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就连相府的下人都进入了梦乡。
    但书房却还亮着灯光。
    灯光下,戚宗弼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双眼,桌上摆着几封还未翻阅的折子。
    “老爷……歇息了吧。”一双手从背后温柔地替他披上了一件衣服。
    戚宗弼回头,看到自己的夫人覃琴披着外套正站在自己身后,睡眼还有些惺忪,显然是又醒过来了。
    “咳——”戚宗弼端起桌上的杯子浅酌一口,“无妨……夫人先去睡吧,我还有几封折子要批。”
    “那我陪陪你。”覃夫人搬了个凳子,就这样直接在戚宗弼身边坐了下来。
    “这是何必,”戚宗弼摆了摆手,冲覃夫人说道,“夫人操劳了一天想必也是累了,还是去歇息罢。”
    覃夫人把手放在戚宗弼肩上,替他轻轻揉捏着,她笑道:“呵呵,劳烦老爷挂念了,妾身哪来操劳一说?反倒是老爷,每日忙于国事,却是辛苦得紧。”
    “咳咳——”戚宗弼干咳了一声,他总觉得覃夫人这话里对他有些幽怨的意思,不禁尴尬地扭了扭脖子,“我这是——我这是为了家国……身居右相,舍小家……”
    “我知道我知道——”话还没说完,就被覃夫人笑着打断了,她往戚宗弼的肩膀上靠了靠,“呵呵,舍小家为大家……这话是夫君一直挂在嘴边的,妾身自然是知道……夫君是个好丞相,是这个国家的英雄……”
    听到这话,戚宗弼情不自禁地挺了挺隐隐作痛的腰,想要把腰杆挺直,但随即又颓然了下去:“英雄算不上……只是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怎么了?”覃夫人不知不觉已经把头靠在了戚宗弼的肩上,轻声问道,“北边的事出什么问题了吗?”
    戚宗弼摇了摇头,犹豫了半晌才说道:“并不是……只是此役必须万无一失,没有一丝一毫容错的余地……我不得不担心啊……”
    覃夫人不说话了,她知道打仗这种事是她妇道人家无法插嘴的。
    戚宗弼也不知道是在给覃夫人说还是自言自语,揉着眉心继续说道:“这计策是出自师弟之手,当今天下,论谋划无人能出其右,想来此计也该是并无纰漏……但事关国运,让我怎么能不担心?”
    覃夫人伸出手抚摸着戚宗弼灰白的鬓角,轻声劝道:“反正事已至此……老爷担心也没用了,何不顺其自然?”
    “道理我自然知道,”戚宗弼叹了口气,转头望着桌边的灯火,眼神里有些掩饰不住的茫然,“……可是总想做点什么,不然……不然心里不踏实……”
    “呵——老爷还真是劳碌命……”
    “呵……”戚宗弼苦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是吧。”
    覃夫人像是觉得冷了,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有些无奈地说道:“哎……真是搞不懂。”
    “什么?”戚宗弼有些疑惑,他不知道覃夫人指的什么。
    “那些刺杀老爷的啊——”覃夫人轻轻皱了皱眉,“明明老爷你已经为闰朝付出这么多了,甚至连自己性……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那些人为何还想杀你?真是让人气愤!”
    覃夫人话说一半明显停顿了一下,但戚宗弼也未觉有异,只当她是被气急了。离开战的时日越来越近,戚宗弼近日已经遇到过好几次刺杀了,有当街直接动手的,也有想趁夜晚熟睡中取他性命的,但他身边一直带着侍卫,更有武艺超群的鬼见愁刺客守在暗处,所以倒是一直没有被人得手。
    “这是无可避免的。”戚宗弼不知不觉攥紧了桌上的毛笔,目光变得凌厉起来,“这场战争触动了太多人的神经,也干涉了太多人的利益,哼……这些庸人!国家若是交给他们,迟早被他们败光。”
    覃夫人把手伸了过去,轻轻地握住了戚宗弼的手掌,在他的五根手指上,除了小指,其他四根手指的指节上满是老茧——这是常年握毛笔的后遗症。
    “老爷身边多带些侍卫,小心为上。”覃夫人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戚宗弼点了点头:“夫人无需担心,没事的,那些小贼还不足为虑。”
    “谁说的?”覃夫人冲戚宗弼一瞪眼,“前日那个,那个叫什么定风波的,不就都闯进来了吗?”
    “呃——”戚宗弼一时语噎,“那——那个人,倒不是因为北方的事来的……”
    “嗯?不是为了打仗的事?”覃夫人却不清楚此事,“那——那他为什么要害你性命?”
    “哎……”一想起那个定风波还惦记着自己,戚宗弼也不禁觉得头疼,任谁被鬼见愁一个无字号的刺客盯上,都得觉得头疼,“他吗……他应该是单纯地为了寻仇吧……”
    “老爷和他有仇?”覃夫人没有听戚宗弼说起过这事,显得有些好奇。
    “算是吧——”戚宗弼眯着眼想了想,“这人先是杀了鬼见愁一个分舵的人,然后畏罪潜逃了。我派锦衣卫查了他许久,后来发现其藏身在一个镖局里。想到此人武艺高强,我便差了几个锦衣卫万户前去捉人,谁知那镖局的人窝藏钦犯不说,还不肯交人,论罪当灭门抄家……”
    “所以就此结仇?”覃夫人想了想说道,“那这个定风波是来为那镖局的人报仇的?”
    “应该是了。”戚宗弼抿了抿嘴唇,“但巧合的是,就在灭门消息送到我桌上的前两天,岳厂公给我传达了一条圣上的口谕——让我放过定风波,不要再找他麻烦……但此时镖局一门已经死完了。”
    “这……”覃夫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消息来的时间不早不晚,在戚宗弼知道镖局被灭门消息之前,却又在镖局灭门成为既定事实之后,让他想挽救也无力回天了。
    “你也觉得很巧是吧?”戚宗弼突然冷笑了一声,“但奇怪就在,后来我托人打听得知,圣上早就说过要我收手,却偏偏消息到我这时就晚了很多天……”
    “嘶——”覃夫人倒吸一口冷气,猛然醒悟,“你是说——岳厂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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