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时,莫非只想着无限风光,就不曾料到今日下场?”

    胡岩风笑声顿止,竟说不出半句反驳之辞来。

    展长生又垂目打量男子在地上佝偻身躯,却只见到狼狈不堪。

    他尤记得那一日长宁演武,他与同袍一道立在校场之中,又是紧张,又是激昂,眼见得琼英友军如天降神兵,滚滚铁骑洪流般涌入城中。

    他依然记得同袍提起琼英黑骑营时,与有荣焉,眉飞色舞;也依稀记得展龙称赞胡岩风有以武入道的天纵之资。

    展长生更记起当初灰炎将胡不归托付于他,又被胡岩风所夺,他却连一搏之力也没有,只得狼狈逃窜。

    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往日那武神一般高不可攀,又令他恨得切齿的男子,眼下仿佛星辰坠入泥泞,只余下了叫人目不忍睹的无力同狼藉,任他宰割。

    展长生扬起头来,长吁口气,吐尽胸臆间郁结。

    一道金影在半透明冰罩外若隐若现,来回翻飞。展长生略略凝目,展龙已化了人形,随手一扬,一股炽烈火焰疾冲而出,将那金影下方的冰罩融出一个数十丈的圆型大洞。

    光柱穿过冰洞映照众人头顶,金羽雕背负夏桐生从天而降,那少年满脸喜色,衬得一张小麦色面容愈发硬朗,扬声道:“爹爹,神符大成了。”

    展长生终于放下心来,振作道:“走。”

    数十条海藻自擂台边缘伸展靠近,形成了一条通往半天中的拱桥,展长生拾级而上,立在被两头熊崽钳制的少年面前,柔声道:“不归,是走是留,全由你心,我绝不勉强。”

    那两头熊崽松开毛茸茸熊掌,放任少年立在悬浮的圆盘法宝上。胡不归急忙抬手,胡乱擦拭满脸泪水,瞪圆一双红肿双眼,低头打量擂台,又望向展长生,如此重复了几次,突然扑进展长生怀中,默不作声垂泪。

    展长生暗叹,心知这少年已做了抉择,只轻拍他后背,又低声劝了一句:“师兄,往后只怕再见不到他了。”

    展龙方才停了脚步,立在丈余外,负手身后冷哼道:“饶你这次。”

    胡不归哭过一阵,被展长生按住肩膀,硬生生推开。

    那青年道:“不归,你保重。”

    夏桐生坐在毛毛背后,也叹息道:“小龟,你多多保重,凡事不可好勇斗狠,莫要以为人人都如我这般让着你。”

    胡不归又抹一把脸,低声抱怨道:“你何时让过我……”

    夏桐生轻笑,待要伸手抚摸那少年头顶,却终究克制住不曾动弹,只哼道:“本少爷若不让着你,你这纨绔子焉有命在。”

    展长生再不多言,只取出宝船,一行人离了冰罩,朝东极洲方向急驰而去,直至同杨章等人会合。

    东极洲外仍是云蒸霞蔚,水汽蔓延。

    展长生掐指算过,那神符奏效的时辰一到,便祭出阵盘,撤去了包围东极洲的护壁。

    海风终于吹拂到东极洲陆地上,霎时间狂风大作,风卷残云,将残余雾气吹散得一干二净。

    东极洲中,过半的修士三三两两靠坐在街巷、城墙、树下,犹若老僧入定、秋蝉沉眠,个个东倒西歪,却神色安详,想必睡梦中过得很是惬意。

    风瑶早已迫不及待,眼见得雾气散光,立时纤手指向各处坊市方向,喝道:“将诱饵全数收回来,一、个、不、留!”

    为首几个年轻仆从正是展龙自各处青楼中搜罗来的美人,提起搜罗财物之事,人人精神抖擞,摩拳擦掌应道:“是!”

    唯有张易迟疑道:“这……只怕不妥,收回修业谷的宝物便罢了,若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将旁人的法宝也一道收了,却并非我斩龙门行事的正道。”

    风瑶柳眉微扬,斜睨一眼问道:“那沉睡神符生效的期限如何?”

    张易沉吟,“若用于一人,沉睡不止万年。如今虽有阵法增幅,却分散开来……总能睡上三五年。”

    风瑶便笑得愈发明艳,朗声道:“既然如此,就叫这满地珍宝蒙尘三五年,最后便宜了来路不明的海盗不成?权当收了保护费,我斩龙门自会护住众人周全,公平交易,天经地义——还愣着作甚,孩儿们,快上!”

    众仆从立时轰然应是,四散进入东极洲各处。

    张易怔愣了片刻,终究笑叹几声,只得作罢。

    傅玄之却在旁笑道:“风瑶师姐比你会持家。”

    张易又是一愣,佯怒道:“一派胡言!愣着作甚,快去寻掌门。”

    傅玄之肃容行礼道:“遵师兄令!”

    那青年身形一晃,足下飞剑换了个方向,便朝着唐家堡所在处疾冲而下。

    护堡大阵外围,两千名侍卫不敌神符威力,陷入梦乡中,故而令展长生破阵破得从容不迫。

    阵法符文消解,青色光幕悄无声息,散得无影无踪。

    唐家堡外围城墙高耸如云,以展长生、展龙为首,一行修士如入无人之境,堂而皇之穿过城墙,降落在城堡最高处的大殿外。

    那大殿通体以赤砂岩铸成,朱红暗沉犹若熔炉,炽烈热气层层自墙壁向外弥漫,蒸腾得整座城仿佛一片热砂千里的荒漠。

    两扇石门被展龙一掌推开,幽深大殿内,仅有三道巨影呈拱卫态势,包围在中央的烈火外围,与一行人对峙。

    那火柱自地面直冲房顶,火光凝练深重,暗红而近黑,无上威压静静四散,无端令人不敢放声开口。

    展长生甫一迈步,却被展龙扣住肩头,拦到了身后。

    他低声道:“师兄……”侧头却望见展龙眉心深锁,眼神中杀气沸腾。

    展长生不禁又唤道:“师兄?”

    展龙却仍是凝目望向殿内,视线所及处,正是那道赤红的通天火柱。

    殿中阴影缓缓移动,被火光一照,便露出了各自的真面目来。

    鬼族独角巨兽,人族持斧巨汉,与魔族六翼天魔,各自占据一角,镇守殿中。

    展长生轻叹道:“素闻五族盟长老个个都是族中的精英翘楚,如今尚未同斩龙门交锋,便已十五中去了十二人,是那神符威力过强,还是我高估了各位的实力?”

    六翼天魔正立在正中,深紫长袍下摆同黑翼尖端彼此纠缠摩擦,仿佛滑行一般朝着展长生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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