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林气呼呼地看着成丽华,冷笑道:“你把你的护卫赶走了,不怕我又动手?——你自己可打不过我。”
    成丽华没有说话,右手从兜里掏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支乌黑的左轮手枪,正面指着李绍林的头。
    李绍林不由自主举起双手,生硬地道:“你别冲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成丽华点点头,“我就是怕你再冲动,再对我动手。——我的枪可没有我的护卫对你那么客气。”
    李绍林后退两步,沉声道:“你快把枪放下。”
    成丽华哼了一声:“我跟你其实没什么话说,不过现在事情有了转机,我们需要再合作一次。”
    李绍林皱眉,“还有什么事?”
    成丽华就道:“齐意欣在《新闻报》的启示,你看了没有?”
    李绍林有些不自在。——齐意欣登启示就登启示,做什么要把他秘密派人去江东接儿子的事也抖出来?!眼看现在他们提的条件,是要换顾远东回去。
    顾远东的重要性,和自己的儿子相比,孰轻孰重,当然不用说了。
    儿子可以再生,可是若是让顾远东跑了,自己的皇帝椅子,大概就要换人坐了。
    李绍林扭着头道:“看了。他们想的倒美,我们不用考虑他们的提议,直接派人去把顾远东抓回来,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才好!”
    成丽华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可是也要找得到他啊!”
    “你们成家那么多能人,我现在又是皇帝,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李绍林不虞地道,脸色越发铁青。若是陪上个儿子,他还是不能抓住顾远东,这个买卖可赔大发了……
    成丽华阴着脸道:“城里城外,都快挖地三尺了,还是找不到他。”
    “那怎么办?!”李绍林脱口而出,“会不会他跳海去外洋了?”
    成丽华呸了一声,“如果跳海了,尸首早漂上岸了。他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没有回东阳城,又没有在别处出现过,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在京城。”
    李绍林眉头拧成一团,“会不会是骗我们的?”
    成丽华更觉得好笑,道:“他们为什么要骗我们?如果顾远东已经回了江东,你以为他们还需要这样做?我对顾远东的了解,比你深的多。顾远东如果真的回了江东,他会第一时间带兵打入京城。可是这一个多月过去,据我们的探子得来的消息,顾家一直是齐意欣那个女人主事,毫无章法,白白错过许多反攻京城的大好时机。所以我判断,顾远东真有可能确实是在这里。齐意欣这样做,一来是完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二来,也许是想借我们的手,把顾远东找出来。”
    “难道他们不怕我们把顾远东找到,然后……”李绍林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成丽华摇摇头,“他们以为他们有你的儿子在手,而且挟制顾远东,可以以令江东。——有这两个倚仗,他们大概认为我们是不敢,也不会杀掉顾远东的。”还有一层意思,成丽华没好意思说出口。
    她知道,齐意欣晓得她对顾远东特殊的情愫。也许齐意欣还幻想着,用自己对顾远东的感情,来赌一注。——赌自己舍不得杀掉自己的心上人。
    可惜齐意欣看错了,成丽华在心里不断冷哼,她是做大事的女人,一个情郎算什么?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了给自己的大事让位,自己也是想杀就杀!
    指望自己对顾远东的那点子感情,自己就能公私不分,放虎归山?——她齐意欣做她的大头梦去吧!
    李绍林看见成丽华面目扭曲的狰狞,有一丝心惊胆战,忙道:“那他们也找不到,我们也找不到,这可怎么是好?”
    成丽华回过神来,低声道:“这就是我来找你说话的原因。”说着,拉着李绍林走入密室,叮嘱道:“我们现在不能拖了。在顾远东现身之前,我们要先下手为强,将江东兵不血刃地夺过来。到时候,顾远东就算回来,木已成舟,他也无力回天。”
    李绍林大喜,忙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成丽华冷笑着道:“既然顾远东就是在京城,我们就算找不到,也要给他们弄一个顾远东出来!”
    李绍林拊掌大笑:“假作真时真亦假!——这一招,真是高!真是高啊!”
    成丽华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喜色,又跟李绍林商议几句具体事项,便离开李绍林的寝宫,回自己的寝宫去了。
    没过多久,就有消息传到江东,说江东督军顾远东真的在京城被找到了,还是在八大胡同的一个妓女家里找到的。
    据说这个妓女在江东就和顾远东有旧,是这位江东督军的相好,因为惧怕家里夫人的母老虎淫威,不敢将这个外室带回家,只好在京城另筑香巢,金屋藏娇。
    顾远东的夫人齐意欣得知这个消息,据说哭晕三四次,寻死觅活四五次,还七八次抱着双胞胎儿子要跳海。后来让人劝住了,又闹着要登报给顾远东脱离夫妻关系,还据说这位夫人闹得顾家上下人心惶惶,没有一日安宁。
    整个江东霎时群龙无首,正是一团乱糟的时候。
    上官辉本来在江南跟江南督军夏扶民商讨策略,此时得知顾远东在京城被找到的消息,也从江南匆匆赶回,询问齐意欣和安郡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意欣和安郡王仔细商量过,这件事的真相,知道得人越少越好,就连上官辉也瞒着,只是告诉他,如今顾远东生死未卜,京城里面的事情,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顾远东的安危太过重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方说在京城,就姑且信之吧。
    上官辉就道:“我们总得派人过去看一看吧。”想了想,又道:“我觉得不是东子。这不像是东子干得出来的事。”
    齐意欣故作气愤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
    上官辉头疼,对安郡王连连使眼色,偏偏安郡王好像没有看见一样,道:“是不是,总要亲自派人去确认一下。否则我们也是不甘心的。”
    上官辉觉得也有道理,就像齐意欣说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们也不能放弃。
    齐意欣和安郡王、上官辉商议妥当,就派了顾家的几个得力幕僚,亲自带队,去京城跟成丽华和李绍林谈条件,顺便看一看京城那位“顾远东”的真假。
    成丽华他们准备得似乎很充分。
    这几个幕僚去到京城,也不知是如何确认的,居然传回话说,那个人真的是督军,并且传回成丽华提出的三个条件。
    一,让顾远东在京城大张旗鼓,娶那个跟他相好的名妓李云素为平妻,和齐意欣平起平坐,不分大小。
    二,将李绍林的儿子交到成丽华手里。
    三,让齐意欣带领江东归顺洪宪皇帝和皇后,认可他们的朝廷。
    如果齐意欣能答应这三个条件,她就说服李绍林,洗清顾远东的罪行,同时放顾远东和李云素一起回江东。
    齐意欣听了当然“大怒”,既“无可奈何”,又不肯就这样答应对方的条件,一时僵持下来。
    整个新朝现在都知道了江东督军夫人齐意欣,是个容不下人的“妒妇”。为了不跟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宁愿自己的丈夫死在对头手里,也不肯屈服……
    齐意欣置若罔闻,只说现在到了冬季,为了整个东阳城的稳定,她带头在城里城外设了许多临时的收容站,给那些从京城逃难过来的人一个容身之处,并且每天定时施药施粥,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一条活路。
    齐意欣自己更是每天都亲自往各个收容站跑一次,从早到晚,一双眼睛一直在那些衣衫褴褛的人群中搜寻着……
    这一天傍晚,齐意欣筋疲力尽地来到最后一个收容站,做最后的检查。
    蒙顶不安地跟着齐意欣,低声道:“夫人,您这一阵子,天天往收容站跑,顾家那些幕僚,说您不务正业,已经很有意见了。”
    齐意欣摆摆手,道:“别理他们就是了。”说着,又苦笑道:“大事现在有安郡王和上官大少定夺。我也只能管管这些小事而已。”她真正的心事,谁都不能说。
    蒙顶还要说话,齐意欣却想起一事,道:“我带了一卷绷带过来,放到车上忘了拿下来了。你去帮我拿过来,我交给这里的管事,让他给需要的人包扎用。”
    蒙顶点点头,转身去外面的车里取绷带。
    齐意欣一个人往收容站走过去。
    从这里到收容站,有一个拐角,是视线的死胡同。
    齐意欣刚走到那里,就被一个醉醺醺的人拦腰抱住,往里面拖了过去。
    齐意欣早有心理准备,正要掏枪出来抵着那醉汉的肚子开枪,却看见一个黑糊糊的人影从后面暴跳而起,手里抡着一块大石头,往那个拖着齐意欣的醉汉后脑勺使劲砸过去,然后转身就跑。
    拖着齐意欣的那个醉汉软软地倒了下去。
    齐意欣泪流满面地看着前面奔跑的那个人的背影,拔腿就追了上去。
    前面的人察觉到齐意欣跟了上来,跑得更快。身上不知披着一块什么样褴褛的布料,跑的时候,丝丝缕缕的棉絮迎风飘去,呛得齐意欣咳嗽起来,不由扶着墙,大口大口喘着气。
    等齐意欣再抬头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齐意欣四处看了看,见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她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周围的民舍静悄悄地,一丝灯火都没有,看上去根本就没有人住在这里。
    几声夜鸟的咕咕声传了过来,四周的环境更显凄清。
    齐意欣抱着肩膀,在墙角蹲了下来,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齐意欣的眼睛都要肿的看不见了,才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这是何苦?”
    齐意欣不敢抬头,生怕刚才听见的声音,是自己的幻觉,固执地如鸵鸟一样,把头扎在膝盖之间,死也不肯抬头,就连呼吸都屏住了,憋的快要晕死过去。
    那人终于看不下去,在齐意欣身前单膝跪下,伸出手去,将齐意欣的头强行抬起,低声道:“你是要把自己憋死吗?”
    齐意欣闭着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还是不断往下淌,两眼肿的和桃子一样,不断哽咽,泣不成声。
    “你不睁开眼睛,是不是嫌我太脏?——如果是,我就走了。”那双温暖的大手作势要放开齐意欣。
    齐意欣大急,连忙睁开眼睛,触目所见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黑瘦大汉,只有一双眸子亮的发光。——正是她朝思暮想,快要肝肠寸断的夫君顾远东!
    齐意欣哇地一声,又是一次嚎啕大哭,扑进了顾远东怀里。
    顾远东这一个多月来,也不知道是在哪里过的,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衣衫褴褛,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可是齐意欣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她紧紧搂着顾远东的腰,生怕他再次消失不见,急切地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不理我!不要无声无息离开我……”
    “我身上真的很脏……”顾远东一边说,一边却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借着夜幕的掩饰,扳起齐意欣的面庞,低头吻了上来。
    许久不见,无数的思念和痛悔都包涵在这个吻里。
    顾远东用力将唇在齐意欣唇上碾过,似乎要留下永不磨灭的印痕才罢休。
    齐意欣被顾远东的胡子扎得嘴边都起了红痕,再加上他的用力,双唇立时红肿起来。
    可是她也没有挣扎,柔顺地偎在顾远东怀里,让他肆虐他的不甘和愤怒。
    过了许久,顾远东才平静下来,放开齐意欣的唇,伸出手去,在她唇上缓缓抚过,语声沉重地道:“你怎么能这样不小心?这里鱼龙混杂,一个人出来,还不带护卫,如果我今天不是正好在这里,你可知后果如何?”
    齐意欣挑了挑眉,从顾远东怀里挣脱,咬着下唇,如刺猬一样反击道:“你还在乎我怎样吗?你这么久音讯全无,你有想过我和孩子吗?——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很担心。失败不要紧,最害怕是失败之后,丧失继续前行的斗志。你不是这样软弱的人,我知道你不是!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是不是恼了我?”
    顾远东哑声道:“如果我就是这种人呢?——这种输不起的人……”
    “输不起?你输给谁了?是成丽华、李绍林?还是你自己?”齐意欣冷静地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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