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说上古神器在他手上,又忌惮他身后的剑门和分神期老祖的师尊而不敢妄动。
    剑门忧心他安危,派了不少历练弟子试图联络上他,可宴时迁踪迹飘渺,音讯不定,所到又都是险境…
    十年后这人却回来了。
    筑基到元婴何至天堑鸿沟,他只用十年。万中无一,天资机缘皆受天道眷顾。
    清虚一时感慨万千。
    “如今你平安归来,又有这等突破,我也不问你得了哪种机缘,总之是一大幸事,你师尊看见也一定甚为欣慰…”
    原本还是门中后辈弟子,转眼十年过去,就变成了只比自己低一筹的元婴老祖。饶是清虚活了几百年,一时间也没适应过来,不觉间说起了白寒…
    青年的眼睛霎时亮了,漫天星河似是落在其中,皎皎生辉。
    “我方才放出神识,只想看师尊是否在峰中,并无他意,倒是莽撞了…师尊可好?…我这便去见他…”
    即使境界陡升,青年也丝毫不见骄纵,言语间持礼依旧。初见时的沉稳气度,举手投足间的威势淡去,只剩满腔的急切激动。
    清虚一时讷讷不知所言。
    宴时迁何等敏锐,忧心白寒一时什么都顾不得,运起法诀就要赶去。清虚一抬手拦了下来,“你先莫急…此时去了也无用…且先听我说…”
    主峰后山静心阁。两人对坐。
    “师尊上月才回来,这十年竟都不在峰中?”青年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知道白寒每年总会出峰一趟,少则十几天,最多不过两月,但如今十年都在外面,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从前他虽好奇,却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过问。
    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泛起酸涩。
    清虚叹了一口气,“我原以为他是出去找你…可他回来时,别人尚不知道,我却看出…他竟然跌了境界…”
    宴时迁惊得险些起身。白寒实力强横,就算遇上其他几派的分神老祖,也未必能让他受此重伤,这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且问一句,你昔日拜入他座下三年,白师弟未教你任何剑法,大比之事又将你关了禁闭,你可曾怪过他?”
    宴时迁摇摇头,“分毫不曾。”
    哪有什么入门拜师,不过是自己耍小手段,去赌白寒的不忍心。禁闭也是咎由自取罢了。遇见白寒是他无数机缘中最感激的眷顾,珍重尚且来不及,何来丝毫不满?
    “如此甚好…从前我还不甚明白他的教徒之道,如今想来是他算到你资质悟性上乘,此后机缘奇遇不断…若是初时进境太快,根基不稳,道心不坚,反倒不是好事。不教你剑法是为了不禁锢你,关禁闭也是想让你砥砺心境…白师弟待你,真可谓用心良苦…”
    用心良苦,他何尝不懂?只是此时从他人口中说出,往日与白寒相处的种种画面浮现眼前…思念疯长,一时恍惚。
    话题陡转,宴时迁很快回神,因为觉出清虚此时说这些,是要告诉他什么事,果然…
    “他百年收徒一人,待你尽心至此,你也对他尊崇敬爱,如此有些事也不怕告诉你…”清虚叹了口气,思绪似是飘到很久的从前,
    “那时我欲闭关突破分神,可门中无人支撑,正值焦灼之际,你师尊来到剑门…旁人只道是我昔日游历时与他有几分交情,哪有那般简单?你师尊提了一个条件,忘归峰。想来你也听过流言,说那是开山祖师闭关的地方,可当时白师弟剑意已成,图的当然不是这个。后来他直言承认,他要的是忘归峰的灵脉…”
    宴时迁听得认真,忘归峰确实灵气浓郁,可也算不得难得的宝地,这些年来他闯过许多地方,不少山脉洞府都要略胜一筹…
    “他算到云岭中有一处,灵脉走向暗合三精阴阳轮回道,灵脉的结心处,滋养神魂是再好不过…”
    “师尊当时神魂受损?!”宴时迁急急问道,不管何时,单是听到那人受伤就心中一痛。
    清虚却摇头,“我当时的境界略高于他,他若神魂有损我自然看的出,可是没有。我知滋养神魂非一朝一夕可成,短也要百年,这百年他是离不了云岭,与剑门祸福与共,才放心的由他坐镇剑门,自己闭关去了…至于什么‘外人谋权’想都没想过,昔日见他第一眼就知他不屑于此…”
    白寒神识完好,这么说来,那个神魂受损的人,一定对他很重要…可他从未见过忘归峰有其他人,莫非一直在白寒的洞府中?
    宴时迁心思电转,虽然面上不露分毫,心中早已扬起惊涛骇浪,自己视若珍宝的人,心中另有他人,还为那人牵绊百年付出甚多…愈想愈痛…
    幸而被清虚一语惊醒,“他这次回来境界跌落,却不似与人斗法受伤,问他缘由也不肯说…我告诉你这些的原因,想来你也猜到…”
    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掌门的意思是…”
    清虚长叹一声,“我担心他入了歧途如今你道法有成,还需你多费心”
    青年静默不语。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自己,何尝不担心?又何止是担心…
    玉符发出莹白的光泽,禁止开了。却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
    青年骨节分明的手指于其上细细拂过,纹路蜿蜒,千回百折。满溢温柔的眼闪过一丝落寞。
    参天古木的清润味道,飞瀑碧潭的微凉气息,云的形状,风的轨迹,每一个细节都熟稔于心。十年不改。
    宴时迁勾唇一笑,这次不是幻境了。白寒,我回来了。
    这十年间他回东洲报了仇,后查清了母亲身份,又闯过许多险境都说生死之间有大领悟,多少次命悬一线时,唯一的支撑恐怕就是“现在死了就见不到他了”
    也遇见过许多女修,或美艳或清丽,只是比起那人,皆不及万分之一,仿若米粒与明珠争辉,一是凡人,一是天人,不可比也。
    时间和距离没有磨灭,心中的妄念愈加深重。
    苦海深陷,再难回头。
    云端走下一人,身形飘渺,仿佛只用了一步就已至潭边。
    清澈的潭水映照白衣与墨发。青莲临水。远观不可亵玩。
    这一刻,他身后倾落九宵的飞瀑,脚下静默流动的潭水,天际的流云都淡去,连风都静了下来。
    在无数个幻境与梦境中反复上演的景象,一朝成真,近在眼前。
    全身血液瞬间沸腾,每个细胞都叫嚣着,得到他…得到他…
    宴时迁慌忙低头,顺势跪去,再抬头时,眼底翻涌的疯狂情绪隐藏的分毫不露。
    离山多年的弟子眼里一片孺慕,几近哽咽:“师尊…”
    又被柔和至极的力量扶起,那人的声音比每一个梦境里更真切百倍:“进境虽快,然根基扎实,不错。”
    一如多年前为他筑基时护法,而后淡淡一句,“三日筑基,天生净体。不错。”清冷的关心,依旧是那人特有的方式……
    青年的身形已完全长成,身高丝毫不输他面前的师尊,五官脱了少年时的稚气,更显俊美无俦,眼尾那颗本微不可见的朱砂痣,愈发殷红,衬得他容貌灼灼,却分毫不显女气。
    宴时迁知道白寒正以神识打量他,面上依旧笑的温和,一颗心早已高高悬起
    便见眼前人忽而蹙眉,扣起他脉门,厉声喝道,“你是何时伤了神魂?!”
    青年似是被一时惊住,嗫嚅着说不清楚,“…这…弟子…”
    被扣住脉门腾空而起的瞬间,眼里闪过一丝自嘲,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在你面前,还是免不了要耍小手段。
    眸色渐深,只是终究不一样了,现在你已看不出了啊。
    或者是否可以说…关心则乱。
    只是这一身师徒情分,比起你百年滋养的那个神魂,究竟那个更关心?
    第26章 结局
    松开手的白寒又恢复了往日模样。仿佛刚才失态只是他一时错觉。
    宴时迁以秘宝遮掩神识,暗中打量。这就是白寒的洞府,竟与他昔日被关禁闭的山洞不远,外间是桌椅蒲团等甚为简单的布置,里间是一处精妙的聚灵阵。
    没有他人的气息让他心中一喜,很快冷静下来,那个人在哪里?莫非他猜错了?
    “受伤一事,且坐下细细说来。”
    “回禀师尊,三年前弟子被一处上古秘境卷进了浮云海,恰好遇上海上飓风和兽潮……”青年言辞诚恳,事无巨细地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
    他金丹之后就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追踪符,白寒的气息让他日夜喜悦。而浮云海本就与外界完全隔绝,如今这般说辞更是仔细斟酌过。
    青年从浮云海身陷险境说起,不觉间又说到了万魔山之行,回神发现自己说的太多了,微微一笑,不再说话。气氛一时沉默。
    宴时迁的心悬了起来,饶是知道这番话毫无破绽,推衍不出差错,面对眼前人也依旧紧张。他身上带着妖族秘宝,用来伪装神魂及境界再好用不过,分神之下皆不可查,白寒如今跌了境界,他才敢冒这种险。
    白寒的情况也让他忧心,虽然面上看不出分毫差别,但从前白寒的气息深藏不露,宛如深不可测的大海,而如今跌到元婴后期,细看之下波动涤荡,却没有与人斗法受伤的痕迹。
    “我这里是此处灵脉的结心处,恰巧对滋养神魂有些好处…你且在此留几日,我再为你另寻他法…”声音清冷到不似关心。
    “多谢师尊。”青年起身要拜却被扶住了。
    “如今你道法有成,不必再苛于弟子礼。”
    青年笑了,眉眼灼灼,眸中流光闪动:“是。”
    宴时迁回山的消息,不出半日就传遍云岭。
    作为这几年的修真界新兴的传奇人物,风头正盛,回山一事再度成为热议话题。事件的中心人物却整日在忘归峰不出,都知道白寒喜静,好奇者再多也不敢真去寻他。
    宴时迁这几日表面在里间那处聚灵阵修炼,实则探查。白寒在外室打坐调息。两人互不相干。青年笑的眉目柔和,即使无话,依旧觉得心中安稳。因为知道你在很近的地方。
    可我还是发现了啊,虽然你做的很隐蔽。
    聚灵阵的阵枢,下了数道禁制。是白寒的手笔。
    这种机关他曾见过许多,禁制之下,定是别有洞天。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远去,想来是清虚接到了暗信,会设法拖住白寒半日,宴时迁一道剑气狠狠打在阵枢…
    地下的石室开了,沿阶而下。
    石壁上镶嵌的照明磷石骤然亮了起来。
    没有预想中精心的布置。病弱的美人。
    空旷的石室里,只有一口冰棺。
    宴时迁走的很慢,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短短几步,像是走了很久。
    终于,他来到冰棺旁。
    冰棺里的人静静躺在那里。
    长如鸦羽的墨发披散在绛紫色的长袍上,虽是闭目展眉,俊美的面容却莫名显出几分邪气。
    不,不能说是一个人。
    麒麟骨、灵犀玉、凤凰翎、浮空花……这些天材地宝,单是一件放在外面都让人为之疯狂,却被白寒一一集来,只为炼这一副傀儡。
    触感是刻骨的冰凉,试着注入一丝灵力,冰棺上骤然红光流转,古怪的符文隐隐浮现其上。瞬间整个石室的灵气都被调动起来,以冰棺为中心,红色符文蔓延而去,从他脚下到两侧石壁,密密麻麻,变幻无穷…此间气氛忽而变得诡异。
    宴时迁隐隐感到整座忘归峰的灵气都在此处汇聚流转…眯起眼仔细看向那变换的符文……
    骤然间瞳孔放大。
    碧落黄泉术!
    他曾在万魔山一处古墓中见过,阙魔老祖耗时百年创立此术,誓要上穷碧落下黄泉,将道侣消散的魂魄重新招回,后术法失败,暴体而亡。此术也因不敬天道被列为至邪的禁术,早就失传千年…
    如何惊骇也不能否认亲眼所见的事实…
    白寒根本不是用这里滋养神魂!
    傀儡术已是邪术,他这些年耗尽心血,竟是想为这傀儡招魂?!
    何其疯狂又何其…让人心如刀割。
    冒天道之韪,不惜干扰轮回,拼上一身道法,怎样的人,怎样的执念,让他牺牲至此…
    那自己呢?在他心里又算什么?
    他怔怔的看着棺中人,忽然就懂了。
    仰面大笑到落下泪来。
    眼尾的朱砂痣殷红灼灼,与他有三分相似。
    原来,当年就是因为这个收下自己?
    这些年的关心爱护,不过是因为,这三分相似罢了。
    怎么能比呢?
    哈,这一身师徒情分,竟也是笑话一场。
    “你在做什么!”一声厉喝犹如惊雷炸落。
    回头只见白衣剑修站在石室入口处,倾落在他身上的明亮光线,勾勒出绝世风华。
    一如当年,凝神殿初见。
    癫狂之色褪去,笑的极尽温柔,“师尊…”
    手上动作却分毫未滞,狂暴的灵气灌进去,冰棺已隐隐显出裂纹……
    不管这人是谁,我是容不得他。
    白寒的剑气顷刻而至。
    明明是千钧一发的时刻,宴时迁却莫名想起多年前的山洞,那一声孽徒。
    剑气终究没有斩下来,白寒没想杀他,只是想让他收手。
    没有反抗,任由被扣住脉门,然后看见白衣剑修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他想,白寒竟有这种表情,真好看。
    青年细细抚过眼前人的手腕,光滑细腻的触感,比无数个梦境中更真实,此时那里正缚着一条精巧细致的锁链,“师尊真是不小心啊,还是说关心则乱呢…别费力了,这是捆仙锁啊……”
    很快惊怒褪去,那人冷冷的蹙眉道,“放手。”
    “我要毁去这傀儡,你可要杀我?从此之后有我陪你,师尊不愿意么?”
    青年伸手将眼前人拥入怀中,劲瘦的腰身,顺滑的长发,微凉的气息。
    他能感觉到怀中人僵着身子,却无法运转灵力,收紧了手臂,却语气温柔:“师尊现在还是省点力气吧…”
    青年眸色深沉,你心里没我,没关系啊……
    “呵,差一点就来晚了”慵懒的语调,尾音微微上扬,像是挠在人心底的羽毛。
    宴时迁骤然间被巨大的力量震开,跌在石室角落,狠狠吐出一口血。仰头看向突然凭空出现的人。
    一模一样的面容,分毫不差的打扮,像是那精美的傀儡活过来了一般,嘴角一丝戏谑的笑意,俊美中带着几分邪气,他持起白衣剑修的手,俯身在他耳边轻语。捆仙锁顷刻碎落。
    只见白寒注视着他,眼里的情绪由震惊到复杂。仿佛眼里只容得下那一个人。
    程小白确实是愣了,因为
    经理你这样突然跑出来!小生很跳戏啊!!!
    还有!再急你也换个壳子啊!!现在都流行体穿么!别说你已经diao到不被位面法则压制了啊!!!
    噢oh!现在这不是重点!
    宴时迁使尽全身力量,仍是分毫动弹不了,想喊,却发不出声……
    更可怕的是他竟没察觉到一丝灵力波动。
    仿佛因为这人的来到,此处空间被完全禁锢了。
    强大至此…便是真仙的力量?!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衣剑修轻轻点头,被那人拥着向前走去,眼看便要走出石室…
    角落里的青年双目赤红,身体不断颤抖,艰涩的说出微不可闻的两个字:“白…寒…”
    他似是听到了,微微一怔。
    青年的眼里重新燃起希冀
    终是没有回头。
    强硬的禁锢消失。
    体内狂暴的灵气轰然炸开,青年缓缓站起身,拾阶而上……屋里没有人。气息凭空消失了。整个忘归峰、整个云岭都毫无痕迹。这就是破碎虚空的手段?
    失去他了啊。
    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别人带走,却什么都做不了。原来这就是最深的绝望与疯狂。
    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脚下开始大地颤动,整座忘归峰的山石滚滚而落……
    后来发生的事,宴时迁不记得了。
    隐约想起掌门带着一干长老赶来,后来刘远山也来了…他被众人合力封进那个山洞。
    每日对着石壁上残留的剑痕时哭时笑。
    在那里呆了很多年。
    走出来时没有用剑,没有用法。一身清净。
    清虚和刘远山就站在洞口,想来是感应到了他已破障,面露担忧。
    青年眉目平和,戾气散尽,“刊欲炽然,即是火坑。贪爱沉溺,便为苦海。一念清净,烈焰成池。一念惊觉,航登彼岸。”
    原本被尽数毁去的忘归峰,霎时间枯木乱石重新生长移动。心念所至,生机无穷,美景如初。
    清虚长舒一口气,赞道:“善。”
    玄天剑门宴时迁,一生传奇。后世称元始剑尊。
    多次赴几大不可知险境,被四大上古神器认主。修得功法无数,然博而精深。虽曾一时入魔,终是迷途知返,出关后入佛门清净境。道魔大战中,带领剑门弟子除魔卫道。一度推拒掌门之位。百年后飞升仙界。
    流云如梦。仙界此处清幽,山形隽秀,灵气纯净充沛,古木参天,郁郁青青,又有悬泉瀑布,飞溯其间。
    窗外可望见不远处倾落的飞瀑,静坐在案前的男子,五官是锋芒毕露的俊美,却眉目慈悲。
    宴时迁恍然间想起很多年前的紫霄秘境。
    墓里天阙尊者的一缕神念消散前,最后对自己说的话。
    “你天资悟性皆是万中无一,天道钟爱,未来不可限量…却执念太深,若是一朝入歧途,对修行界乃至苍生都不是件好事,玄凌天也曾入魔障,后来去皆空寺修了佛,写了《玄天清净经》……所以我劝你学佛…”
    那时他眼里满是戾气,“佛法三千,不过学些自欺欺人的法门。苦海无边,哪个佛能渡我?”
    想要的如何得不到?他不信。
    “我乃玄天剑门长老白寒,今欲收一道童,平日打理药田,做些杂事。你若愿意,便随我去。 ”
    结果呢,刻骨的执念也换不来你一个回头。
    “若是生命漫长,了然无趣,长生又有何用?若是生死勘破,清净无缚,力量又有何用?”
    有力量才能守护你,有漫长的生命才能陪伴你。
    这个问题现在我能回答了,可还是迟了。
    迟了一瞬,就是千百年。
    在那个学了玄天剑意的山洞,他学了欺天瞒地的法门。
    骗的过清虚,骗的过世人,却骗不过自己。魔障从一开始就存在。
    出关后不分昼夜的修炼,飞升之后自以为能求一个再相见,谁知碧落黄泉九重天,天地茫茫,踪迹再难寻。
    漫长的时光足以连绝望都耗尽。自欺变成最好的解脱。
    彼时初遇。他拉着眼前人的衣袖,壮阔的山河与翻涌的云海,就在脚下飞逝而过。
    原来那就是最好的时光啊。
    万里山河就在脚下,想要陪伴的人就在身边。
    生、老、病、死,爱憎会、怨别离、求不得,佛说这是人生七苦。
    而这一生陷过最深的苦海,是那人近在眼前的不回头。
    青烟袅袅。残灯摇曳,映照泛黄的佛经。
    案前的男子眉目平和,又翻过一页,缓缓念道:“凡有所相,皆为虚妄……”
    此生道法通天,也曾叱咤风云斗天战地,然入魔入佛,皆为一人。
    第27章 刘远山番外
    那日刘远山刚到云岭上空,却见忘归峰血光冲天,有人入魔,他心中一沉。
    赶到时只见掌门带着一众长老,结成“诛魔剑阵”将一人围困在中间。
    而那人双目赤红,声嘶力竭的喊着“白寒”,剑势威力滔天却毫无章法,有时还会伤到自己,显然是已经失去理智了。那分明是…宴师弟!
    昔日那个临敌不乱,与自己共历险境的沉稳少年,竟变成这番模样!
    众人顾忌他性命,而以掌门的分神期的修为,竟一时奈何不了他。刘远山急忙入阵牵制……
    将宴时迁封进山洞的时,众人皆是精疲力竭,甚至有人受了伤。
    清虚叹了口气,在洞口加了一道禁制。
    刘远山望着黑黝黝的洞口,站了三日。
    第四日他豁然腾云而起,一日千里,灵力催动到极致,昼夜不分的往无相山赶去。
    宴师弟喊的是白长老的名字,可白长老已经不知所踪了。宴师弟入了魔。
    他如今晚一步,只怕也要入魔了。
    事情还要从很多年前说起。
    那时的越清岚还不是无相宗首徒,刘远山也不是剑门稳重持礼的大师兄。
    提起刘远山那一辈弟子的少年时代,门中长辈无不摇头摆手。
    不知那年收徒时造了什么孽,招了一帮熊孩子。后来熊孩子长成了混小子,今天去炼器堂偷灵酒,明天在外门捣了灵兽蛋,打着学习的幌子借丹炉,煮了一锅飘香十里的灵兽肉……领头的不乏这家长老的儿子,那家峰主的首徒,偏偏大错没有,小错糟心不断。
    刘远山的师傅这样也能结婴,实属毅力可嘉,道心坚定。
    玄天剑门乾归峰峰主主元婴大典,八方来贺。
    凝神殿前往来熙攘,各派弟子寒暄招呼,好不热闹。
    清贵少年公子,眉目如画,风姿绝世,眼眸里的光彩远胜云岭漫天落霞,跟在自家师尊身后拾阶而上,扬眉间不知惹得多少女修悄悄红了脸。
    刘远山作为乾归峰大弟子,论起偷灵酒煮火锅,实乃一等好手。偏他某个方面不开窍,被人发现之后就经常拿来开涮找乐子。
    剑门本就女修甚少,这帮整日插科打诨,无聊之下练就了一身起哄的好本事。
    “师兄你看,那无相宗的那批人,竟还有那么好看的女修?”其中一人撞了下刘远山,指着不远处的清贵少年。
    “…可我怎么看像个男的?”刘远山仔细瞧去,摇摇头。
    另一人得到眼色,急忙帮和,“师兄你眼跛了?那么好看的人怎么可能是男的?”
    “这…这倒也是…”
    “找道侣要趁早,那么好看的人,等她长大了还有你的份?”又一人搭上他肩。
    “这话说的对,我也支持师兄去搭讪!”
    “什么道侣什么搭讪!净胡说!…哪能这样…”语气恼怒,脸上却微微泛红。
    “师兄你还是不是男人!”
    “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起哄的一时嘘声一片。
    “可…我不会搭讪…”刘远山脸涨得通红,紧张的搓起衣角。
    “这还不容易,我教你…”
    “看她师尊跟别人说话去了,趁她现在一个人,师兄快上!”
    刘远山被一个趔趄推了出去。
    “这位师妹可是…可是…第一次来玄天剑门,不如我来为你引路,共赏云岭美景?”
    笑容要真挚!眼神要专注!要有君子风度!对!很好…
    漂亮的凤眸轻轻眯起,清亮悦耳的男声一字一顿的道,“噢?…师、妹?”
    刘远山如遭雷击楞在原地。
    身后的狐朋狗友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若是只有这一件事,越清岚尚不至于胸襟狭隘至此。
    泰崇源见自己的大弟子被人围着暗笑,神识一扫哪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气的简直要吐血。
    明明年龄相似,看人家的徒弟都长成翩翩佳公子了,自家徒弟还是一副雌雄不辨男女不分的混样子,被那几个混小子一撺掇就犯傻去了。
    默默叹口气,今天是自己的元婴大典,这么多人看着,要忍住啊,现在不能收拾他……一面安慰自己…幸好幸好,总算这傻徒弟修行还是拿的出手的。
    越清岚虽生的好相貌,一举一动却丝毫不显女气,旁人笑不过是因刘远山那幅呆傻样子。可落在越清岚眼里,就成了众人笑他像个女子…自己堂堂三尺男儿,竟受这等屈辱…与这人无冤无仇为何这般愚弄自己,看向刘远山的目光愈加不善。
    “我徒愚钝还望真人及弟子不要计较。远山,还不道歉。”
    围观的众人见泰崇源走过来,纷纷散去。
    意思是这就算了吧今天我元婴大典给个面子吧。
    刘远山才反应过来,瞬间面红耳赤,“无意冒犯,实在…实在抱歉!”
    越清岚抿着嘴不做声。阳平真人皱了下眉头,正要答应。
    偏有人煽风点火,炼器堂的李长老修得一手酿灵酒的好手艺,平日没少被这帮混小子糟蹋,心里割肉一样疼,平日又拉不下脸为了几坛灵酒与小辈计较……
    此时笑的好不灿烂:“诶呦,误会一场,不值为这等小事伤了和气……这也算两位高徒的相识缘分啊,我看这二位年龄境界皆相似,不如比试一场。也为今日大典助兴。”
    灵兽园、炼丹堂的长老也纷纷附和。
    “点到即止,友谊切磋嘛。”
    “可不是,好久没看小辈们的切磋了啊…”
    刘远山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正想推脱两句…
    就听那清贵少年道,“好。”
    阳平真人心中叹气,这徒弟天资聪颖,平日心高气傲,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跌了份,定是要讨回来,罢了,让他此时受些挫折也于日后修行有益,“那便点到为止…”
    泰崇源见那帮老家伙不找点乐子誓不罢休的架势,只得点头。
    众人浩浩荡荡的移步演武场。
    刘远山直到站在擂台上还是懵的。
    眼看对面的少年祭起一柄天青如意,慌忙以剑格挡。
    才想起自己刚才冒犯了人家,现在要比试,就该让一让才对。
    这想法本是没问题……
    问题是…
    众人只见刘远山本能地出剑挡去,震得越清岚后退三步,然后他……
    收了剑!
    越清岚使出浑身解数操纵如意临空翻转,刘远山游刃有余的闪避就是不出手……
    这也让的太明显了吧!分明是纯心耍人家玩啊!
    越清岚额上已溢出薄汗,刘远山见状顺势跳下擂台,一拱手,自以为表情诚恳的说,“这位师弟道法精妙,在下自愧不如……”
    台下哄笑震天。
    擂台上少年握紧的拳头微微发抖。传音狠辣,“你给我记好了!今日只耻他日定百倍奉还!”
    一场百年的梁子就此结下。
    第28章 刘远山番外(二)
    那天之后,刘远山和他一帮狗友被罚各自面壁,抄了二十遍《玄天清净经》,明白过来自己做的事实在失礼,出关之后心智成熟不少,以身作则,规束众师弟,乾归峰大弟子总算名至实归。
    越清岚回到无相宗,勤勉修炼,门派大比上一举问鼎,无相宗首徒从此扬名。
    五年后两人同日筑基。
    烟霞派的“春秋会”上再相遇。
    说是交流道法,不过是烟霞派给门中众多女弟子谋双修道侣的途径。
    刘远山带着一众玄天剑门弟子,沉稳的青年剑修,滴水不漏的待人接物,让人不由赞声君子端方。
    无相宗弟子则以越清岚为首,如今他身形完全长成,一身白色长袍绣着暗云纹莹莹生光。举手投足间风流气度更胜从前。
    “这位师兄可是第一次来烟霞山?此时离那大会开场也有些时候,秋水飞鸿殿周围比不得云岭壮阔,倒也别有滋味,不如我为师兄引路一同观赏一番?”女修一双秋水明眸,粉面含春。
    “…劳烦师妹。”刘远山如今被女修搭话的次数多了,紧张倒不至于,虽然想不通烟霞山有什么可看的,也觉得拒绝是件失礼的事。
    此时越清岚正被芷绮妍引着向这边走来,闻声看去只见那郎才女貌,笑语晏晏,好不扎眼。
    现在这般知情识趣的风流样子,当年那是诚心故意让自己出丑?
    “越师弟…上次之事…”
    越清岚直直走过去,一个正眼也没给他,“你我一不同宗二不同师,何来师弟一说?昔日之耻,必百倍奉还,我可没忘。”
    两大门派不管私下有何嫌隙,表面功夫总是过得去的,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无相宗首徒与玄天剑门大弟子不合。还不合已久。
    珈蓝城、瑶仙岛、风雨山…每遇见一次必约战一场。两人一人修剑一人修法,境界相似,但论起战力,还是剑修更胜一筹。刘远山每次手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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