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政大人配的上!”
    林亦认真的说道。
    傅玉衡抹去眼角的一滴泪,连连点头道:“好,好……”
    他颤抖着双手,郑重地接过那篇诗卷,深深地看着林亦,像是要将他刻进记忆深处。
    他神色肃穆,执朋友之礼,道:“若是林学士不介意的话,今后你我便做个忘年之交,如何?”
    我就是这个意思……林亦同样回礼,轻笑道:“是林亦的荣幸!”
    “哈哈哈,好!”
    傅玉衡拍了拍林亦的肩膀,看着望月亭外的雪景,感慨道:“我在南湘府呆了这么多年,寒冬酷暑,第一次觉得这雪景甚是美丽,有小友在的南湘府,我都舍不得走了,哈哈!”
    他不再称呼老夫,而是称呼我,细节处彰显他对林亦的认可。
    林亦微微一笑道:“人生路漫长,我们还有相见的机会,大人此去,到时候再与大人把酒言欢!”
    “好!”
    傅玉衡眼睛一亮,道:“我期待跟小友在京城相会的那天!”
    望月亭中。
    一片酸味。
    那些家室都不错的读书人,恨不得
    “对了!”
    傅玉衡这时候才想起一件事,道:“刚才小友说有件事要跟我汇报,不知道是什么事?”
    林亦脸上的笑容收敛,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目光落在亭中的苏童和提学使苏南飞身上。
    双目如刀,有几分侵略性!
    “放肆!”
    苏南飞的注意力,本就在林亦身上,见林亦用这种眼神看他,勃然大怒道:“身为南湘府学士,见本提学使不知行礼也罢,居然用眼神针对本使!”
    “你是何居心?有没有半点礼数?”
    苏南飞昨晚没有赴宴,并不知道林亦身上有一件特殊的信物。
    苏童扯了扯苏南飞的衣角。
    “苏童你扯我衣服做什么?莫非你要帮此子说话?”
    苏南飞瞪着苏童,道:“就因为现在他跟傅学政有了交情,你就怕了?”
    “他不尊师重道,有辱读书人名声,学政大人,我建议将林亦的乡试名额取消,以儆效尤!”
    苏南飞向新来的学政廖清流请示。
    “呵~”
    林亦冷笑地看着苏南飞:“苏提学,我看你还能欢跳到什么时候!”
    廖清流本就嫉恨林亦将鸣州之诗赠送给傅玉衡,呵斥道:“大胆,身为学士,是这样对待……”
    “住口!”
    林亦看透了廖清流的为人,丝毫不给半点面子,道:“你现在还不是南湘府学政,你有资格在这训斥?”
    哗!
    林亦话音落下,苏童跟苏南飞以及众多学士,一个个吓蒙了!
    “你……你……”
    廖清流气的脸色涨成猪肝色,胸膛上下起伏,上气不接下气,死死地瞪着林亦。
    真解气……傅玉衡心中狠狠地爽了下。
    “我什么我?有什么气,等过了今天再来撒!”
    林亦本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对这种读书人中的败类,疾恶如仇。
    他心中自有一杆秤。
    时刻丈量这方天地,丈量这个人间。
    林亦这时候看向傅玉衡,郑重抱拳道:“学生有一个好友,是这南湘府学士,遭提学使苏南飞剥夺乡试资格!”
    “学生想为那好友讨个公道,望学政大人能再耽误一些时辰,还学生好友一个公道!”
    苏童与苏南飞心神一震。
    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魏忠君的身影,二人眉头皱起。
    “还有这事?剥夺学士乡试资格,最终得经过我同意才行,但我并没有收到此类文书!”
    傅玉衡眼神一凝,看向亭中的提学使苏南飞:“苏提学,可有此事?”
    “有!”
    苏南飞点了点头,正色道:“前些日子,有人控告魏忠君意图杀人,经查属实,本来我要判他灭文心,但考虑到有人替他求情,便只是剥夺他的乡试资格!”
    “放你娘的狗屁!”
    就在这时,望月亭外,十多个穿着单薄冬衣的少年,结伴来到了此地。
    魏忠君赫然在列,他半边脸肿起,怒视苏提学道:“什么叫意图杀人?是苏童先揍我,辱我,还把我抓起来,关在苏府地牢,对我动用私刑……到头来你苏提学不分青红皂白,剥夺我的乡试资格!”
    魏忠君委屈的哭出声来。
    身旁的少年安抚着他的情绪,他们都是普通家室的读书人。
    从小跟着父辈串门,一块长大,关系很铁。
    亭中众人议论纷纷。
    苏童那张俊秀的脸庞上,此刻阴沉地滴出水来,一对眸子……仿佛要杀人似的盯着魏忠君。
    蝼蚁!
    竟然还敢揭发他?
    魏忠君跟那些少年来到亭外后,齐齐拱手,向傅玉衡揖礼道:“学生见过学政大人!”
    “恩!”
    傅玉衡对这些普通人家的读书人,有几分恻隐之心,道:“这大冷天,你们穿的这么单薄,虽有才气御寒,但乡试在即,才气可不能随便浪费……都回去吧!”
    他那天设宴,之所以没有邀请这些人。
    就是怕他们破费。
    如今自己离任,他们却自发而来,傅玉衡心中感触良多。
    寒门难出贵子。
    可他……更希望这些寒门能出贵子,因为只有历经人世间的苦,才会懂得百姓的不容易。
    “学生想送老师一程!”
    “不过我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这些鸡蛋……是家里老母鸡下的,老师……”
    “尊师重道是咱大衍的传统美德,老师虽未曾真正教过我们读书修行,可您在督学府中,却时刻为咱们的修行铺路,老师……这些鸡蛋收下吧!”
    “……”
    这些少年郎一个个将装有鸡蛋的篮子,递到傅玉衡身前。
    这一刻。
    傅玉衡看着这些贫苦少年眼中的真情,一时间感动不已,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好孩子,好孩子!”
    傅玉衡接过这些篮子,视若珍宝,点头道:“你们的心意,老师都收下了,老师今天也在这……跟你们道个别!”
    “临走之际,也请原谅老师没有珍贵的礼物馈赠,唯有一言相赠:契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努力吧,孩子,你们才是大衍的未来!”
    傅玉衡伸出手,摸着这些少年的头,一个个摸了过去,神色间尽是鼓励。
    林亦站在一旁,眼眶微微泛红。
    他想到了前世高考,跟老师离别的场景,全班同学坐在座位上,黑板上写的是一行无期限的请假条。
    那一天……他们哭的很凶。
    第一次,切肤地感受到,离别之痛。
    这一去,也许便是一辈子……
    傅玉衡随后猛地抬头,正视苏提学道:“苏南飞,谁予你剥夺学士乡试资格的权力?”
    “苏童,你可知罪!”
    傅玉衡声若惊雷。
    远处竹林抖落片片雪,惊走鸟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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