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了,过了良久在阳台上的两人才敢探出一个头往里看。见果真没有人了,才起身轻轻走了进来。
    进了屋,身上也逐渐回暖,安妮卡搓了搓发冷的手臂,嘟囔着埋怨。白玉却还想着两人刚才的对话,拿货?这江从芝和伯曼还有生意往来?
    安妮卡瘪嘴感叹说:“长得端端正正的,结果连伯曼和唐俊生都被她勾去了。”
    白玉抿嘴笑了笑问:“吃味什么呢?”
    安妮卡瞪她一眼:“伯曼这种人我可不会招惹的。”她爹和伯曼认识了几年,伯曼长得好,她自然刚开始对他是有些好感的,可自从一次见过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地把人手腕折断,安妮卡的那些心思是彻底烟消云散了,想到这里她促狭地看了看白玉问:“你家唐少爷刚刚还与她温存过,你就不吃味?”
    白玉一愣,挑挑眉眨眨眼说:“我..我为何吃味?我们不过就是面子夫妻罢了。”
    安妮卡眼珠子转了转笑着问:“那借给我玩玩怎么样?”
    白玉吓了一跳,但看安妮卡那笑意七分戏谑带着叁分认真,一时竟没开得了口。只见安妮卡噗地一声笑出声来:“还说对他没意思,看你紧张的。”
    白玉瞪她一眼,作势就要去拧她:“你个小纵牲…”
    安妮卡腰一扭笑着躲开了,急急跑两步到门边对她吐了吐舌头开门跑了出去。可还未等白玉追过去,远远就看见了安妮卡僵直的背影。她心里咯噔一声,再朝前走两步,果然就看见站在扶手边的高大男人。
    陈由诗正倚在二楼的扶手上等江从芝从盥洗室出来,却没料到身后不远的屋子里竟出来了人。他转头一看,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若是旁的人还好说,偏偏这两人他又动不得。
    安妮卡被吓得僵在原地,还是白玉暗中拉了拉她对陈由诗尴尬地一边打招呼一边贴着墙挪到楼梯处:“伯曼先生..”
    陈由诗没答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俩,也不知之前她们藏在了哪里?倒也是怪他注意力全放在江从芝身上,全然没有顾着周边的环境。也就趁着陈由诗愣神的空档,两人急忙撒腿就往楼下跑。
    不过一会儿,江从芝便从盥洗室里走了出来。今日后庭第一次被开,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出她走路间的一丝别扭模样。陈由诗见她出来了便领着她出了门,竟连伊文思都来不及道别就上车离去了。
    司机早已在车外等候,见两人一前一后行来忙把门打开。陈由诗没急着坐进去,低声吩咐道:“最近派两个人盯着白玉和安妮卡。”
    司机愣了一下随即应是,又问:“那明日江小姐的话…?”
    陈由诗转头看了看正缓缓走近的江从芝,对他说:“找个人跟着看着货就好。”
    话落,江从芝也行至跟前。两人双双上车,一路无话。
    次日,江从芝从春满阁离开的时候果真没有受到门房阻拦。  吉祥街在法租界里不算繁华,但好在是临着满是办公楼的华成街,不然真有点萧条的意味。
    江从芝还是穿着一身黑色斗篷,浓密的头发被绾在脑后,一张鹅蛋脸上嵌着乌黑的双眼和绛红色的唇。她此时正坐在那家胭脂铺对面的一个咖啡店里,戴着薄丝手套的手指正摩挲着咖啡杯的杯柄,一边用余光扫视着胭脂铺的周围。若是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这般谨慎,也许是生活有了盼头,这厢倒是惜命起来。
    “小朋友,”她见周围没人,朝不远处的报童招了招手叫他。那报童才七八岁的年纪,听见人唤急忙小跑过来:“漂亮姐姐,买报纸吗?”
    江从芝掏出一元的法币对她说:“你去趟胭脂铺帮我说一句话,这一元就是你的了。”
    报童显然没想到是这般好事,眼睛亮了亮问:“真的?带什么话?”
    江从芝想了想,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那报童点点头然后问:“就没了?”
    江从芝嗯了一声,把钱交到她手上:“不论那老板问你什么,你直接离开就好。”
    胭脂铺里此时没有几个客人,柜台后面坐着个裹着围巾的掌柜正在嗑着瓜子,一边的小二正在给两个女学生模样的人介绍胭脂。这时从门口走来一个小女娃,女娃子几乎和柜台一样高。掌柜瞄了她一眼,又继续嗑他的瓜子了,却不料女娃问他:“陈老板要的胭脂准备好了吗?”
    掌柜明显一愣,急忙吐出了瓜子皮站起身来,他搓了搓手问:“是哪种胭脂?”上次来拿的是个谢顶的男人,这次竟然换了个小女娃?
    可下一秒他又愣住了,只因为那女娃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他给小二使了个颜色,小二意会急忙跟了上去。那两个女学生似是没有看到心仪的胭脂,也不作停留离开了。
    江从芝在对面看着人一个个离去,见周边的摊贩似乎真的没有注意胭脂铺的,才动身前去。
    那掌柜正在纳闷怎么女娃就走了,铺子里又走进一个穿着黑色毛边斗篷的漂亮女人,女人对他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手边的箱子说:“我来拿陈老板订的红胭脂。”
    掌柜的打量了她一下又看看箱子,心有疑问可因为信息都对上了便也不再说什么,嗯了一声推开了身后的一扇门:“跟我进来吧。”
    江从芝显然有点犹豫,皱皱眉直接把箱子递给他:“你拿去装好给我。”
    那掌柜笑了笑问:“姑娘不验货?”
    江从芝冷笑说:“都是为陈老板做事的,要是出了事谁都跑不了。”掌柜听罢没再应答,拎着箱子进去装货了。
    直到她从胭脂铺出来的时候,她都觉得一切顺利地不可思议。本以为这次是十分惊险的,转念想一想,难道陈由诗知道此行不会有太大危险?她皱了皱眉,很快否认了她这个想法,如果没有人看着这里,陈由诗为什么不让自己的手下人来?许是真因为唐俊生的关系恼了她罢?江从芝走了一段路叫了一辆黄包车,正迈腿上去,身后传来一声:“江小姐?”
    江从芝闻声转头,正是昨晚宴会时坐在她身边的李军官。男人四五十岁的年纪,两鬓微微有点发白,嘴唇上面一溜小胡子,身材看起来壮硕有型,一身军装平添几分威严之感。
    江从芝头皮有点发麻,此时她只想拎着箱子赶紧回春满阁去,可不想有任何的节外生枝,她转头对李姓军官笑了笑点点头,就欲继续上车,而对面的男人显然不想让她走掉。他寒暄道:“昨日刚分别,今天就又见面了,岂不是缘分?”
    江从芝讪笑一声道是。
    男人又问:“江小姐拿着箱子是要去哪儿?”
    江从芝先是心里微微一惊,但看他像是只想与她多说两句的样子,于是展颜一笑,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李大帅这么好奇我去哪?”
    女子明眸皓齿,笑起来眼睛微弯,李姓军官呆了呆。“是啊,不知我昨日的提议江小姐觉得如何?”
    江从芝脸上的微笑保持不变,低眼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箱子笑说:“抱歉。先不说堂子里的规矩,就是您开的价也太少了。”她抬眼看了看男人脸上的表情,见他面上只有惊讶之色,又郑重地说:“私下拉铺的事情不是长叁堂子里的倌人能做的,承蒙李大帅喜爱。”说罢微微行了一礼,转身让车夫把箱子放在了车上。
    就在她要踏上去的时候,却不料被他拉住了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李军官眼疾手快将她腰圈住,那股女人的馨香就这么窜到了他的鼻腔里,他神色深了深。江从芝感觉男人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不禁有点急了。此时正是下午叁点,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他若是硬拽她去什么地方也是有法的。
    她脸色冷了下来,还不待她说话,身后的男人就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你要多少?五十?一百?”
    江从芝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可男人臂膀如铜铁般坚硬,她皱眉问:“我若是不答应,李大帅今儿就不放手了吗?”
    李姓军官能感觉到那层迭衣物下的温软,一时间真舍不得放手,他扯起嘴角笑了笑说:“亲眼见过江小姐在船上与老白的女婿云雨巫山,今日我不放手又如何?”
    江从芝耳朵开始有点发烫,听这话的意思,那日她与唐俊生在船上的作为都被人看了去,还是被他的长辈。
    见怀中女子挣扎幅度变小,他趁势大手一挥,驾着她就要一同上了那黄包车。江从芝心里咯噔一声,急忙一边死命拍打着他的手臂一边大叫出声:“你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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