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仪琳茫然四顾,离开恒山,她完全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该去哪里。
    发呆了半响,仪琳才想起定闲掌门的交代,此次下山并不是让她漫无目的地跑,而是带着任务。三个任务,第一个,在三个月内到福建一趟,替她给一位武林前辈送一封信。第二个,寻找故人遗孤的下落,可以从武林前辈那里找到线索。第三个就是,跑去华山、衡山,嵩山,泰山五岳剑派其余四派去露露脸,刷刷存在感。
    翻翻包裹,里面有两套厚实的新衣服,干粮,一些日常用品和一小袋碎银子,还有一张简陋的地图。
    那么,就去福建吧,仪琳看下地图,辨别一下方向,出发。
    走了几十步,她停下脚步,看着手上的剑,虽然不重,但一直拿着……好累,想想,她直接把剑绑在包裹上背着。反正她一个小尼姑,估计也没哪个不长眼的山贼来打劫,就算遇到危险,以她的轻功也能跑掉,跑不掉以掌法应敌反而能发挥出实力。
    如果说跑不掉,掌法也不是对手,那时候也就代表她无法留手且是生死关头,就算是再不愿伤人,也只能出剑。
    所以说,她这把剑真正是——不出剑则已,出剑必见血……好吧,没有计划好,第一晚天黑时却在荒山野林中,这个时间赶路可不安全,只能勉强找个地方过一夜。所以她这把宝剑第一次出鞘,是用来砍柴,还好仪琳的力道巧妙,且用内力保护剑身,否者这柄剑过不了几天就要变坑坑洼洼了。
    仪琳叹一口气,生火取水,烤个馒头啃着,看着夜晚的星空面色忧郁。
    下次一定要问清楚路程,她又不是真正清心寡欲的尼姑,出门在外何必亏待自己。赶路的时候,看时间差不多就在客栈停留下来,反正时间也不急,每天还要烧水洗澡,整天赶路不洗的话很容易就发臭。在恒山的时候,她就有一个私人浴桶,每天烧水洗澡。
    她内力小成,一点寒冷倒是不怕,只是怕这些河水中有什么寄生虫之类的,现在的医疗条件又这么差,她还是忍一天好了。
    吸取教训,吃好的,住好的,过了半个月,仪琳悲伤地发现身上的钱没剩多少了。
    定闲师伯准备的盘缠不算少,不去住那些最好的房间,不去吃那些精致的菜,还时时买些水果,弄点纪念品之类的,这些钱还能用很久。只是仪琳上辈子从未过过苦日子,来到恒山虽然不算富裕,但恒山中东西也算齐全,没为钱财方面担心过,自然不愿意过那种紧巴巴脏兮兮的日子。
    况且女儿家娇嫩的身体和男儿身不同,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如果不吃好喝好,补充好营养,搞好个人卫生,不小心可是要受苦的。
    得想办法赚钱,她一个领先这个时代几百年的文明人,岂会被区区钱财难倒……经过一夜深思,仪琳发现不妙。有句话叫做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她比这个时代的人都不知道领先了多少步,如果做出什么不符合时代又引人注目的事情……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她还是比较喜欢过那些平和的日子,撑过一年,回到恒山,她又可以继续过逍遥自在的米虫生活。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也就是过了二十四分之一,十二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只要坚持一下忍耐一下,定会海阔天空。
    暗暗为自己打气,仪琳掂量一下自己的小钱袋,还能坚持几天,便要走进客栈。
    “饭菜有毒!这是黑店!”客栈内传来一声大喝,仪琳顿时停下脚步,在这种四下无村落,只有孤零零一栋客栈的地方,仪琳本就比较警惕小心,当下更是警觉起来。
    不过仪琳人虽然不算胆大,但艺却不低,若一心逃跑,这个江湖中能追上她的人也没多少。
    带着点好奇,探头往客栈里面看去。
    此刻客栈中,一副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一个劲装年轻女子站在凳子上,手举一枚银针,仪琳看出银针的尖端已变为黑色。
    客栈中的客人不少,右上角一桌子走镖的人,身上配着刀剑,凝视着那个女子。邻桌的几个人,看穿衣打扮是过路的商户,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观察众人神色。还有几位,一看就是江湖中人,闻言立即把口中的食物吐掉,手握紧剑柄,随时准备出手,正冷冷地盯着掌柜。
    众人中,还有两人比较特别,应该说在这个环境中比较特别。
    别的人都如临大敌,只有那桌的蓝衫青年和一个已有几根胡子发白的老人,还在慢悠悠地吃着饭,好像不担心食物中有毒。
    那个掌柜颇有胆色,或者说有所依仗,不紧不慢道:“本店落地十载,在这前不着后不着店的地方,与人方便。不说这是多大的功德,毕竟你们付账,我收钱,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但这十年来,接待的武林英杰,豪商贵客不知凡几,也从未出现过有接待不周的情况,掌柜的更是没有做过一件昧着良心的事。你这小丫头,一句话,便要毁掉客栈的十年声誉,甚至可能祸及人命,实在是欺人太甚。”
    劲装女子眉头一挑,高举手中银针:“我不管你什么声誉,又接待过什么人,在饭菜中下毒,害人性命,如此黑店,还说不得了?本姑娘今天就为民除害!”
    话音一落,劲装女子锵的一声,长剑出鞘,直指掌柜。
    其他江湖人士也纷纷站起,金属摩擦的声音锵锵锵地响起,眼看就是一场厮杀。这时门外却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声音延绵不绝,清脆中更有带着浑厚,江湖中人心中一凛,好深厚的功力!
    众人往外一看,却是一个光头小尼姑。
    仪琳观察之后,顿时明白是什么回事,有些哭笑不得。
    为了避免一场由鸡蛋引发的血案,她不得不走出来,到劲装女子身边问道:“你还有银针吗?”
    持刀剑的几位,未明白仪琳的来意,暂时不敢动手,而仪琳长着一张既漂亮又温和善良的脸,容易给人好感,不会给人什么压迫感。劲装女子点点头,掏出一个银针袋,里面有几十根长短不一的银针。仪琳抽出一根,伸手把桌上的鸡蛋掰开,针刺入蛋白的部分,抽出,颜色不变。
    小尼姑的奇怪举动引起众人注意,劲装女子更是神色一变,盯着仪琳手中的银针。
    “银针试毒不能算是完全错误,对于现在的平民百姓来说,若起了歹心想要害人,无色无味又能从药铺中买到的砒霜,确实是最常见的毒药。银针遇砒霜变黑的原理却是,砒霜的生产中由于技术限制,不可避免的含有少量的硫,而白银遇硫则会化为硫化银,硫化银就是黑色的。”仪琳环首四顾,见周围的人都在认真听她的科普,没有意外,这个世界的人对知识有着非凡渴求,无知就想要知道的更多,更不用这种说不定能救命的知识。
    有时候,几条隐秘的知识,能受用一辈子,甚至以此为生。
    “但是,也不能迷信于银针试毒,它有很大的局限性。江湖中流传的千百种致人死地的毒药,真正能用银针试探出来的只是少数,更多的需要从色香味上面分辨,无色无味的毒药还是不多的。而能使银针变黑的,也不一定是毒药。”仪琳说着拿起鸡蛋黄,然后把银针插入:“比如说鸡蛋黄,蛋黄中也含有少量的硫,一旦遇到银也会生成硫化银。”仪琳把银针从鸡蛋黄拔出,只是短短几个呼吸,银针就变为黑色。
    话毕,也不等结果如何,仪琳走到柜台旁:“掌柜,要一间上房。”
    吃的东西,仪琳还能勉强一下,条件不好啃馒头也能熬一熬。可是对于住处的要求,至少要看起来干净整洁吧,至少被子没有什么臭味吧,至少床单上没有可疑的痕迹吧。她的要求其实一点都不高,却需要在住处上花大量的钱财,这都是时代的差距啊。
    “好嘞。”掌柜感激地对仪琳一笑,他虽然不是怕事的人,不过做生意总是以和为贵,对替他说话的仪琳他自然有好感,马上让小二领她去最好的房间。
    仪琳还未走,那位淡定吃饭看戏的蓝衫青年便施施然走到劲装女子桌前,瞧着眼中还有疑虑的劲装女子——其实毒是下在蛋黄中,小尼姑和黑店是一伙的之类的。他右手捻起被仪琳掰开的鸡蛋,撕开一半,几口吃下,点点头:“味道不错,鸡蛋很新鲜。”
    说着把剩下的全部吃掉,拍拍手,走到仪琳身后,躬身道:“在下刘明月,学医十余载,也发觉古医术中银针试毒之法所用范围有限,时灵时不灵,有时一些无毒之物也能使其发黑,对江湖中千奇百怪的毒物,更是毫无效果,只得摒而弃之。今日听君一席话,方才明了这银针试毒的道理,乃是银遇到毒物中的硫的结果。想来,古时民风淳朴,毒物甚少,银针试毒之法以足。而现今,人心就如同那些千奇百怪的毒物,已非区区银针能探出来,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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