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快的睡着了。
    等他饿的嗷嗷直叫,起床下楼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紫气东来客栈在江南可谓名声赫赫,四层高楼气势恢宏,装潢豪奢而内置布局清雅,往来络绎,既有权贵富甲也有江湖侠客,可无论是武艺高强还是富可敌国,都不敢在这里惹事生非。这样的客栈能久立不倒,若说背后没有人是不可能的。
    而今天宽敞的一楼大堂静悄悄的,只有临窗的桌边坐了一个人。
    一个俊美的青年,一袭青衣织锦缎长袍,清润的春风扬起他半挽半束的墨发,温柔的日光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人看了不禁赞声丰神俊朗,神姿高彻。
    却很少有人敢肆无忌惮的看他。因为他腰间悬着一把剑,那把光泽漆黑的剑悬在青年腰间,美得好似装饰品一样。
    程小白刚一下楼就看见这样的画面,俊美青年笼在明丽的春光中,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沈小渊你长这么帅绝壁是小生教的好啊!!!!
    白衣公子施施然入座,四下打量几眼,不解问道:“今日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今日无事。许是旁人都恰好出去了……哥哥还未用过膳吧?这里的清蒸鲈鱼十分不错……”
    话音未落,八仙桌上的茶水点心已被人撤去,换上了三凉四热七道菜,正中间摆着精致的玉盘,那条白嫩的鲈鱼上铺着红绿相间的椒丝,嫩黄的姜末,摆出鱼口含珠,鱼尾高翘的模样,着实活色生香。桌上却只摆了他面前的一副碗筷,那小二就低头打颤着仓皇下去了。
    程小白心中咽了下口水,矜持道:“你已经吃过了么?”
    沈星渊含笑点头:“哥哥快吃吧。”
    程小白想这是谁啊,沈小渊啊,小的时候连自己拿袖子抹嘴的样子都见过,还用客气什么,拿起筷子便开始与鱼一战。
    对面的人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里眉间化开一片温柔。
    为什么旁人都恰好出去了?因为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喜欢有别人。
    而我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与你在一起。我的哥哥。
    程小白放下筷子,强忍住摸肚子打滚的冲动。
    优雅的抬手徐徐倒上一杯酒,又为沈星渊斟满,沉吟道:“其实……我这次来江南,本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锦衣青年接过杯子,眼中笑意更深:“哥哥可是为了找回曾用过的那把剑?”
    这是开挂了吧?!沈小渊你就算知道剧情也不该知道这个啊!!
    却已是下意识的点头了:“是啊……”
    对面人见他讶异,解释一般道:“我见这几天来,哥哥未曾佩剑,想来是这些年都未再遇到合适趁手的……”却是话锋一转,“哥哥那剑虽是品相不凡,而我雪衣教神兵阁里也收有许多名剑,未必比那把次些,不若我陪哥哥去再寻一把?”
    沈星渊自然明白剑与武者天辅相成的意义,许多神兵本没有优劣之分,重要的是使用的人。就好似七星拿在他手里,便是天下最好的剑。无可取代。
    而他现在这么说,不过是想试探一些事情……
    果然白衣公子急急解释:“不一样的,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也是,毕竟这么多年,确实会生出些感情……还不曾知道哥哥的剑是何名字?”
    白衣公子怔愣片刻,似是随意说道,“……它本来没有名字,若是要取一个,就叫‘却尘’好了。”
    一把了却前尘的剑。
    沈星渊笑道:“好名字……如今我手里尚有些消息来路,与哥哥一同去寻可好?”
    便见白衣公子诚恳道,“如此甚好,此番多谢你。”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他面上佯作不渝,却仍是笑着,“哥哥何必与我这般生分?”
    低头的瞬间,酒盏里映出晦暗不明的神色。
    当然好。
    因为那把剑就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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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夜春雨潇潇,将天地都洗刷干净,焕然一新的生出明丽光泽。
    天空是一铺千里的孔雀蓝,绚烂之上浮动着丝丝流云。远处的青山融成一整块翠玉,倒映在水波粼粼的百里碧湖,端是湖光山色,春深似海。
    春日游,杏花开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恰逢江南春光正好,哥哥与我久别重逢,不若旧地重游一番?”
    程小白想着既然沈星渊已把消息放出去了,收到回信也不能急于一时,加上眼前人目光热切,便点头应了。
    私塾还是白墙黛瓦深巷里的私塾,换了另一位年轻些的夫子,摇头晃脑的带着孩童们念诵千字文;那时住过的小院,封门落锁,锈迹斑斑,门边的乱草疯长至半人高;江南书院又再度翻修扩建,严谨考究的风格未变,高墙之内的琅琅书声顺着东风传出来,清稚的童音,声声入耳。
    而书院临街那个熟悉的院子,却好似昨日才离开一般,丝毫不见破败萧索。
    以至于推开门的瞬间,程小白一时恍惚,仿佛这些年他不曾穿过许多位面,经历那些人世离分,而是刚从书院出来,接回了放学的沈小渊,正在犹豫晚上吃什么。
    院里那株国槐已是亭亭如盖,浓密的树荫摇碎光影,树下依旧置着小案与摇椅,前堂座椅桌案也是一样纤尘不染 。程小白走上前去,触手所及,那紫砂茶壶还是温热一片,不由抬手倒茶,杯里蒸腾出袅袅热气。
    就听身边人一声轻笑,语气却染了些哀戚:“我从来不信你死了……我常想,无论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总归是能喝上一口热茶的……可是我等了八年,你当真没有回来。”
    “这里每日都有人洒扫,每年八月十五我都会回来,坐在庭中沏上茶,总以为你会从门口进来,手上拎着点春斋的红豆饼和云片糕……”
    青年忽而抬头,目光灼灼的注视着身边人,眼里翻涌着深切的不舍与哀恸,低低唤道:“哥哥……”说罢持起起了白衣公子的手。
    程小白默然,半响之后抬起手,想像以前一样揉揉眼前人的发顶,却发现人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了,这番动作做起来很是奇怪,只得改为拍拍他的肩。
    动作轻柔,带着安抚……和歉疚……
    涩声道:“小渊……”
    却骤然被拥入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腰间勒着的那双手几乎要将他灼伤,下意识觉得这姿势有些奇怪,正想避开,那人就俯□子,在他颈间轻轻磨蹭……
    这个小动作是熊孩子小的时候经常做的,那时候每夜被噩梦惊醒,也不哭闹,只是扑进自己怀里,糯糯的喊着哥哥……
    心里蓦的一软,到底还是个孩子啊……推拒的手不由改为轻拍他的背。
    东风拂过,庭中杏花簌簌而落,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相拥而立,花屑沾上男子如瀑的墨发,青光潋滟的衣袍,在这融融春光中,美景如斯,几可如画。
    而那白衣公子面色歉疚不安,看不到那乖顺俯在他颈间的锦衣青年,唇边勾起的诡谲弧度,与眼中翻涌的如有实质的黑暗与……。
    作者有话要说:哇咔咔咔咔~
    可怕的不是熊孩子黑化了,而是小白根本不知道他黑化了……
    第44章 相思
    白衍修初来江南第一日,沈星渊就接到了消息。
    落日楼明处是江南第一楼,暗处则是近些年来飞速崛起,收集贩卖各路秘闻消息的天玑楼,这一点极少有人知道。更为鲜有人知的,天玑楼是雪衣教的势力。
    楼上被安插了三位笔法精妙,百里挑一的画师,对照着一副人像画卷,在每日过往的来客中观察甄选,把与画卷上相似的人细细描绘下来。
    这样的事情,自新教主接任以来就开始,一做就是五年,送去了上百幅画,却不见任何消息传回来。
    教主似乎在找人,可没人敢揣测教主的意思。
    教主说什么,就去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别说打听,想都不要想。这一点绝对是雪衣教上至护法堂主,下至普通教众的一致共识。
    直到落日楼来了一位白衣公子,明明与画上人只有眼睛相似,却被一位年事已高,眼光毒辣的画师绘了下来。
    那幅工笔细绘,栩栩如生的画像被快马加鞭八千里,从江南的落日楼,送到朔北的八荒山。
    画上那人一袭白衣,轻袍缓带,玉冠束发,周身未曾佩任何兵器,而那身清朗气度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会持剑的江湖人,反倒是一个春日出游的翩翩贵公子。
    那人有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却是似曾相识的眼睛。
    沈星渊看到画的瞬间,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要燃烧起来,心突然被狠狠揪紧,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他已经八年未曾有过。
    一定是他!他回来了!
    一路南下,碧湖上望见凭栏而立,衣袂飞扬的人影。落日熔金中,风姿无双。
    只是一眼,沈星渊就确定了。
    白衍修有世上最好看的眼睛,他怎么会认错。
    八年来夜夜入梦,刻入骨髓的人,他怎么会认错。
    那人曾亲手送给自己的玉佩,再度看见似是忘得干净,不见半点留恋神色。
    月夜小巷,交手的瞬间,一样的步法,终于拥入怀中的熟悉温度,可却听见耳畔凉薄的声音:“什么哥哥,阁下可是认错人了?”
    那一瞬间,千刀万剐都不如这么痛。逼的他几乎要失控。
    夜雨画船,举杯相邀,那人眼里的挣扎和不安,以及一瞬间流露出的心软……沈星渊轻轻笑了,原来哥哥并非真的不记得。
    他知道今夜有人会来,晌午时分就得到了消息,却止住了要去斩草除根的手下。江湖上几个老不死居然以为自己这次匆匆而来,疏于防备,重金买了一批一流死士来杀他,以为即使杀不了他,也可使他重伤,方便在锦绣山庄下手。可笑,自己何时需要防备那些不入流的人。不过这次,却来得正好。
    可惜哥哥似乎不怎么喜欢他杀人的样子。
    没关系,哥哥喜欢他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
    不是没想过将人直接禁锢在八荒山暗室或他们曾住过的院子,甚至在重新见到那人的一瞬间,脑海里就猛然跃出这个想法,随即不可遏制的疯长。那日交手间也有试探的成分,看似平手,他却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哥哥没有尽全力。
    看来还需多点耐心。一定要万无一失。
    重重帘幕深处,人影恍惚。案上的八角镂空兽纹香炉,升起青烟袅袅。
    跪在地上的蓝衣女子,恭谨的低着头,双手捧起一个精巧剔透的玉盒,“属下幸不辱命,已为主上寻得‘相思引’”
    微风浮动,轻纱帐幔飞扬,玉盒便飞入了榻上青年的手中。
    千年寒玉雕成的盒子里装着两枚形如米粒,光华内敛的白色蛊虫,此时被寒气缭绕,静静的呆在盒里不见动静,看起来温和而无害。
    青年眼里似是有了笑意,依旧语气淡淡,“此番你一路辛劳,便去歇两天吧。”
    随即轻轻摆手,地上跪着的女子便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屋里。
    指尖细细摩擦着盒上的雕花,丝丝寒气萦绕溢出,俊美青年缓缓笑了,犹如午夜绽放的优昙。
    困龙锁,相思引,现在就只差最后一样东西了……
    你骗我说什么都不记得能怎样,我在你心里连一把剑都比不上能怎样,你回来之后还想离开又能怎样。
    我不管这八年间发生了什么,为何你容颜尽改,为何不来找我,为何留下我……一个人。
    我反要谢你,这些年的背离,让我明白了自己心底想要的是什么。
    我最亲爱的哥哥。
    这次不一样了,你别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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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小白觉得自己最近过上了“我与土豪做朋友,吃喝玩乐好基友”的米虫生活。
    那日旧地重游之后,又被沈小渊带着碧湖泛舟,一路顺游而下出了秀水城,期间品美酒,赏琼花,之后登岸换了白马轻骑,像春日踏青的公子一般绿柳长街打马而过。如此过了五天,程小白有些倦了,便换了宽大舒适的马车徐徐向前。
    虽平日里不见有人跟着,可每逢一点需要,沈小渊连手都不用招,就有人悄无声息的把一切打点好。程小白舒服的每天都要忍住摸肚子打滚的冲动~
    除过秦楼楚馆,烟花陌巷没去过,这一路可谓游遍江南。
    程小白看了一眼彩绸飘飘,花团锦簇的长街,大呼可惜,要是自己一个人,免不了去那“燕子楼”“万紫千红”逛一圈,听说那里的糖蒸酥酪就是出了名的好吃!可看了看跟在身边,笑意温柔的青年,这……算了,还是不要带坏了孩子。
    不知不觉,就到了锦绣山庄的地界。
    暮色将尽,离燕归。
    看着张灯结彩的繁华街市,面前“锦绣楼”的描金牌匾,程小白恍然想起自己找剑的事还没着落。
    “小渊……我们来这里干什么?”白衣公子拉了拉锦衣青年的衣袖,面露不解。
    身边人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一笑,“哥哥,我已经得到了那把剑的消息……待此间事了,便带哥哥去寻它。”
    对啊!锦绣山庄!主角前一阵子去提亲,现在该订婚宴了,男二沈小渊作为好基友也得来说句恭喜恭喜子孙满堂啊。
    真是想到什么来什么。
    长街忽而扬起一阵喧闹,随着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那英武高大的紫燕骝疾驰而来,马蹄踏过溅起重重落花,那策马的人一身玄衣,眉目凌厉张扬。
    程小白即使以前从没见过这人,也知道他是谁,因为那张“刀劈斧砍”“鬼斧神工”脸,只差明晃晃写着“主角”两个字。而看他神采扬飞,眉间是掩不住的喜意,看这一身打扮,又可以标上“临近he结局,迎娶白富美,逆袭成功的人生赢家”。
    只见玄衣青年一勒缰绳,马蹄高扬长长嘶鸣,堪堪停在了他们面前。利落的翻身跃下,抬起手似是想拍拍沈星渊的肩膀,又在后者冷冷的眼神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似是打量了一眼周围,见围观群众还在朝这边瞟,轻咳一声说:“我们进去说吧……”
    锦绣楼里的小厮将马牵去马厩,一行三人便进了酒楼。
    堂里的掌柜连忙将人迎上了三楼雅间,水酒小菜顷刻就到,利落的一关门。
    方桌临窗,白衣公子与锦衣青年同坐一边,玄衣青年独坐对面。
    程小白默默腹诽,果然是主角啊,还真有些门路,人还没娶回家,先把人家的产业整的跟自己的似的。
    不过……主角你在订婚前夕找好基友做什么?如果是想来个告别单身的狂欢夜……这样真的大丈夫么?!
    忽然见对面坐着的人正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看,程小白不由一惊:“这位兄台,可是有事?”
    话音未落就见人龇牙咧嘴的“诶呦”了一声,瞪了一眼他身边坐着的沈小渊,似是有些委屈道:“我就是看看,看看都不行么?”
    沈星渊不理会,却是转头对着白衣公子温声道:“这位是秋峰行,如今的武林盟主,我旧时的故友。”
    那玄衣青年起身一抱拳,“白兄,星渊常与我提起他所寻多年的哥哥,今日有幸相见,缘分难得,你既是星渊的哥哥,那以后也便是……嘶,星渊的哥哥……”
    程小白怔了一下,这展开不对啊……
    难道不该是“我的哥哥”,要是把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都收成了小弟,这绝壁是人生赢家的节奏啊!!
    面上却是谦和一笑,“哪里,与盟主相识才是幸事……”
    程小白自认笑的十分清雅俊朗,却不知怎么把对面人吓得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画风也不对啊,现在的主角都这么谦虚?男二也这么好脾气?不会穿错剧本了吧?!
    沈星渊为身边人斟了一杯酒,一面似是随意问道:“怎么现在这时候来?”
    秋峰行给自己倒了一杯,面露尴尬,“我接到你的暗信就来了啊。可能……没看清时间……”
    总不能说是出于好奇,为了看一眼沈星渊心心念念的哥哥,专门这时候来吧?刚才那两道真气可没留情面啊……
    沈星渊一笑,也不拆穿,只是为身边人布菜。
    这半月都是这般,程小白起先不习惯,就见熊孩子失落的看着他“哥哥以前与我一起吃饭,不也是互相夹菜么?”程小白一想……是啊,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就随他去了。
    却不知他觉得很正常的事,可落在秋峰行眼中,心里霎时扬起惊涛骇浪。
    沈星渊……居然会做这样的事。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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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影幢幢,窗纸上映出两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明日订婚,各路世家人马齐聚,势力错综不好盘查,应是最好的时机。凝雪说穿心刃就放在她爹书架的第三层最左边的暗格,我先去拿了,半夜子时再来找你……”
    “你告诉她了?”
    “她毕竟是我妻子……何况她嫌她爹事太多,给我说她看了黄历,明日宜动土宜出殡宜嫁娶,反正就是诸事皆宜,约我一起去私奔……这种事我怎么能答应,只能告诉她借着晚宴,还有些事要办……”
    锦衣青年淡淡道:“哦,然后呢?”
    秋峰行想起他那个不靠谱的未婚妻,只得苦笑一声,“她高兴坏了,说到时候装晕倒制造混乱……”又不解问道“对了,你要穿心刃做什么?”
    对面人沉默不答,俊美的面目在摇曳的烛光下,看不清表情。
    秋峰行急了:“沈星渊!我跟你二十年交情,你一句话,我舍了老脸连未婚妻娘家东西都偷,你当这是咱俩五岁那会儿去大街上偷馒头,那是穿心刃!再说……”
    却忽而被打断:“相思引。”
    秋峰行似是想起什么,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你疯了?!”随即摇头,“这种秘法百年未有人再试过,就算你已经有了‘相思引’,配上穿心刃,依然凶险至极,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那人语气笃定:“不会。”
    秋峰行涩声道,“你不能选别的方法么?非要……这样留下那个人。”
    锦衣青年不说话。
    沉默良久,他忽而想起白日酒楼上,那个风姿清朗的白衣公子,和沈星渊眼里的笑意,只得一声叹息,
    “我知道你是给我面子,不然一个锦绣山庄而已,你就算杀进去也是易如反掌。甚至你不用来,雪衣教里可为你办妥这件事的也大有人在……我也知道劝不住你……”说到这里一时怅然,“这些年江湖飘零,几多不易,我认你这个朋友……你,你多保重。”
    晚风起,烛火乱。
    沈星渊眼神清亮,缓缓笑了,“我知道。”
    我也认你这个朋友。
    可我放不开手了,我经受不起再一次的背离。
    作者有话要说:作死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至于结局与正牌攻问题,正在纠结……泪奔
    离结局还有一段距离,大家先看文吧~~~
    第45章 八荒
    四骑并列齐驱的马车在官道上飞驰,四角的银质铃铛在风中清脆作响。溅起的落花与河堤垂柳都向后抛去,愈往北行,地势渐开阔,江南丘陵换了高山大河,嫩黄新绿换了苍茫翠色。
    马车里甚是宽敞,茶案软榻各色精致摆饰一应俱全,仍丝毫不显逼狭。车虽快到看不清踪迹,檀木案上的茶盏却是纹丝不晃,如果不是窗外变幻飞逝而过的景色,程小白几乎要以为自己在原地静止着。
    这么好的防震性能沈小渊你简直是diao爆了啊!
    他下意识的动了一下手腕,却发现仍是被压制的死死的……
    熊孩子你都睡着了力气怎么还是这么大!
    还有!这么大的地方为毛还要跟哥挤!
    让哥换个姿势先……
    金丝软榻上铺着柔软细密的白狐裘皮,直要将人陷进去。白衣公子本是端坐在锦榻上,却被身边人缠住腰身,勒进怀中,而手腕也被紧紧握住。时间一长难以支撑,渐渐向车壁靠去,锦衣青年却也俯身随之倾去,不觉间就被压在了车壁上。
    青白的衣,墨色的发,相握的手,交缠错落,难解难分。
    程小白看了看怀中人。剑眉薄唇,纤长浓密的睫毛如鸦羽一般轻轻覆下,遮住那双惑人心魄的眼,原本锋芒凌厉的轮廓也仿佛在睡梦中变得柔和起来。
    呼吸均匀,浅浅的鼻息喷洒在颈间,仿佛就像小时候睡在自己怀中一般,乖巧温顺,信赖依恋。
    白衣公子叹了一口气,原本想要抽出的手又轻轻放松下去。
    昨日清晨离开锦绣楼时,身边人开心的像个孩子,神采扬飞的模样好似回到了十六岁。问起他却只说:“想到能跟哥哥一起,自然是欢喜。”
    等看到马车,和前面两个驾车的女神级妹子,饶是见识了那个画舫的土豪配置,程小白还是觉得被亮瞎了。
    简直是帝王般的享受啊!熊孩子你这么高调铺张真的不拉仇恨么?
    你确定你当的是教主没转行做什么金融风投?!
    一路向北,绝尘而去。竟是走的有些急。
    程小白不由讶异,沈小渊在赶时间?或者在赶什么事?
    似是知道他心中疑惑,身边人浅浅一笑,
    “我想为哥哥早日寻得心爱之物。”
    果然是体贴暖神啊!哥以前没白疼你!
    要被感动cry了肿么办?!
    不对……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熊孩子连好基友的订婚宴都不去了吧?
    白衣公子欲言又止半响,终是开口,
    “小渊,秋峰行的订婚宴,你不去么?”
    锦衣青年怔愣一瞬,似是毫不在意,“我毕竟身份有碍,这次来与他见一面也就罢了,这就陪哥哥去寻剑……”
    程小白瞬间脑补了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是官配啊,却碍与立场和无知围观群众,不能相守只能默默祝福……太虐了有木有!!
    “……我们往哪里去?”
    “八荒山。”
    沈小渊你好效率啊!这么快东西就送回你总坛了啊!!
    感动cry变成老泪纵横根本停不下来!!
    程小白吃完云片糕没多久,刚喝了一口雨前龙井顺顺气,就见眼前人倾身凑上前,
    “哥哥……我困了……”
    白衣公子不由向后避去,“那你便先歇息下,到了客栈我在叫你……”
    “我想抱着哥哥睡。”
    “……不行。”
    那人仍是不依不饶,眼里满是无辜清澈,
    “哥哥以前经常跟我一起睡,我还可以抱哥哥,为什么现在就不行?”
    “……你长大了。”
    “所以哥哥不喜欢我了?连抱一下也不愿意?”
    “……不是。”
    程小白看着那双好看惑人的眼,此时直直的注视着他,清澈的映出他的模样,水光涌动,似是要流泻而出,薄唇轻抿微向下垮,像是某种受到欺负的小动物,显出几分可怜。
    一时恍惚,仿佛回到了那时小豆丁每天放了学求抱抱的时候。
    ……嗷呜!!沈小渊你都这么大了肿么还是这么萌?!
    血槽瞬间被萌空了啊!!
    ……完了我不会已经变成怪蜀黍了吧?!
    “那就抱吧……”
    锦衣青年心满意足的将人拥入怀中。
    程小白觉得这姿势有点不对,又一想,小时候也抱,现在也抱,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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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里苍山尽头,苗疆族人多擅蛊毒之术。其中不乏神效离奇者,可令内力一夜暴涨百倍的金蚕蛊,可令人万蚁噬心生不如死的五毒蛊,而种种蛊毒中最为隐秘的,却是被列为禁忌的相思引。
    百年前曾有场恩怨纠葛。苗疆圣女爱上了从中原远来避祸的侠客,与他相守三年后,侠客却提出离开,并许下归期。
    那女子年华空过也等不来归人,因爱生恨,便糅杂百种奇毒,以心头血和眼泪日日喂养,耗时三年得到了两只蛊虫。
    蛊分母子,一蛊双生,平日沉睡,植入心脉则顷刻复苏。
    女子带着两只蛊虫远去中原,带回了侠客。与他相守八年,最后心血耗尽而死。
    被种下子蛊的人,渐渐会变得神智恍惚,对母蛊入体的人生出爱意,时愈长,则爱意刻骨,难分难离。
    从此两人命数相连,心思相知。等到心头精血耗干,母蛊死去,子母两位种蛊者随之身亡。
    这样决绝到狠毒的女子,却有一个温柔好听的名字。
    相思。
    又因此蛊过于阴损邪异,早已失传百年。沈星渊自掌权以来,便开始找这只蛊,耗费无数人力物力,一找就是五年。
    因为他相信白衍修没有死。
    锦衣青年俯在白衣公子颈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幸好来的及。现在穿心刃也在手里,万事俱备。
    百年情缘不负相思引。
    生则相爱,离则同死。
    从此生生世世,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也摆脱不了我,我们再也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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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满满落了一身,低头正看见怀中人的腰间,佩着的那块青色玉佩,在阳光下透澈清莹,光泽隐隐,程小白不由一时神思浮动。
    白衣公子拉着孩童的手,从书院回来刚进自家门,坐在刺槐树下的摇椅上,浓密的树荫摇碎澄澈的日光,洒了一身。
    揉揉孩童的发顶,“夫子今天教了什么啊?”
    就听稚嫩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念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夫子说这是一首关于离别的诗……”
    而后扯着眼前人的衣袖,小心翼翼的问道,“哥哥你会离开我么? ”
    白衣公子的神色忽而认真起来,蹲□,按住他的肩,“小渊,未来有许多难以预料的变故,你总要自己长大,这世上哪有永不分离?”
    孩童怔怔的看着他,似是听不明白,片刻之后眼眶慢慢红了,却固执倔强的睁大眼睛:“我不!我不要与哥哥分开。”
    熊孩子要哭不哭的样子,最易惹人心软。程小白不由想着,就算以后自己要离开这个位面,等孩子长大了自然就懂事了,现在大过节的何必让孩子不开心。便将人拉入怀中哄道:“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些,今天是中秋,晚上想吃什么?哥哥带你去逛市坊集会好不好?”
    怀里的孩子乖顺的点头。
    灯火辉煌,人潮涌动,街道两边的摊位或是吆喝叫卖小吃的摊主,或摆着各色奇巧小玩意儿。
    白衣公子紧紧握着孩童的手,生怕人潮将他们冲散,一面笑着问,“小渊想要什么啊?”
    程小白顺着孩子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个卖玉佩的摊子,还可以雕花刻字,不过这种地方的玉,想来成色也不会太好。
    想到熊孩子现在念的是江南书院,相当于是贵族小学了啊!这种地方的小孩虽然教养出众,可难免染些傲气。因此平日里怕他被书院的小伙伴们瞧不起,给他配的穿戴,虽不显豪奢,可也件件都是上品。如今怎么能戴着一块染玉出门?
    十分豪迈的将人一把拉开,“走,哥带你去卖好的。”
    两人便拐进了“良才美玉阁”。
    两侧的雕花木架上放着各式精巧玉雕或是未雕的璞玉。
    “小渊看看喜欢什么?”
    孩童定定的看着一块青色玉佩,光泽内敛,质地温润,像是流动的翠色山岚。那白衣公子一抬手:“那就这块了。”
    “我想刻上我和哥哥的名字。”程小白笑笑,“好啊。”
    掌柜见是给一个小孩子选玉,起先不怎么上心,此时眉开眼笑的迎上去:“两位公子好眼光啊,这块青玉质地着实上乘,整个江南都寻不出第二块,我们这儿的师傅手艺高超,不到半盏茶字迹便能刻好……”
    得到礼物的孩子似乎格外开心,大大的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
    程小白当时觉得特有成就感,现在想来,说到底,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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