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的管家走上前,激动得眼角闪着泪花。
    “嗯,我们回来了……不过只住两晚,不要太费心了。”菲林与管家老伯拥抱,公事公办的口吻其实是为了掩饰鼻子里的发酸。想想当年自己一走了之的做法,内心里也不免涌起一阵歉意和不安。
    “哎呀,回家真好,我要大吃一顿!”菲力伸个懒腰,他才不会在这种场合哭天抹泪。“哎,我们家那个小糊涂蛋呢,怎么不出来迎接我啊?真没规矩!”
    “啊,是这样,丘少爷这几天睡得不好,夫人让他吃了药再睡一会儿,再过一会儿就醒了。”管家忙不迭给菲力汇报。
    “哼,我去掀他被子!”菲力迈开大步朝后院的门廊走去。
    睡在二楼卧室里的丘已经醒了,飞艇下饺子一样地降落和楼道里佣人们兴奋地奔走相告都让他本来就轻浅的睡眠无法再继续。他没有起床只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还没有完全退去,他的身体还不想动。
    “扣扣”有人敲门。
    “嗯。”丘哼了一声。
    以为是仆人来喊他起床,没想到敲门进来的不是仆人而是笑嘻嘻的菲力哥哥。
    又美又坏的菲力走过来,一步三晃的样子好像一只狐狸进了鸡窝。
    “嗯哈,你过得很舒服嘛,有吃有喝还能睡到中午都不起床,简直就是猪一样的生活啊!”菲力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掏出一个高达朝丘晃晃。“这是送给你的礼物,有没有觉得它很眼熟?”
    “嗯?这是什么?”丘还在未完全醒来状态。
    “哎呦,你这是把智商睡清零了吗?快点醒醒,这是你坐过的那只机甲,它带你去人马星的那个!都忘了?”菲力把机甲模型塞进丘的怀里,又用力在丘的脑门上“砰砰”弹了两下。
    “呜。”丘吃痛,一手抱着高达一手揉脑门。
    他记得那个机甲,只是记不清了。当时慌慌张张一头钻进机甲的肚子里根本就没顾上仔细看看这机甲外面是圆的还是方的。而眼前这个机甲模型,无论外形、材质还是工艺都非常精湛,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小机器人。
    菲力打开了高达的电源,小机甲立刻开始演示它的各种功能。起飞、变形、攻击、防御……一系列复杂动作精准、快速、又安静地完成。
    “喜欢吗?”菲力问。
    “嗯。”丘微微点头。这东西价值不菲,哥哥怎么难道是买的?
    “哥哥你从哪里搞到的?”丘问菲力。
    “不要问那么多,小心被灭口。”菲力。
    “……”丘。
    “你就告诉我喜欢不喜欢。”菲力。
    “喜欢。”丘摆弄小机甲。
    “喜欢的话你可以给它取个名字,我看就要猪圈吧!你是猪,它是圈。你俩在一起就是家的感觉。”菲力说。
    “我不!”丘抗议。“谁家的机器人会叫猪圈啊,你太侮辱它了。”
    “那叫肉包子吧,肉包子打狗比较符合你的性格。”菲力坏笑。
    “才不是!”丘不乐意。
    丘看着怀里的机甲,他和这只机甲在一起的那些时间也是他人生中最煎熬的一段时间,他以一个死刑逃犯的身份坐着这艘机甲,突破重重围困跑去人马星,在宇宙粉碎之前改变时间轨迹,让宇宙得以延续。
    然而当所有人都摆脱危机快乐地继续他们的生活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默默背负命运的沉重,怀着满心苍凉在无人的夜晚思念天边那颗孤寂的行星,这是一份无法言说的痛,厚重得让人窒息,这也是属于他的命运,不堪承受的生命之重。
    “哥哥,我想叫它棱镜!”丘忽然说。
    “……”这次轮到菲力无语。“那就许个愿,让它带你去!”
    丘抬起头看看菲力哥哥,笑了一下。
    他没把这句话当真。因为他不知道此刻机甲的窗户里有个小小的摄像头正对着他,而此刻太空战舰里有个人正坐在屏幕前痴迷地看着他,为他的这一抹轻笑激动得红了眼圈。
    十几分钟后,丘洗漱完毕,穿好衣服走出房门。
    节日大餐即将开始,家里到处都是佣人们忙碌而兴奋的身影。而与平日不同的是家里还突然多出了很多人。走廊里,楼梯上,还有各个门口、窗前都有穿军装的安保人员在值守,看他们的制服都是军部来的。有的人显然认识丘,他们礼貌地朝他点头微笑。
    丘走过大厅,看到爸爸和菲林哥哥正坐在沙发上安排事情,他们身边环绕着各自的秘书和助理们,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在记录。
    丘去了厨房。厨房里也是一派繁忙景象,一道道大餐正在陆续出炉,妈妈和厨娘指挥着所有人装碟摆盘,紧张严肃的气氛好像要发射火箭一样。
    丘拿了一杯咖啡,穿过厨房走到后院。
    外面是库克庄园特有的门廊,大理石材质的建筑结合高档木材在精心组合,四时不败的鲜花、陶艺和舒适的藤椅让这里美得像一个童话世界。靠在漂亮柔软的靠垫里慢慢喝一杯咖啡是丘这半年来最喜欢做的事情。
    但是今天他却有点被震惊了。因为他看到了天空,那里有一个舰队像太阳一样高高悬挂在半空,为首的一个正是阿波罗号!
    丘的心里咯噔一声。
    阿波罗号是军部为作战部最高长官罗格少将量身定制的座驾,通常情况下只有他用的时候才能开出来,今天它在这里,那罗格呢?他也来了?
    “在看什么?”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是菲林哥哥。他的手里也端着一杯咖啡。
    “呃,没什么。”丘假装自己不在意。
    但是这怎么能逃得过菲林的眼睛。
    菲林走过来与丘并肩站在一起,也抬头看了看天上的舰队。
    “想知道罗格的消息吗??”菲林问。
    “……”丘没吭声。
    “他来了,就在上面!”菲林说。
    “哦?”丘突然感到紧张。
    “这半年他为你做了很多事。”菲林意味深长地说。“当初他决定跟艾米利亚的父亲合作就是为了你。因为艾米莉亚的爷爷控制着立法会。他跟议长说合作的第一个条件就是立法会必须通过立法取消对诺亚人的不公正判决,为诺亚人恢复名誉。”
    “……”丘微微一震。
    “他后来选择了海恩斯,也是因为海恩斯愿意让你恢复人权。为此他被原有阵营视为叛徒,同时又被对方阵营视为投机分子。这几个月来他遭受了无数的人身攻击和肆无忌惮地嘲笑,而防长的位置至今还不是他的!”菲林停下来看看丘。
    “……”丘呼吸有些艰难。
    “他发出声明澄清他没有跟艾米莉亚订婚,议长对此非常恼火,他在各种场合说他骗婚,并且对他的私生活大肆污蔑!”菲林。
    “嗯?”丘皱起眉头。
    “他被记者围攻,被官方派人组织的调查团调查。他们追问有没有过女朋友,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们问他从小到大养过什么宠物,那些宠物都是什么性别,他和每一个宠物有没有在床上过夜……”菲林。
    “啊?”丘瞪大了眼睛。
    他自己被内审科这样逼问过,他知道罗格会遭遇什么,那些无耻的逻辑和疯狗一样的狂轰滥炸会把一个正常人逼疯。
    “他们要把道德问题解释成心理问题,而一个作战部的将军是不可以有心理疾病的。这是他们的圈套,其实只要他说出实情这个圈套就会不攻自破,但是怕流言会殃及到你,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你和他的关系。”菲林。
    “……”丘心里很不好受。
    “那些人一直在纠缠他,这半年来他过得非常艰难,我相信他们家往上追溯几十代都不会有人像他一样为了爱情遭遇这么多的羞辱。如果不是为了你,他完全没有必要承受这些,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也愿意,他是在替别人赎罪。”菲林看着丘,眼中流露出的是对两个人的心痛。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但同时他又是一个历史的见证者。他亲眼看到不谙世事的丘来到军部,亲眼看着罗格一步步坠入爱河,他曾经希望他们俩人不要在一起。但是现在他更愿意出手帮帮这两个人。
    他不想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在痛苦中继续沉沦。
    “今天是我们家的团聚日,他不会来打扰我们。明天爸爸会安排跟他见面,有什么话爸爸会替你说。”菲林宽慰丘。
    但是丘笑不出来。
    有仆人过来请他们入席。
    菲林拍拍丘的手臂。“走吧,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回家吃饭么,今天吃给你看!”
    “嗯。”丘勉强笑了一下,内心却更加阴郁。
    库克家的节日大餐一向都很丰盛,而这一次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精心准备的法式盛宴。
    提前一个月就已经开始计划的菜单,精心挑选的所有食材以及妈妈劳拉准确无误地烹饪指南。所有的一切都完美呈现。而比这些更加让人喜悦的还是一家人的欢聚一堂。
    美味的食物加上喜庆的气氛,还有菲力一个接一个的笑话以及菲林时不时冒出的冷幽默,餐桌上每个人都笑逐颜开。
    丘也在笑,只是笑得有些心神不宁,他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窗外,好像那里有根看不见的绳子牵着他一样。
    家人在继续交谈,他在想自己的事。
    “……丘,你去不去?”突然,丘听见菲林哥哥问自己。他一愣,知道自己又走神了。
    全家人都投来无奈地目光,丘也觉得好难堪。
    还好妈妈及时站出来帮他解围。告诉他下午哥哥们要去农场骑马,菲林哥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哦,好啊,我去,我跟哥哥一起去。”丘抱歉地看向菲林。
    菲林没说话,扭头看了眼爸爸,爸爸接到大儿子的眼色了然地点点头,表示他明白。
    丘难为情地低下头吃饭,悄悄提醒自己一定不要再走神了……
    下午,游兴颇浓的菲林拉着两个出门,一群专业安保人员跟随在侧,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出来引人侧目。
    库克庄园的农场占地非常大,从地图上看是河到河山到山的距离。中间有山地、有林场、有花海、还有大片的牧区。马场里养着各种马匹。库克家的三兄弟从小就在马场里练习各种骑术。
    他们都是从小矮马学起,但是长大后各自的喜好就越来越不同。
    菲林的成长照片是这样:小矮马,高头大马,赛马,极速赛马。
    菲力的照片是:小矮马,花斑马,卷毛马,长发飘飘的阿拉伯仙女马。
    而丘的照片则是:小矮马,小矮马,一群小矮马,一大群小矮马……他坐在牧场围栏上看着小矮马们玩耍。
    这就是他,性格温和敏感而雅致,既不喜欢速度和力量也不喜欢炫耀和张扬,他喜欢安静,喜欢用体恤的心情看待大自然的给予,喜欢用欣赏赞叹的目光看待人类的创造和改善,他熟悉马群里的每一匹马,每一只小动物,他跟它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一群人来到马场,菲林菲力纷纷上马,丘也选了一匹听话的蒙古马。三兄弟骑上马像小时候一样顺着沙土小路跑向开阔的河滩。
    菲林一马当先飞驰起来,菲力和丘在后面猛追。风呼呼的吹过耳畔,阳光穿过树梢,将璀璨变幻的光芒洒在地上。空气中是自由奔放的节奏,所有的感知似乎都在这猛烈地颠簸中麻痹了,微醺的快感充斥身体,灵魂飞离了出去,在空中自由翱翔。
    他们骑着马,走过田野,走过山坡,走过树林,最后他们去了妈妈的薰衣草田。
    山坡上的薰衣草田一望无际,各种颜色的版块星罗棋布,仿佛一幅油画,有着绚烂浓郁的色彩。
    这还是菲林菲力第一次看到妈妈的薰衣草田,因为这是他们离开家后妈妈才开发的种植项目。这本来只是妈妈伤心之余用来转移视线的一种宣泄方式,不想繁树星的土地却给予了她丰厚的回报。
    每年来这里看花的人络绎不绝,而这里出产的绛紫色薰衣草更是成为昂贵的奢侈品。
    驻马花海,菲林和菲力都颇有感触,岁月赋予这片土地厚重和肥沃,父母用智慧和坚持让它变得生机勃勃。他们错过了很多个家人团聚的日子,也错过了这美好如天堂一般的风景。
    “我们说好了,以后每年过节咱们三个都要回来。就算有人有事不能回来其他人也必须尽力赶回来。”菲林郑重其事地对两个弟弟说。
    “好啊,把你的年假都给我,我替你回来。”菲力卖乖。
    “想的美。”菲林扬起马鞭要抽他,菲力左躲右闪,抽空还要反击,两个人转着圈比马术。
    丘在一旁看着哥哥们打闹,开心之余又有一点迷惑。菲林哥哥为什么说咱们仨?自己明明就在家里!
    天色转暗,游玩尽兴的菲林招呼弟弟们回家。
    忠于职守的安保人员们依然跟随在侧,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返回已经灯火通明的库克庄园。
    哥哥们都去房间洗澡换衣服,丘则穿上泳裤来到游泳池旁。医生给他规定了健身项目,每天要在泳池游一小时。他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泳池非常舒适,也很漂亮。精心布局的绿植和雕塑环绕着泳池,柔和的灯光映照着水面,池水好像透明的一样。
    丘跃入水中,让冰凉的池水浸过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时刻,把脸埋在水里,可以卸下所有的伪装。让那些不愿意被家人看到忧郁、悲伤、痛苦和空虚都在这一刻得到释放,泳镜会遮挡住他眼中的痛苦,而水面下那种窒息般的压抑又会让他有种即将解脱的快感。
    他游得很快,鱼一样在五十米的泳道里来回奔波,直到心脏无法承受肺泡好像要爆炸一样才停下来休息。
    丘站在浅水区里喘气,呼哧呼哧地好像一条要渴死的鱼。随手摘掉眼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突然发现泳池周遭的情况很有些不对劲。
    平日安静的泳池此刻人影憧憧,许多西服革履身材健硕的陌生人三三两两站在四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特制的多功能眼镜,像电影里的总统卫队一样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一边低声交谈。
    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转身看向吧台,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幅惊人的画面。
    就在距离泳池不到十米的开放式厅堂里,此刻正有两个人对坐在两张白色的单人真皮沙发里,像国家元首见面一样彬彬有礼地交谈。而在他们的是身后,一大堆工作人员安静地站着,一点大气都不敢出。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库克爸爸和罗格少将。
    丘站在水里,视线被锁住了一样目不转睛地望着岸上那个风度无懈可击的人。他依然穿着少将的军装,容颜俊美举止优雅,不俗的谈吐让他显得尊贵而又谦逊,但是他那头修剪得极其齐整的短短金发又表明了他的锐利和锋芒。他的眼神中流露着坚毅和果断,而他挺直的背更说明有种无法撼动的力量在内心里支撑着他。
    他们谈得很认真,罗格似乎在说一个很气派很全面的计划。而爸爸则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头,似乎他们的目标总体一致,只是在细节上有各自不同的见解,罗格努力想说服爸爸,而爸爸显得相当谨慎……
    丘想要溜走,但是就在这当口爸爸看到了他,爸爸向丘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罗格也扭过脸来,铁灰色的眼眸望向丘,脸上含着笑意,目光中饱含着浓浓的思念和爱恋。
    丘感觉自己被秒了,心房里像长满衰草的荒地被一阵风吹过,噼里啪啦的到处都是枯叶折断的脆响。悲愤地发现,不管自己走多远,不管自己怎么说服自己,都无法真正忘记那个人,无法抗拒那个人的诱惑。
    眼前的情景就像俩人第一次见面一样,无须任何语言,只要罗格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他的心里就会翻江倒海波澜壮阔,然后他就会渴望得到更多。
    不,这样不行!我不能重蹈覆辙。
    丘一返身扑进水里,像要甩开地心引力一样拼命游开了。
    晚餐的时候丘没有下楼,他跟仆人说:我累了,不去吃饭了。
    仆人出去了,没过一会儿,妈妈和医生护士都来了。他们紧张地对丘的身体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大碍之后才陆续离去。
    丘一个人坐在屋里,看着床头的机甲突然感觉到满心疲惫。
    他有时早上醒来会想起在军部的那些日子,那些忙碌的苍蝇一样东跑西跑还经常被人训的日子。他会想起霍克上校,想起同屋的同事们,会想小树还有自己那些没做完的工作。想到他们就会想起很多美好的过往,那是快乐的记忆,幸福、温暖,但是他又不得不告诉自己,那些过去已经回不去了。军部是生活再也回不去了!
    他是诺亚人,没有人权的诺亚人。三百年前他的祖先被某些人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剥夺了生存的权力,他们被本应用来维护星际和平的舰队残忍地屠杀。而三百年后,同样的罪名再次出现,又有人对他举起屠刀。
    沾满血色的历史一次次上演,无法平息的愤怒告诉他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命运。他和他的族人饱受苦难遭受了极度不公的对待,而那些拥有决定权的人却一次次躲在法律的保护伞下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他不会去跟氏族仇人的后代谈情说爱,他不想让自己洁白的爱情之花开在满是鲜血的土地上。他可以不去报复人类,但是他不会遗忘历史。
    “扣扣。”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爸爸。
    “我们谈谈?”爸爸征求丘的意见。
    丘默默点头,该来的总要来,也无须躲避。
    爸爸走过来,在丘床边的椅子里坐下,没有急着开口,他先认真地看看自己的养子。
    那种父亲特有的欣赏又慈爱的眼神让丘感到安心。
    爸爸开口,不疾不徐地告诉丘:“罗格带了正式公文过来。我已经看过了。关于宇宙智慧生物保护的法案在国会得到通过,过去不合理的一切法案都被正式废止。你现在不仅拥有人权,还将作为稀有人种受到法律的特别保护,没有人可以再侮辱你,也再不会有人把你当成财产。”
    “……”丘并不惊讶,这是作为总统的海恩斯许诺过的事。只是他有一点好奇,那些傲慢的议员怎么会这么快就放弃他们作为宇宙霸主的优越感而同意法案通过呢?
    “这只是文明进程的第一步,接下来总统会颁布命令,做电视演讲以及进行隆重地悼念仪式。人类欠诺亚人一个道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太久,现在是时候为诺亚人恢复名誉了。”爸爸继续说。
    “恢复名誉?只是恢复名誉?”丘有些想笑。这种唱戏一样的做法对于那些死去的人有多少意义?那么血腥与疯狂的历史,却像冰海沉船一般静卧海底几百年无人知晓,现在只是一道总统的命令和几个电视演讲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丘,不要学美罗珀好吗?”爸爸突然说。
    “嗯?”丘一愣。
    “生命中总有些人会让我们无法释怀,总有些事要经历曲折,我们无法跨越时空的界限,我们能做到的只是让我们的现在更好一些。”爸爸。
    “可是,我真的可以这么大度吗?”丘不甘心,心里的委屈还在,那些暗流还在汹涌,无法平息。
    “丘,在这个宇宙复杂混乱的历史上,美好的和丑陋的都曾经存在过。即便是耶稣,也曾被无知的人类害死。但是耶稣只在墓穴里躺了一天,就爬起来重生了,他成了行走在人间的神。”爸爸很有信心地看着丘。
    丘不是很确定:“你要我和他一样?”
    “是的,让过去的自己死掉吧。只有走下十字架,你才能重生。如果你永远背着它,你就会是下一个美罗珀。”爸爸说。
    “可是,我不想背叛我的种族。”丘。
    “你没有背叛他们,他们依然在那里,他们需要入土为安。”爸爸说。
    丘沉默了,他明白爸爸的意思他也见过美罗珀,他知道那种被伤心和怨恨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样子有多恐怖。他不想变成美罗珀,但是他不确定这样轻易地放弃过去是不是就是对的。
    “丘,用你的优秀来证明你族人的优秀,用你的宽容来证明你族人的善良,让人类通过你的成就永远记住诺亚人这个族群,我觉得这才是你对族人做出的最好的缅怀!”爸爸。
    “嗯……”丘心里有些活动。
    这半年来他的心里其实过得非常阴郁。独自背负着种族的灾难,不能做埃尔森那么疯狂的事,也不知道该去报复谁。无法挽回又无法缓解,他忍得好辛苦。而爸爸的话刚好就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需要一个支点重新支起人生,而这个点恰好就是爸爸说到的。
    “与戴王冠,必承其重!你是诺亚人王族传人,为诺亚人正名是你份内的事。”爸爸。
    丘郑重地点点头。“我会的,爸爸。”
    想通了这一点,感觉轻松多了。
    “下去吃饭吗?”爸爸问。
    “嗯……不了,爸爸,我还不想见他。”丘坦言心事。
    “为什么?他很爱你。”爸爸。
    “我不想欠他人情。”丘。
    “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傻瓜,只有愿意当傻瓜的人。他能为你做到这么多足以说明他希望你幸福。”爸爸。
    “……”丘不想跟爸爸争辩,但是爸爸还是要说。
    “丘,你是勇敢出色的战士,当别人走投无路时你会挺身而出。但同时你也有你的缺点,你天性纯真对爱情抱有烂漫的幻想,你相信爱情必须完美,但是你别忘了,连神话故事里所有伟大的神都有各自的缺点,你怎么能要求你爱的人必须完美?”爸爸看着丘,用他半生阅人无数的经验语重心长地说:“对自己宽容一些吧,这样也就是善待了别人。”
    “嗯……”丘在考虑。
    “你不用把他当做伟大的太阳神。就把他当做你的小矮马去交往吧!”爸爸。
    “呃?小矮马吗?”丘笑了。爸爸的比喻还真逗,那么英俊高大的罗格,有谁会把他和小矮马相提并论?
    “丘,爱情好不好不在于别人,而在于你如何去掌控它,如果我总是把自己当成小商人的儿子你觉得你妈妈会喜欢我,会跟我走吗?”爸爸现身说法。当年若不是他的坚持,怎么会有他们夫妻坚贞不渝的爱情和现在这三个超级优秀的孩子?
    “嗯。”丘明白爸爸的意思,但是他需要再多一点时间来思考。
    爸爸不再多说,拍拍丘的肩膀把时间留给他。
    丘坐在床边默默思考,想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想通了。这就像小树说的,你征服了他就是征服了这个宇宙,他征服了你也是征服了这个宇宙。既然总有人要跟宇宙过不去,那为什么不是由自己来主导呢?征服就从晚饭开始好了。
    起来去吃饭,楼道里没有人,丘踩着厚厚的纯羊毛地毯往楼梯间走,拐过墙角冷不丁看到一个人站在面前。跟个雕塑一样。是罗格!
    他站在那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月光从楼梯间的落地窗照进来,洒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辉,也让他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
    “你……怎么在这里?”丘开口,声音有些不自然。
    “想看看你。”罗格凝视着丘,稀有的铁灰色双眸如暗夜之火,展示着这世上最浓的深情。他走过来,在距离丘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脚步。
    丘嗅到罗格身上男士香水的气味,那是专属于罗格的味道,高贵、神秘、含蓄……那也是不曾抹去的记忆,每一次嗅到都是温暖的回忆。
    “我想你。”罗格的声音很轻,虔诚得好像一片羽毛从天际飘落,又好像太阳神轻轻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小心把试图把周围照亮。
    “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多?”丘问罗格。
    “为了赎罪,也为了能再见到你。只要能让我爱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可以做。”罗格痴迷地看着丘,这一刻他像一个信徒在膜拜自己的神。生怕面前的人有一点点不满。
    然而丘还是皱起眉头抱怨。“你的话可真多!”
    “啊?”罗格有些无措。自己这都是肺腑之言,难道丘不信?
    “想不想亲一个?”丘突然问。
    “嗯?”罗格没听清。
    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勾住,然后一个青涩又霸道的吻就贴了上来。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急不可耐的样子好像是在分秒必争地跟人抢一块蛋糕。
    罗格哑然失笑,反手揽住丘的腰把他贴在墙上。
    亲爱的,慢一点,接吻不是这样的,它应该是这样的……
    窒息,吻到窒息,吻到灵魂都要融化。
    丘发现这个吻不仅夺走了自己的呼吸,也夺走了自己心里的阴霾。所有的脆弱,决绝,伤痛和恨意都在这一刻被清除了出去,当空气再度充满肺泡的时吼,心像被洗过一样,不再愤怒、不再抱怨、也不再倔强,剩下的只是欢喜,和重生后的舒畅。
    “满意了吗?”罗格问丘。
    “嗯。还好。”丘努力平复呼吸。
    “那现在去吃饭?”罗格征求丘的意见。
    丘点点头。当然,我要正式把你介绍给家人。
    “跟我来。”丘领着罗格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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