的出现。至于铃铛,还望你从何处得来,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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