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只留下了阴云密布的江信庭,和不知所措的青黛,二人相对,僵持许久,青黛方才开口,唤了一声将军。
    江信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边境苦寒,夜也长,青黛不得安枕,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江信庭也没回去歇息,独自去了书房,秉烛看兵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方才那情深义重的相拥,心静不下来,这书便始终停在了那一页,他有些烦闷,将书合上,吹灭了灯,静坐于案牍旁。
    翌日清晨,小雪,有仪吵着要去集市上采购些东西,裴衡想着青黛身子已然大好,不妨出去走一走,便将青黛带上了,此时方知舟横已经回千窟城了。
    裴衡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有仪有些惊讶,气愤道:“这臭小子,走了也不打声招呼,算了,那我喊江信庭一起去。”
    原本还沉默不语的青黛听闻此言,慌忙道:“哎别!那个......叫上千斛姐她们吧,江信庭毕竟是将军,与我们同行难免太招摇了。”
    有仪和裴衡对视了一眼,而后好奇的看着青黛,裴衡说道:“千斛和罗复去天镜河了,若不想江信庭同行,那便我们三人去吧。”
    “走吧走吧。”有仪兴奋道,拉着青黛飞也似的往府外奔去。
    鹰扬是边城,少有人至,经商关口设在了寿州城,故而使得鹰扬更加萧条,但如今年下,集市上的人倒是多了起来,算不得热闹,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路边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街上行人呵气成霜,采买着年货,偶有几辆马车驶过,在这小雪之中,倒也有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有仪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提着两个鲜艳的红灯笼交给了裴衡,便又转身跑到了胭脂摊前。
    青黛看着自己师兄任劳任怨的抱着花红柳绿的东西,不由得笑了,目光落在了裴衡胸口的六两上,故作好奇的问道:“师兄平日里不是最不喜爱挂饰了吗?这坠子我瞧你戴了许久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嘛,谁送的?”
    裴衡目光盯着有仪,说道:“捡的,好看。”
    青黛看他嘴硬,继续说道:“那送我了呗?”
    裴衡转头看了青黛一眼,皱了皱眉,一本正经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我又不是君子。”青黛耸了耸肩。
    话音刚落,有仪兴冲冲地跑过来拉着青黛到了胭脂摊前,拿起一盒胭脂便要往青黛脸上抹,青黛往后仰了仰身子,躲过了有仪的魔爪,道:“你若喜欢让我师兄给你做便是了,何苦跑出来买?”
    有仪眼睛一亮,问道:“你师兄还会做胭脂呢?”
    青黛嗤笑:“他除了不会生育,什么不会?”
    话音刚落,裴衡翩然而至,皱起眉头,道:“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三人从东市逛到西市,便到了晌午,有仪看了看裴衡手上大大小小的物件,倒是心满意足,还伸手拿过了刚才自己买的红灯笼,顺便给了青黛一个,说道:“我们一人一个,等过年那天到天镜河边放。”
    青黛笑了笑,说道:“怎么没给我师兄买?”
    有仪抬头看了看裴衡,撇了撇嘴,说道:“你师兄说这玩意儿油火燃尽会掉下来,许的愿老天爷不收,与其对老天爷许愿还不如对他许,好歹人间的事大半他都做得到。”
    青黛抬头看着裴衡,忍俊不禁,继续问道:“师兄你这么神?那我想长生不老,你能做到吗?”
    话音落,裴衡身形一顿,缓缓转过头看着青黛,心中百感交集,眼底尽是黯然,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恰在此时,有仪见不远处江信庭和江流正骑在马上朝她们走了过来,便碰了碰青黛的胳膊,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望向江信庭的位置。
    青黛望去,愣了愣,直至江信庭和江流走到她们面前才恍过神来。
    江信庭骑在马上,轻轻勒马,马蹄轻踏,停在了三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问道:“怎么跑这儿来了?”
    裴衡也从方才青黛的玩笑中回过神,但脸色却不大好,说道:“吵着出来买年货,你怎么来了?”
    江信庭下马,将缰绳递给了江流,道:“刚从军中回来,你们买完了吗?”
    有仪兴高采烈地举了举手中的灯笼,道:“买完了买完了,将军需要什么吗?我们再陪你逛一圈?”
    江信庭摇了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牌楼,说道:“刚好去醉香楼吃点东西吧,我也饿了。”
    说着,他转头对江流道:“你先回去,将马三和延王关在一处,切记,用刑时要让延王亲眼看着。”
    “是。”江流应声,牵着马离去了。
    四个人来到了醉仙楼,寻了处雅间儿,待江信庭点完了菜,裴衡才开口问道:“马三是何人?”
    江信庭拂去肩上落雪,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道:“充王的人,想过天镜河,手里有封信,被抓住后那信被吞了下去。”
    “充王的人去北国做什么?”裴衡好奇的问道。
    江信庭摇头,眉头紧皱,道:“充王在岭汀,离千窟城倒是不远。”说完,江信庭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青黛。
    青黛被他看得心中一慌,低下头去喝茶,不曾说话。
    二人一举一动落在裴衡心里,瞧见青黛那委屈的模样,有些不悦,怒道:“你瞪她作甚?”
    江信庭抬眼,狐疑道:“我哪儿瞪她了?”
    青黛连忙放下茶盏,拉住了裴衡的手臂,不耐烦道:“师兄你现在怎么......如此蛮横......”
    话音落,有仪不乐意了,指着江信庭急头白脸道:“他就是瞪了!我看见了!”
    江信庭气结,青黛怒视着有仪,道:“再多说一个字,师兄那六两就归我了!”
    言罢,方才还气势凌人的裴衡和有仪对视了一眼,瞬间心虚版气焰全无,裴衡摆摆手,道:“行了行了,继续说正事儿吧,你是想去问问舟横是吧?他昨晚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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