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璐和易泓约离开了十五分钟左右。虽然离开时是一前一后,但共同消失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挺引人遐想的。这种情况下,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光明正大,至少看起来坦荡一些。
    她们刻意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同一时间进入雅间,要是有人问起,就坦然地说聊了些正事。两人不愿说,长辈们也不好八卦,笑笑便过去了。就连程璐父亲,都没有刻意留意她们的动静,似乎信了那一番“在外面聊天”的鬼话。
    但程璐门儿清,这事很快就会传到她母亲那边去。只是她一没把人领回家,二不耽误正事,那二位会当她是偶尔解压抒发一下,大概不会真的开口询问。
    散席之后,程璐同父亲扯个小谎,说是要去赶朋友的深夜场。至于实际去做什么,父女俩心照不宣。
    易泓在地下停车场等了会,某个时刻,他似有所感,掐灭香烟,摇下车窗。冷风灌进车内,带来丝丝茉莉香味,他在车内待久了,若没有这忽如其来的绰绰香风,他还真没有意识到浓烈的烟味有多呛人。
    他原以为他戒不了烟,可此时此刻,嗓子眼里异常干涩,唇舌间都回荡着一种莫名的苦涩。与那不久前尝到的甜相比,逊色太多。
    他终于意识到,比起她,戒烟要来得更容易点。
    那抹高挑的身影渐行渐近。地下停车场的光线不佳,远远望去,她的影子如一抹忽明忽暗的烛光,摇曳在灰色地面上。
    易泓望着她的身影,陷入沉思,一时忘了该给她开门,放她在外面敲了好几下车窗,一下比一下要重。易泓回神后,都担心她的手。
    程璐利索坐上他的车,对他刚刚的走神很不满,刚要开口,又嗅到她十分厌恶的气味,直说道,“哪来的烟味?”
    她明知故问,纵然是在阴阳怪气,然而仍旧算给他留点面子。
    易泓不辩解,她不喜欢,他可以戒掉,“以后不抽了。”
    “随你便,”程璐的性格别别扭扭的,心里不愿意,嘴上不会说得太过明白,就等对方自己反应。反应得好,她满意了,不会声张。反应得差,她后续还会不依不挠地补几刀,“都是成年人,谁也管不到谁。”
    她话里有话,易泓当作没听懂这话,把她藏在言语里的深意归结为大小姐脾气发作的产物,”开房,还是真去我家?“”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易泓哂笑,”我是粗人,听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
    他就想逼出心甘情愿的肯定回答,哪怕是个简单的”好“。
    程璐斜睨他,”你什么学历,我还不清楚?“
    易泓毕业于正规军事院校,那所大学是该领域的最高学府,文化水平肯定过得去,不至于这点小学程度的之乎者也都听不下去。他根本是在压她,要她服软。
    他发动车辆,开启全自动驾驶模式,空出手拉她的双手,把玩她精致漂亮的十指,”要你说句好话,比登天还难。“
    程璐垂眸,他的手掌干燥温热,挺适合做冬天的暖手宝。她挣开他的禁锢,一根手指头悄然探入他的衬衫袖口,在他手腕关节处留下酥酥麻麻的快意,“我不擅长骗人。”
    她话音落下,眸中撞进那双诱人的桃花眼,所谓“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的美,被他一个男人诠释得淋漓尽致。
    程璐二十出头的时候常常跟着混迹时尚圈的好友四处玩,近距离接触过不少男明星。那些男明星一旦化妆,就喜欢在眼妆上费心机,往往会用眼线勾出眼型的轮廓,放大眼睛之余,还要存有几分冷峻不失风流的气度。
    她当年能欣赏,现在回想一下,未免太过刻意,比起易泓这种天然去雕饰的稍逊一筹,容易腻味。天然的长相,总是会有种若有若无、似深似浅的独特韵味,经得起时光的打磨。
    他直勾勾盯着她,“小骗子。”
    余音还未消散,他倾身,舌头舔去她唇上刺眼的红,如在吻一片妖异的玫瑰花瓣。他汲取花露,一点点地,卷起花中的蜜。刹那,香甜的气息在二人的唇齿间绽开。
    程璐不抗拒这种温存,然而,她拒绝沉迷于朝云暮雨。
    她父母都是文化人,最喜欢凑到一起做点赌书泼茶的事情。有一回,叁人一起到乡野度假,她母亲对着金灿灿的麦田有感而发,说了句”让爱终成好事,是凭栏看风景,但见田野一片喜气“。父亲闻言,贴贴母亲的脸颊,笑而不语。
    后来,程璐读了那诗,才知道父亲是在接母亲的话。
    爱是脸颊贴脸颊,情话对情话。
    程璐看惯浪漫,似乎该是会恋爱脑的人。偏偏她不是,曾见过真正的爱意,才能体会到爱的不易。它很诱人,本是种美丽的赠予,但也能是个美丽的陷阱。程璐见过太多摘了它的女人,其中的大多数会像夏娃那样被下莫名其妙的诅咒,永远不幸。
    她的心向来坚定,本能去拒绝一些在她看来毫无价值的冒险。
    人如果需要爱,那也未必得是男女之爱,她已经拥有亲情之爱,友情之爱,缺少一样男欢女爱,无伤大雅。毕竟,人生最难求的,是十全十美的圆满。
    于是,她推开紧紧贴着她的易泓,她想,她该给两人划定界限。
    易泓永远都不会忘记,程璐是如何以一己之力破坏那个原本应旖旎缠绵的夜的。
    她温柔地抚摸他的侧脸,说出的话却格外冷静,“我觉得,我们应该约法叁章。”
    他不解道,“嗯?”
    “我们可以在一起,但也仅仅限于在一起,你要的,我给不起。”
    易泓还没从那片刻的温存里抽身,见她变脸比翻书还快,无奈地坐回去,问:“你又知道我要什么了?”
    程璐自然不完全知道,她不过是要制定规则,“我猜一猜。”
    易泓嗤笑,示意她说下去。
    她平静地说:“如果你想找个女人为你操持家庭,请不要找我;如果你想要任何承诺,请不要找我。”
    听到这,易泓的表情还算平常,他知道这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程璐顿了顿,“最后,如果你想娶我,请不要找我。”
    她想,对于易泓这种有点传统的男人来说,表达爱她的方式,大概是娶她。她不愿把话说死,谁知道她日后会不会对他有感情,假如真有了,她也不想委屈自己,便以“娶”此代替“爱”。
    在她潜意识里,爱不爱一个男人,问题都不大,不外嫁才是底线。
    因为外嫁这回事,怎么算都有损她的利益。
    易泓有片刻的错愕,她的话或多或少打击到他的自尊心。对他来说,一个女人冷酷地声明自己绝不嫁他,就像是在磋磨他的自尊心。他心里是翻江倒海,又不想叫她发现自己的脆弱,硬生生地应下来。
    他在逞强,他想,也许他不会爱她,不会觉得她很适合共度一生,也就不会想娶她,更不会去在意她的不在意。
    所以,他答应她。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会爱她。叁百多个日夜过去,即便聚少离多,他仍然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
    可惜他不理解她,她亦不懂他。
    他们二人就像两条相交线,短暂地相遇过,可依旧得向着两个不同方向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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