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迟关,总兵府邸内。
    那名被呼为大帅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大堂上方,听着下面的人汇报此战的收获。
    “……差不多就这些了,大帅,以这城里的粮草物资,哪怕我们拒城守而不出,都够我们支撑半年的了!”一名参将站在堂下如是说道。
    “怎么可能守而不出,”大帅轻笑一声,“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大王的胃口可不是这小小一个雁迟关就能满足的。”
    大帅说完后顿了顿,他转着待在大拇指上的那个血玉扳指,像是在自言自语:“吞下雁迟关就是闰朝的心口上扎下了一颗钉子,其后……南下冀北,西进宁邺,皆可图之,现在就看那个‘智绝天下’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哈哈——大帅,大帅——”洪亮的笑声从门外一路响了进来,这声音刚落,从门口便进来了一人,此人站在门口就仿佛一片巨大的阴影,把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原来是望月罴。
    望月罴一身戎装未卸,他大步走进来,随便找了个凳子就直接坐下,屁股下的椅子顿时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声。
    大帅苦笑着摇头,似是拿此人也毫无办法,他抬眼问道:“熊罴,你有何事?”
    “无事无事——”望月罴挥着蒲扇般大小的手掌,嘿嘿干笑了两声,“嘿……我就要想问问有没有令报传来,我们接下来又打哪儿?”
    大帅看了眼望月罴,摇头说道:“令报应该还在路上,不过无非也就是西进宁邺或者南下冀北两条路罢了。你也莫要贪战,三日内将士们连打两场仗,又是长途跋涉的急行军,也应当趁此机会休整一番,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般好体格的。”
    “大帅这是哪儿的话!”望月罴听得此番话语,下意识眼睛一瞪就要发怒,但随即又意识到了眼前这人可不是他能放肆的对象,便又讷讷地低下声音说道,“……今天这也叫打仗?我麾下将士的刀口都是崭新的,连血都未曾沾上一滴……还有那两千人,要不是大帅下了死命令要放走他们,就他们那种骑兵,我麾下儿郎们只消两个冲锋便能杀得他们片甲不留,更莫说让他们突围逃跑了。”
    大帅伸出手指点了点望月罴,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憨货懂个什么,打仗要是真如你说那般简单,那你来坐我这个位置如何?”
    这话把望月罴吓得一个激灵,忙摆着手说道:“不坐不坐,你那凳子下有钉子,我怕扎着我屁股疼。”
    “不过……”大帅敲了敲桌子,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你要是真想杀敌,我倒是有个任务可以给你。”
    望月罴眼睛一亮,连忙说道:“大帅尽管吩咐,保管给你做得妥贴!”
    大帅的目光有些失焦,想来是在思考着什么,只听他沉声说道:“闰朝只要不傻,此时想必也清楚我们的动向了,不出意外的话也应该在来雁迟关的路上了……我给你跑得最快的骏马,你亲自率领一批斥候前去探查,每日给我汇报闰朝军队走到哪里了。”
    “这有何难?大帅这任务未免太过轻松了!”望月罴咧嘴一笑,竖起一根指头,“我不仅每日带回来闰朝军队的消息,还给大帅带回来十颗闰朝斥候的人头!”
    大帅面色一沉:“熊罴,休得轻敌,此番闰朝大军不少于我们,你仅率一支斥候,稍有差池便是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的下场,我可不想看到被我们儿郎带回来的人头是你肩膀上的那颗。”
    望月罴见大帅似是真的生气了,忙哂笑两声道:“嘿嘿,熊罴知晓便是……不过那姓寇的也忒没效率,若是令报迟迟不到,我们就要一直这样等下去不成?”
    大帅瞥了望月罴一眼,淡淡说道:“你可莫要小瞧了人家,智绝天下寇顾恩,这名号可不是人家自封的——至少就目前来说,我们按照他的谋划已经打到雁迟关来了不是么?”
    “嘿,这倒是真的……”望月罴舔了舔嘴唇,咧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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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戚宗弼重新睁开眼时,他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从身下的颠簸来看,应该是在马车上。在最初的浑浑噩噩后记忆逐渐翻涌了上来,戚宗弼一惊,立马清醒了过来。
    他翻身坐起,一把撩开了车帘。
    “大人,您醒了?”驾车的士兵听见响动回过头来,就看见了正往外钻的戚宗弼。
    士兵连忙伸手来扶他:“大人小心,别撞着了。”
    应谷通一直策马行在马车边上,此时也靠了过来,正欲说话,便被戚宗弼抢先了,只见戚宗弼一脸焦急的问道:“我们到哪了?!”
    “自然是在赶往雁迟关的路上,”应谷通皱了皱眉,有些不满戚宗弼的态度,但还是回答道,“北羌军西进的话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雁……”
    “停下!”戚宗弼直接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差点就摔倒在地上,他挥着手拦在应谷通面前,嘴里还大声喊着:“都停下——全军停止前进!”
    应谷通差点就撞上了戚宗弼,他急忙勒马,恼怒道:“戚宗弼你发什么疯?!现在雁迟关肯定已落入敌手,你拦住我是什么意思?!”
    “该去的不是雁迟关!”戚宗弼一把将应谷通从马上拉了下来,大声喊道,“快命令全军改道,兵分两路赶往宁邺冀北两省!”
    “改什么道?!”应谷通一把推开戚宗弼,指着他的鼻子吼道,“戚宗弼你疯了!雁迟关有北羌军虎视眈眈,你居然想畏战而逃?”
    戚宗弼此时似乎稍稍冷静一些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盯着应谷通的眼睛说道:“应谷通,你仔细想想,雁迟关已经沦陷了!现在里面驻守的是北羌大军,他们下一步要想有动作肯定是冀北宁邺两省,只要打通了这两条路,他们便可一举打入我中原腹地!”
    “一派胡言!”应谷通大手一挥打断了戚宗弼,“他们哪有那么多的兵?!我大闰八成的兵力都在这里了,还打不下来一个雁迟关?!难道北羌蛮子知道我们会派出这么大兵力,所以也把全国的兵都拉来了不成!”应谷通这句话说得是极有气势,但这句话说完后,他又伏低了身子,咬着牙对戚宗弼低声说道:“戚大人——你可别忘了我是为了什么才和你站到一条道上的!现在要胜仗没胜仗,要军功没军功!现在……现在我们只有打雁迟关一条路可走,若是打不下来,我们就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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