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尘允早慧,很早就开蒙,小时候默写诗经论语千字文都不在话下,爷爷经常说他是当状元的材料,而弟弟尘安却与他完全相反,五岁了连爸爸妈妈都喊不出来,母亲实在教不会他说话,只得放弃。
    那一天,他带着弟弟去爷爷的书房看那把心心念念许久的长剑。萧闵的书房别的不多,就书多,林林总总堆满了很多书架,书架也高,若想够着最上层的书,还需用到梯子,简直就像一个小型图书馆,他们两个小不点能在浩如烟海的书堆里能迷路。那把长剑,剑身被精细雕琢的剑鞘包裹着,末端坠着一块流苏红玉,看上去有不少年头了,和瓷匣子一起,堆在北边书架的最上层的木箱子里。
    爷爷曾和他讲过,萧家在旧时,干的是除妖的活计,个个都身怀绝技,而且他们的鲜血于妖怪来说,实为大补之物,除妖时常以鲜血画符,引出妖物,设陷阱一举击杀。只不过随着时代变化,除妖师没了出路,渐渐荒废,他们一族血液里的灵气也随之淡化,早就稀薄的无法察觉了。这把剑,是他们萧家最后一位除妖师所留的武器。那位除妖师的下场也颇为唏嘘,竟是为了妖物甘愿废去了一身修为。
    萧尘允让弟弟在下边先等着,自己借着梯子攀上去。顺利打开木箱后,发现除了这把完好无损的剑之外,箱子里还有一只血红的瓷匣子。萧尘允怀疑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因为那赤红色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在缓缓流动。他盯着瓷匣子上的红色纹路,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伸手去触碰,匣子里是一截漆黑的枯木,他看到的却不是枯木,而是一位淡扫蛾眉的大美人。
    那时萧尘允还小,对于美丑的概念还不深,他看到了她头上简简单单戴了一只玉步摇,缀着发出莹莹光亮的粉珍珠,还有她身上的衣服,极其轻薄的雪色纱绡,用金线勾出大朵的牡丹花,如云似雾,她不开心,一直没有笑,整个人浸着层轻愁。
    而那把宝剑也发出微微的铮鸣,一股悲伤的陌生情绪也笼罩住了他,心也随之疼起来,仿佛自己与那位悲情的除妖师感同身受,郁结于心,难以疏解,若面前的大美人能笑一笑,那股心疼就能解开。
    “哐当——”一声巨响,惊醒了他。原来下面的尘安不知怎的弄倒了梯子,大哭起来,被佣人发现后抱走了,唯剩他一人孤坐在箱子里。
    过了不久,萧闵推开了书房的门,跟在他身后的,是唐织愿。萧尘允打开木箱子的一丝缝隙,朝下面偷看。那是萧尘允第一次见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爷爷左右为难的模样。
    和穿着古人衣服的美人完全不同的容貌,那时的唐织愿烫着那个时代流行的大波浪卷发,花衬衫前别着墨镜,看起来又时髦又俏丽。
    “哎呀呀,小萧,考虑的时间也太长了,明明你家有两个,随意舍我一个便是,我又不耽误他的终身,只不过让他伴我十年,结束后我自会放他走,照常娶妻生子不在话下,这么为难吗?”
    明明她的年纪看着像爷爷的女儿,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惊诧,“小萧……?”到底是什么样的长辈,才敢喊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小萧”?
    “阿绯,容我再想一想……”萧闵语气充满无奈。
    她像一条艳丽的蛇,吐出蛊惑人心的话语,“其实你早有决断了不是吗?一个痴痴傻傻,一个天资聪慧,你想放弃那个痴傻的,培养聪慧的,何必惺惺作态,再想想我的本领,说不定能治好那个小傻瓜。天底下不会再有这么划算的买卖了。”
    “对了,选好了让他将血滴在我给你的匣子里,遭点罪多放点,长大后,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他。”她的身影便化作青烟般消失了。
    萧闵叹了口气,满腹心事地推门出去了。却不知这一切都被萧尘允瞧在心里。当时的他太天真,只担心弟弟的安危,如果落到这样的女妖怪手里,后果不堪设想,他也不想尘安被爷爷放弃,不过十年光阴,他来便是。想罢,握住那把除妖师曾经用过的长剑,将它缓缓拔出来,一泓银光倾泻而出,不知为何,他并不害怕如此锋利的宝剑,反而和它有着共鸣,就像是,他许多年前用过一样。
    长剑将他的手掌划开好长一道口子,鲜血如注,尽数洒落在那节漆黑的古怪枯木上,谁想,枯木竟如有生命力一般,将他的血完全吸收进去。
    他将伤口紧摁在衣服上,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出来时发现先前带走尘安的佣人已将梯子扶好,顺利逃离了萧闵的书房。
    第二天,萧闵将那个瓷匣子摆在了显眼的位置。他知道尘安爱吃糖,可是家里的糖藏在比他还高的柜子上,尘安愚笨,只想着伸手去够,却直接碰碎了一边的瓷匣子。他不以为意,反而抓着地上的碎片玩,弄得满手是血,佣人在一旁看着,原来这一切都是萧闵的示意。萧闵让佣人把他的血涂抹在枯木上,心底又是沉重又是轻松,说不出的古怪,尘安舍了,尘允必须按他的规划过好每一步的人生,局势多变,尘允需要成为萧家最锋利的一把刀。
    “萧尘允!你知不知道你坏事了!”唐织愿现在恨不得狠狠拧他的耳朵,难怪,难怪她的“雷达”失灵了,这节木头一下子接收了两个人的血,定位直接紊乱了,要不是在寂月山瞎猫碰上死耗子遇到薛尘安,她怕是到化成灰都收不到供养。而且,这玩意相当于她的一次救命的承诺,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危险,她能直接感应到他。
    唐织愿恶狠狠地盯着萧尘允,薛尘安被她吓了一跳,赶忙拦在她面前,“姐姐,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要不然您咬我一口也成……”
    “咬我,反正对于你来说,我们的血疗效都是一样的。”萧尘允居然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
    面前双胞胎一模一样的两张脸,真是造孽。
    薛尘安惴惴不安地说,“姐姐,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冯蕙姐要回来结婚了,我想拜托你,当一次哥哥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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