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大的纰漏?
    赵昆歪头,面露疑惑。
    嬴政笑了笑,朝他道:“义父看了很多奏折,也总结出了不少为君之道,你要不要听听?”
    “还请义父明示。”
    赵昆拱手一礼,虚心请教。
    嬴政笑着点头道:“既然你有学习之心,那我今天就跟你聊聊,这第一呢,你说得不错,朝廷不能一味的付出,所以赈灾不能要多少,就给多少。”
    “大秦养了那么多官吏,不能让他们无所事事,得让他们办事才行!”
    说着,又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接着道:“但是就算对半拨粮过去,你也得全盘考虑,这沿途有没有损耗,或者克扣。”
    听到这话,赵昆恍然若悟的点了点头,旋即搬了个椅子,坐直身体,认真聆听。
    嬴政笑着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不仅要考虑损耗、克扣,还得考虑赈灾到不到位,需不需要派军队维持,以及地方官吏不作为,该如何处理等等问题,明白了吗?”
    “明白了。”
    “其实大秦以往的制度,都是治灾不赈灾,但自从你提出以工代赈,现在就慢慢转变为赈灾,这个先河不说他的好坏,但对目前来说,很有效果。”
    赵昆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嬴政沉吟着说道:“无论是赈灾,还是治灾,站在皇帝的角度,你需要定个规矩,有了规矩,地方的官吏才心里有数,才会尽心尽力去办事!”
    话音刚落,赵昆心头一动,暗道自己义父果然是个当皇帝的料,这考虑的层次比自己高多了。
    嬴政见赵昆脸上的表情不停变换,暗暗有些好笑,同时心里也很满意。
    他从一个质子,一步步成为万人之上的始皇帝,积累的经验是非常宝贵的。
    他相信自己儿子能继承自己的经验,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似乎感受到嬴政期待的目光,赵昆从感慨中回过神来,主动朝嬴政问:“那第二点呢?有什么纰漏?”
    “这第二点,你都说在了点子上,但你要怎么去驾驭他们呢?”
    “怎么驾驭他们?”
    赵昆怔了怔,有些不解。
    嬴政意味深长的道:“驭下之道,可不是一味的给。”
    “这......”
    赵昆语塞。
    嬴政笑道:“给是要给,但该怎么给,给多少,这个你要考虑清楚,否则他们不会珍惜的!”
    “比如你在石碑上刻功德,如果人人都刻,那就太廉价了,反而会让百姓的热情大打折扣,所以你得设置门槛,难度越高,奖励越大,这样百姓才能挑战自我,踊跃参与。”
    此话一出,赵昆双拳紧握。
    从嬴政的话中,他的思路越发宽广。
    这种经验,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得到的。
    “义父说得对。”
    赵昆重重的点头:“治大国者若烹小鲜。”
    “治大国者若烹小鲜?”
    嬴政听到赵昆的话,怔了怔,恍然想起这句话出自老子的《道德经》,意思是治理一个大国,不易翻来覆去,不要动辄扰民,更不要胡乱折腾。
    这小子.....莫非在点朕?
    想到这,嬴政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昆儿能有此明悟,非常好,不错,治大国者若烹小鲜,这点我倒是有些心急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秦皇行宫某处偏殿。
    胡亥神色有些萎靡的手托下巴,赵高在一旁低声安慰。
    “公子,不要丧失斗志,你是老奴的全部,你才是大秦的继承者,未来的皇帝。”
    说着,他面露狠戾之色,愤愤的道:“那个庶子,来了频阳后,越来越春风得意,不知道频阳是不是他的转运之地!”
    “陛下不是马上就要再度启程吗?到时候咱们找机会让他离开频阳,看他如何嚣张!”
    “公子无需担心,老奴还有别的后手。”
    听到这话,胡亥目光呆滞的看向赵高:“可是老师,父皇和母妃又去他那了,而且,除夕夜都没在宫里过,父皇不要我了,母妃也不要我了.....”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我亲生母亲都不要我!”
    说到这,胡亥眼眶都红了。
    赵高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培养的弟子,目光忽然变得柔和,轻声安慰:“有老师在,一切都有老师在!”
    “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去练球了,也不要出宫!”
    “不去练球,父皇就不能看到我的努力,这不是更让父皇失望吗?”
    胡亥疑惑的看着赵高。
    赵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拍着他的肩膀道:“公子,现在这种情况,你不努力才会引起陛下的重视!”
    “啊?这.....”
    胡亥一脸诧异。
    赵高郑重其事的道:“公子听老奴的,就在宫里学习《秦律》,什么都不做,饭也不要吃,陛下得知此事后,一定会来看你,到时候我再提点你把握机会。”
    “你要记得,我们跟陛下在同一座行宫,我们才占先机,公子昆就算得陛下宠爱,陛下也没将他接进宫来,这说明什么?说明还是你跟陛下亲!”
    话到这里,胡亥恍然若悟,连忙点头:“好!我都听老师的!”
    两人说话间,就见蒙毅远远朝这边走来。
    赵高抬头冷冷的望了他一眼,心中的恨意,被强压在心底。
    本来蒙毅是去嬴政书房找他的,可去了才知道,嬴政没在宫中,他便来找赵高,探听嬴政的去向。
    “赵府令,可知陛下去哪了?”
    蒙毅见到胡亥,先施了个礼,然后朝赵高询问。
    赵高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心说这家伙果然深得陛下宠幸,自己才刚恢复中车府令之职,他就知道了。
    看这样子,似乎有点后悔没弄死自己?
    蒙氏手握重兵,若是不除,将来恐怕成自己的心腹大患啊!
    沉吟了一瞬,赵高当即换了副笑脸:“陛下的行踪,老奴不敢过问,若是回宫,老奴马上派人知会蒙上卿。”
    “你也不知道陛下的行踪?”
    蒙毅皱了皱眉,有些不信。
    “非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
    赵高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一副为主尽忠的模样。
    蒙毅皱眉看了他一眼,心中满是厌恶,客套的拱了拱手:“那就有劳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老师。”
    胡亥看着蒙毅的背影,有些不悦的道:“这个蒙上卿好没礼数,他居然没向老师行礼!”
    “您好歹也是我的老师啊!”
    “呵!”
    赵高“呵”了一声,意味深长的道:“他的眼里可没有我们.....”
    “这.....”
    胡亥欲言又止,赵高挥手打断:“好了,不要多想,按照老师说的,去书房,钻研《秦律》。”
    .........
    赵昆府邸。
    书房内。
    赵昆还在认真聆听嬴政的谆谆教诲。
    许多他没考虑的问题,都被嬴政一一完善。
    等面前的奏折审阅完毕,嬴政笑意盈盈的道:“国家大事,要放长远去考虑,切记不能将目光放在一处。”
    这虽然不是嬴政第一次教赵昆审阅奏折,但每看到赵昆的进步,他就满脸欣慰。
    赵昆放下手中的奏折,感慨万千的说道:“义父虽然没有治国经验,但理论知识,可以说浩瀚无垠。”
    “我相信义父以后一定是个好皇帝。”
    嬴政:“........”这臭小子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好了,我也有些乏了,你去给我弄点酒菜,我吃了还要回去。”
    就如同普通的父子一样,许久未见,甚是想念,这相处久了,就很讨厌。
    特别是赵昆一言不合就胡说八道,嬴政此刻懒得待见他,于是连忙将他赶出了书房。
    等赵昆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踩雪的声音,转头望去,却见是吴诚回来了。
    只是他的目光没有落在赵昆身上,而是落在雪地里的王雅身上。
    赵昆上前几步,好奇的询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吴诚怔了怔,转过头,朝赵昆行了一礼:“家里没什么事,就提前来了。”
    说完这话,他又扭头看了看雪地里的王雅。
    那丫头正傻傻的看着雪地里的雪人,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时不时还咯咯傻笑。
    “本打算组织人扫雪的,现在感觉好像不需要。”
    吴诚笑着朝赵昆打趣。
    不用想他也知道,那雪地里的雪人,肯定是赵昆垒的。
    赵昆也看了看王雅,摇头苦笑:“她喜欢,就让她多看会儿吧!”
    吴诚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道:“再过一会儿,仆人们都回来了,按照公子的意思,该处理的都处理了,缺的人也补上了。”
    “好。”
    赵昆淡淡一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问,转而说道:“我义父在书房,你别让人打扰,新年红包我也准备好了,到时候记得给他们。”
    “红包?”
    “就放在厅堂,你看了就会明白,图个新年喜庆,没别的意思。”
    吴诚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另外,从明天开始,会有一个拜年的流程,公子虽然在频阳深入简出,但给你拜年的人,却有不少,不知公子愿意接待他们吗?”
    “既然是拜年,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赵昆笑着反问了一句。
    吴诚欣然领悟,然后想了想说:“我看了下递来的拜帖,大部分都是频阳各大家族的人。”
    “陈平主政频阳,用屁股想他们都知道我跟频阳的关系,所以来拜访我,无可厚非。”赵昆淡淡的说了一句。
    其实要将频阳收为己用,他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些大家族,反而更在乎频阳的百姓。
    既然别人识时务,他也不好不待见,所以沉吟了一下,他又接着道:“来拜访的家族,都安排到狮子楼用餐。”
    “公子这是……”
    “先生疏一些,再亲近一点,我义父教我的。”
    听到这话,吴诚心头微动,下意识望了眼书房方向,然后朝赵昆拱手道:“我这就去安排。”
    “去吧。”
    赵昆摆了摆手,吴诚转身离开。
    ………
    另一边。
    频阳李家宅院,正厅。
    “诸位,今天大家能来,李某非常高兴,我们共饮这杯酒,请!”
    李家家主李瓚大笑一声,朝在座的众人,举杯示意。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便见到左右两侧,皆没有人举杯共饮。
    “这……”
    李瓚怔了怔,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诸位为何不饮?莫非是嫌这酒不好?”
    说完,大手一挥:“来人,换酒!”
    “且慢——”
    座席间一位频阳豪绅抬手制止了仆人换酒,抬头望向李瓚:“不知李家主邀请吾等赴宴,是何用意啊?”
    “还能有什么用意,这新的一年,就想很诸位叔伯聚聚。”
    李艳还未开口,他身旁的李源便端起酒杯朝众人笑道。
    但令人尴尬的是,厅内的众人对他置若罔闻,依旧没有任何人举杯。
    “你们这是……”
    李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心说什么情况啊这是?
    往年不都这时候请他们喝酒的吗?
    定了顶心神,李源看了眼面色阴沉的李瓚,试探着开口道:“不知诸位叔伯对我李家有什么意见?”
    “倒没有什么意见,就是想问问贤侄,你是否与公子昆有过节?”刚才发话那位豪绅,再次开口道。
    听到这话,李源心中有些不快,但被硬生生压了下去,笑着问道:“此等谣言,怎会被张叔伯信以为真?”
    “公子昆乃是陛下的儿子,吾等小民,哪敢跟他闹不愉快,再说,公子昆与小民也不熟。”
    话到这里,他又扫了眼众人,道:“怎么?诸位叔伯对源有意见?”
    “李家主请我们来赴宴,我们自然不敢怠慢,可大家身处频阳,总得还是要安身立命……”
    赵家家主笑了笑,然后环顾左右,继续道:“如今陈县令入主频阳,对我们也很友善,且他与公子昆交情非浅,我们只是不想公子昆误会罢了。”
    这话说得,很有渣男的味道。
    就好像我曾经跟你在一起,但现在有了新欢,你最好不要联系我,我怕我的新欢对你误会。
    本来李源正打算冷嘲热讽,可赵家家主话音刚落,其余众人争相附和:“不错,赵家家主说得不错!”
    “我们在频阳安身立命,是得让陈县令好好照顾!”
    “对,还有新城,我们孙家投入了不少精力!”
    “公子昆的瓷器真的好漂亮啊!”
    听着众人乱七八糟的附和,李瓚终于忍不住爆发,用力甩掉手中的酒杯,遥指众人:“你,你们……”
    他的话还内说完,便气得晕倒了过去。
    “父亲!”
    李源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他。
    这时,刘家家主站起来冷冷道:“既然诸位无心饮酒,那就请便吧!”
    说完之后,径直朝李家家主走去。
    他们两家是姻亲,关系非浅,所以始终站在一条线上。
    在座的众人都知道刘家长子也得罪过赵昆,于是满脸不屑的离开了座席,想着回去准备什么礼物,拜访赵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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