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四愕然,来回在这二人之间相看,突然顿悟出什么,默默的捡起扔在门槛边的铜盆退出了屋子。
    此刻,女郎突然大吼一声:“宁昭远!不要脸的浪荡子!婚前玷污了我!婚后还要这样待我!竟与一个有夫之妇厮混?你对得起何人?”
    门外薛四听得一愣一愣,傻眼盯着屋中景象,默默不言。
    宁南忧也卯足了戏劲,咧着嘴角忍着笑意,高声厉合:“本侯又未拘束你!你若愿意另寻良人,本侯亦不会阻拦!江梦萝!你做甚如此凶悍!令人厌恶!”
    江呈佳举着剑又朝地上狠狠砍了一刀:“你再说一遍?你觉得我是悍妇,当初为何要招惹我!”
    宁南忧答:“本侯色令智昏,难道不可以吗?”
    江呈佳:“好啊!事到如今,你我都有了子女,才说出真话?宁昭远!你是觉得我娘家无人吗?陛下说过!你若敢负我,便任由我处置你!”
    宁南忧:“本侯乃是皇室子孙,就算陛下亲口承诺又怎么样?有我父亲在...你敢对我动手?”
    两人的争吵声愈发剧烈,内阁床榻上沉睡的人终于有了些动静,转了个身。江呈佳便继续砍屋中的木具,闹出更大的响动,并扭头对薛四吩咐道:“你去,立刻寻我嫂嫂过来,将此事悄悄报给陛下与皇后,并请我兄长归府。切记,说的像一些,莫要漏了馅。”
    薛四观眼前之象,便知这夫妻二人究竟打得是何种注意,于是连连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他提着铜盆,迅速冲出庭院,奔至小路上,一转眼没了踪影。
    江呈佳继续砍着屋中的东西,并狠心在自己的手臂上刺了两刀,又朝肩头划了一刀,鲜血立即渗出,染红了她的浅色衣袍。
    角落里疲乏的郎君见她忽然挥剑砍了自己,立即挣扎着坐了起来,压低声音责怪道:“你做甚?本可以不用这样...做甚将自己弄伤?”
    她捂着伤口,大汗淋漓,笑眯眯的小声回应道:“作戏嘛,我需受点伤,才能让众人都相信,你身上的伤是我砍的。放心,我没伤到要害,不打紧。”
    盯着她身上的伤,宁南忧心疼万分,只能叹声道:“等会儿事毕,立刻请医工过来瞧一瞧。”
    这时床榻上又传来了一阵翻动声,江呈佳急忙冲他噤声,两人齐齐望向了屋舍内阁。只听见李湘君轻哼一声,转眼苏醒,忽见自己全身上下只剩肚兜与亵裤,不由惊叫出声,立即拿起一旁摆放的衣物遮体,连滚带爬的下了榻。她冲出内阁,却在门前瞧见了提着剑气势汹汹的江呈佳。此女正一脸凶神恶煞的瞪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李湘君心中咯噔一下,以为眼前女郎恰好撞见了她与旁人行苟且事,脸上笑容尴尬而僵硬:“阿萝...妹妹,你在这里做甚?”
    江呈佳气势凌然,冷冰冰的瞪着她道:“好姐姐,你说我在这里做甚?”
    李湘君在屋舍中打量了一圈,也没找到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侮辱她,转眼无意间朝角落里一看,便见有人奄奄一息的靠在墙壁上,浑身是血。
    那人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中衣和裹裤,满脸苍白,正深情款款盯着她看。
    李湘君顿时犹如被惊雷劈中一般,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再僵硬得看向自己,双眸几乎能瞪出来。方才她在梦中的一切,竟然并非假象,竟是真的?她竟与她心心念念的君侯行了男女之事?还恰好被江呈佳撞见?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眼神在宁南忧与江呈佳之间来回飘散,呆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江呈佳却好像误以为她与宁南忧在眉目传情,竟怒击败坏,恶狠狠道:“狗男女!今日我江梦萝便取你二人性命!”
    说完,眼前这女郎便挥剑向她刺来,李湘君连连后退,惊叫躲避,慌不择路。就在江呈佳的剑快要挥到她眼前时,忽然有一人紧紧护住了她,只手掐住长剑剑锋怒道:“江梦萝,你有完没完?”
    江呈佳眼见此象,泫然欲绝,眼泪簌簌落下,哽咽道:“宁昭远,成亲时,你是如何说的?你同陛下说,今后惟有我一人,会一心一意待我。这么快,你便忘记你的承诺了吗?!”
    宁南忧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恨恨将手中剑锋摔出去,锋刃擦伤了他的手掌,李氏亲眼所见,顿时心生感动。只听身旁郎君这么说道:“你闹够了没有?为了让你出气!本侯已经让了你这么多招,受了这么多伤,你还不肯作罢?江梦萝!你可知谋害皇室子弟是什么罪行?!”
    “我才不管这些!哪怕玉石俱焚,我也要去你这对狗男女之性命!”江呈佳气得满脸通红,一目泪光,闪闪点点,狼狈至极。她继续挥剑,毫不留情的向这两人刺去。
    李湘君瞧见,宁南忧毫不犹豫的挡在她身前,牢牢将她护住。江呈佳的剑锋悬在他的头顶,没有继续往下砍去。她伤心欲绝,倒退两步,扔去手中长剑,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哪怕你心向着我一些,我也不会...生出与你同归于尽的想法。是我...输了,输得惨不忍睹。”
    宁南忧松了口气,扭头无比紧张的看向李湘君,温柔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李氏摇摇头,乖巧的坐在他身侧不语,心间全部柔软与喜爱,在此一瞬间都献给了眼前的郎君。
    正当三人对坐于地时,屋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魏帝与皇后疾步而来,紧接着穿着一身婚服的沐云也与薛四朝小院庭落赶来。他们四人一入屋中,便瞧见满地狼藉,不由骇然,再往帘帐内阁一看,便见江呈佳、宁南忧与李湘君浑身狼狈的靠在地上,灰头土脸,血迹斑斑。
    魏帝眼见宁南忧与李氏衣衫不整的靠在一起,便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瞧着那男郎身上四处是伤,血色晕染衣袍,猩红狰狞一片,他不由感叹:江女之武力,竟如此令人惊骇。
    魏帝沉默片刻,出言训斥道:“老六,你怎能做出此等混账之事?”
    宁南忧肩颤,立即跪地俯身,向皇帝请罪:“陛下,臣弟糊涂,愿意领罚。但求陛下莫要责怪君姐。是臣弟鬼迷了心窍,令她失身,全是臣弟的错。”
    魏帝神情暗沉,故作惋惜痛惜。
    而跪坐在地上的江氏听到君侯出此言论,不由满心绝望:“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这个女人?宁昭远,你无耻!下贱!”
    江呈佳像是被气昏了头,在魏帝面前胡言乱语,疯狂谩骂。
    魏帝蹙起双眉:“江女。朕尚且在此。你的夫君也尚且是皇室子弟,焉能由你如此言语不顾的羞辱?”
    江呈佳听此言,默了声,双脚并驱,手臂紧紧环着大腿,痛不欲生。
    “出了什么事?”这时才走到屋前沐云低声询问了一句,踏入门槛匆匆向魏帝行礼后,便往房舍四处看了看,眼见地上点点血红,木具碎渣四处飞撒,她便故作诧异,仿佛全然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惊呼一声道:“这是怎么了?这房间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她再往里屋走,便瞧见宁南忧敞开衣裳,怀中抱着同样衣衫不整的李湘君,更是难以置信道:“淮阴侯...你你...你竟与南阳公主?”
    李湘君低头掩面哭泣,默默不语。
    宁南忧将戏做足,一副全然不怕的模样。
    魏帝无奈的摇了摇头:“六弟啊,六弟。江府之内,群臣皆在。你这副德行,让朕如何向他们交待?”
    宁南忧闭上眼强硬的说道:“若陛下认为丢了脸面,那便请陛下惩治臣弟为江女出气吧。”
    李湘君这时却疯狂摇头,为他求情道:“陛下,此事并非君侯一人过错。臣妹亦有大错,不该为情说动,不顾礼义廉耻。求陛下将臣妹与君侯一同处置了吧!”
    魏帝见状,正预备开口。却听江呈佳发出一阵冷笑,落泪绝望道:“好一对深情如水的狗男女...若我今日强行拆散你们,岂不是我成了恶人?”
    众人皆向她望去,只见此女转身,翩翩如凤,即使狼狈,也能优雅面对:“陛下。请陛下莫要伸张。臣女不愿他们受罚。刺伤君侯乃是大罪,但臣女心中怨愤,难以克制。若陛下允许,便将这个当做对君侯的惩治,莫再多加处置。若陛下不允,还请陛下让臣女与他们二人一同受罚。若陛下准允,臣女请求携女归江府,与君侯一地两别,从此互不相干。”
    魏帝难以理解江女的这个决定,难道此女当真爱上了他的六弟?
    一番震惊后,魏帝沉寂下来。眼瞧着江女确实伤心欲绝,难以自持,他心中微微浮起的那丝犹疑被压了下去。魏帝斟酌一番,认为此时并非拿捏江府的最佳时机。今日江呈轶已察觉他对其之杀心,却仍然为他平定城中兵乱,剿除贼寇,击破阴谋,说明江氏一族在此阶段的确对他忠心耿耿,至于仍然铁心扶持他的缘由,他还没有摸清,到底是不是忠君侍主,也未可知。既然已给了江呈轶一个警告,他便没有必要再对其妹故作刁难。此时,应当护着江女才能平息江呈轶心中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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