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喵的这种话,李绍林在女人堆里听得多了,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阿喵,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心里只有你,并没有别人。叶大小姐是我家姑祖母命我娶的,我以前是无所谓,娶谁都行。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谁才是最适合我的人,你等着,我回去求我姑祖母跟叶大小姐退婚!”李绍林热切地道,上前一步握住了阿喵的手。
    阿喵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回眸看着李绍林道:“你可别这么说。叶碧缕也是我的朋友,我可不想让别人说我横刀夺爱,坏了好友的姻缘。再说,你家姑祖母也喜欢叶家大小姐,万万不可因为我,让你和你姑祖母起冲突。令别人说你不孝不义,就不好了。——还是算了吧,我们今生无缘。”说到最后四个字,阿喵看着李绍林的眼神变得伤痛不已,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曾经跟他生离死别,山高路远,已经隔了一世的时光,有过两世的纠缠。
    李绍林发现自己的心突然怦怦跳得厉害。
    “阿喵……”一股慨叹从李绍林心里升起来。
    阿喵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从李绍林手里挣出来,抱着胳膊走到窗前,头也不回地道:“你走吧。我们不可能的。——不管是叶家,还是你姑祖母,都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李绍林按捺住心头的激动,缓缓走过来,道:“你等着,我证明给你看。”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顾家。
    阿喵看着李绍林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回身进自己的屋子歇息去了。
    李绍林回到李家,立刻找李姑太太说话。
    李姑太太一听,脸上立刻阴沉下来,道:“哪家的小姐不好,非要找顾家?——就算叶家退了婚,这新朝上下还有那么多名门望族,以你的品貌,找谁找不到?顾远西年岁那么大,又是望门寡,你是疯了是不是?!”顾远西就是阿喵的名字,阿喵不过是她的小名。
    李绍林知道姑祖母对顾家有心结。可以说姑祖母一生的痛,就是因顾家而起。可是他们李家,也是因为姑祖母的痛,才得以发展壮大的。
    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
    要好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才能渡过这次难关。
    李绍林扶着激动的李姑太太坐了下来,笑着道:“姑祖母莫急。姑祖母好好想想,如今可还有比顾家阿喵更合适的人选没有?就算我们还能跟别的名门望族结亲,可是有哪一家比得过顾家的门楣?以前阿喵就对我有意思,我顾着姑祖母的心情,一直远着她。后来姑祖母又给我订了叶家大小姐,我和阿喵就更没有可能。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叶家要退婚,我们又栽了个跟斗。若是没有顾家的扶持,我们李家,就可能一败涂地了。”
    李姑太太兀自嘴硬:“难道没有顾家,我们李家就活不下去了?!”
    李绍林笑着扬眉,细长的眼角微微挑起,娓娓而谈:“姑祖母怎么忘了?以前姑祖母还能卧薪尝胆,一直跟顾夫人保持良好的关系,从来没有让她觉察到我们真正的用意,才有了我们李家的今天。现在怎么就意气用事起来?——有能借的东风不借,以后岂不是要悔之晚矣?”
    李姑太太双唇抿得紧紧地,一言不发。
    李绍林安静地坐在李姑太太对面,等着她自己想通。
    过了好一会儿,李姑太太终于平静下来,起身从里屋拿出叶碧缕的庚贴,以及同叶家订婚的信物和文书,对李绍林问道:“你真的对顾远西有信心?”
    李绍林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对李姑太太道:“姑祖母,看看侄孙的样子,就知道顾远西一定不能拒绝我。她这辈子,只会嫁给我。”
    李姑太太瞟了一眼李绍林,也笑了,点头道:“我倒是忘了这一茬。”说着,又叹息道:“安郡王的样子,我以前也见过一两次。你虽不如他,可是也很像了。”
    李绍林不屑地咳嗽一声,道:“安郡王的画像我也见过的,跟我确实是有几分像。不过安郡王就算活着,如今的年纪也不小了,怎能跟我比?”李绍林最自负的,就是他的样貌。才干都还在其次。
    李姑太太笑着点头,又道:“叶家大小姐,你以前不是很中意的?现在怎么舍得放手了?依我看,你不如再去拖着她。就算你跟她退了婚,也让她一直等着你。以后等她年岁老大,嫁不出去了,抬进府里给你做二房,岂不是遂了你的心愿?”
    李绍林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李姑太太道:“姑祖母,您不是最讨厌妾室姨娘的?”
    李姑太太沉默下来,良久方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说着,又恨声道:“叶家这样落井下石,你要是能让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才能出我胸中这口恶气!”
    李绍林想起叶碧缕无处不娇的温顺样儿,只觉得身上一紧,连连点头道:“若是姑祖母不在意我纳二房,我自然却之不恭。叶大小姐那里,我好好安抚安抚,她自然会等着我的。若是姑祖母不放心,到时候,先养做外室,等她生了儿子,再抬进府里也不迟。”
    李姑太太虽然很想出口气,可是听见这些外室姨娘的破事,到底觉得烦闷,换了话题道:“如果你跟叶家退婚,顾家那边,你有把握吗?”
    李绍林走过来将叶碧缕的庚贴和订婚的文书以及信物收起来,拢在手里,道:“顾大都督如今卧病在床,顾夫人回了祖籍。顾家现在是顾远西最大,她弟弟管不住她的。只要她同意订婚,这事就成了。”
    李姑太太不疑有他,信了他的话。
    东阳城的人都知道,顾家大小姐顾远西,是个极任性,而且说一不二的人物。就算以前顾大都督没有病重的时候,也把这个女儿没有办法,不然也不会让她一去外洋这么多年,都没有成亲。
    大家都认为,顾家现在,估计只要阿喵愿意嫁,管他是谁,大小姐点头就行。
    夜更深了,东阳城里大部分人家都熄了灯,进入梦乡。
    上官家这边,后院却还亮着灯。
    上官夫人和上官老爷坐在一起,还在灯下看各地送来的信笺和公文,帮着出主意。
    上官铭下午从齐家那里回来,就一直在屋里躺着生闷气。他不敢出去喝酒,就在家里要了几瓶酒过来,让人服侍他喝。
    服侍他的大丫鬟宝相见他今日气色不同往日,有些担心,站在一旁劝道:“七少,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听听,让奴婢帮着开解开解。”
    看着自己身旁的大丫鬟宝相,上官铭突然有些脸红。他想起齐意欣刚醒的那一天,他去看她,还跟她言之凿凿,说自己身边没有丫鬟服侍,有的都是小厮……
    其实深宅内院,小厮怎么可能到里面服侍?除非他住到外院。——他身边,当然是少不了丫鬟的。
    不过以前想打他主意的大丫鬟宝瓶,确实是被他娘上官夫人嫁出去了。现在这个大丫鬟宝相,是以前的大丫鬟宝瓶嫁人之后,从二等丫鬟提拔上来的。
    那天说了之后,他本是打算回来就将自己的身边的丫鬟都遣出去,自己搬到外院去住的。谁知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对齐意欣越来越不明白,对自己也越来越糊涂,心里乱糟糟的,早就忘了当初的承诺。
    上官铭看了看宝相,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精致玲珑,笑起来嘴边有两个浅浅的笑涡,开朗活泼。——就是因为她的笑容,才让上官铭提拔她上来做大丫鬟的。
    “过来,陪我喝酒。”上官铭一把抓住宝相的手,让她坐下。
    宝相连忙坐下来,一边给上官铭斟酒,一边劝着他,别喝那么多。
    上官铭喝了许多酒也醉不了,脑子里一直是清醒的,心里更加难过。
    “七少,奴婢服侍你沐浴,然后上床歇息吧。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宝相轻声劝道。
    上官铭看了宝相一眼,站起来,突然问道:“宝相,我娘是把你给了我的,是不是?”
    宝相呆呆地点头,道:“奴婢是上官家的家生子,自然是少爷的人。”
    上官铭心里一直横着一股闷气,只想要跟齐意欣赌气:你既然不在乎我对你的好,我就要让你悔不当初!
    “宝相,给我炊水来,我要沐浴。你也去沐浴,今天晚上,你就别走了,在这里陪我。”上官铭吩咐道。
    宝相又呆了一呆,道:“七少,今天不该奴婢值夜。”以为是让她值夜。
    上官铭倒是被她逗笑了,伸手在她脸上的笑涡处摸了一把,道:“真是个呆子。”解开自己身上的袍子,往内室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还没有通房丫鬟,宝相,你就做我第一个通房吧。——哼,以为一生一世一双人很容易吗?我要让你看看,得不到是什么滋味儿……”
    上官铭的声音消失在门口,听得宝相心里十分矛盾。
    到了夜间,宝相思虑再三,还是来到上官铭的床前。
    上官铭从帐子里伸出手去,将她拉了进去。
    窗外回廊上的煤气风灯透过薄纱窗帘照进内室,映得帐子里影影绰绰。
    过了一会儿,上官铭长叹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拱起膝盖,两手抱头,藏在膝盖上,对宝相闷闷地道:“你走吧。我是说着玩的。”
    宝相眼里落下泪来,默默从床上起身,披了外袍,对上官铭道:“那奴婢走了。”
    上官铭闷在那里,点点头。
    宝相撂开帐子,离开上官铭的内室,到外面的暖阁里睡去了。
    上官铭将头伏在自己膝盖上,眼角有两滴泪流了出来。
    原来他不是对现在的齐意欣没有感情。现在的齐意欣,不再隐忍,如火焰一样炫目,让他目不暇接。他想逃避,想放弃,可是对方像有一股无形的磁力,时时刻刻牵引着他,让他无路可逃,就像一把锁,锁住了他的欲望和情感。
    在她面前,他似乎只有一退再退,退得面目全非。
    刚才宝相在他面前任他采撷,他却在碰触宝相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是齐意欣盛怒的双眸,如同有魔力一样,立时将他所有的绮思都打消得干干净净。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上官铭深深感到恐惧。
    第二天,上官夫人知道上官铭叫了宝相去屋里陪睡,不由大怒,来到上官铭屋里问道:“铭儿呢?醒了没有?让他给我出来!”
    上官铭披着件袍子从里屋出来,给上官夫人见礼,问道:“娘,您怎么来了?”
    上官简氏忍住怒气,淡淡地道:“娘来看看你。”说着,又向丫鬟那边扫了一眼,问道:“宝相呢?她是大丫鬟,怎么不出来,现在就拿乔了?”
    宝相连忙从后面走出来,跪在上官简氏面前。
    上官简氏将屋里的人都遣走了,只剩下上官铭和宝相。
    宝相低垂着眼眸,已经明白是为了什么事,抢先一步磕头道:“夫人息怒。昨夜七少是说着玩的,并没有真的……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叫稳婆来验身。奴婢还是处子。”
    上官简氏松了一口气。敢让稳婆验身,肯定就是没有成了。
    上官铭抿了抿唇,对上官简氏也认错道:“是我的错,娘不要责罚宝相。我昨天跟意欣吵了嘴,所以想故意气她的。”
    原来是在跟齐意欣耍花枪?
    上官简氏又好气又好笑,嗔道:“这种事怎么拿来耍花枪,你也太不知轻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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