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这只鬼看起来还真有些诱人!
    不过──龙天鸣不紧不慢的卷起账册,铺开棉被,放下纱帐,将一室诱人的呻吟隔在帐外。
    就说了他不好男色,这只鬼再诱人,也不关他的事。
    塞外天寒,每到冬日,雨雪伴随著大风呼啸而过,尤为寒冷。人在屋内,也能听到呜咽的风声,似乎有鬼怪狂啸。
    虽已是清晨,却一片乌压压的黑,昏暗的如同无月之夜。
    龙天鸣张开眼睛,看著满室的昏暗。应该是辰时了吧,虽然不能从天色判断,但他通常都是辰时苏醒。
    听动静,应该是起大风了。希望堡内那些在雪崩中损毁的建筑能够撑得住吧,虽然钱财物事皆已移至安全之处,不过坏得厉害的那几间房,估计会被吹个底朝天了。
    将双手枕在脑後,难得的,龙天鸣想著一些漫无边际的事情。
    「呜……呜嗯……」
    「──谁!」
    床尾有古怪的声响传来,龙天鸣警觉地坐起,手下意识握住床头佩剑。
    「嗯!」床头那人双手掩耳,紧缩成一团,在听到龙天鸣的声音後飞快抬起头来,接著又埋首双膝。
    「原来是你。」原来是那只名叫归明喻的鬼啊,下意识的松了口气,龙天鸣这才注意到他的模样有些不对劲。
    「怎麽了?」
    话刚出口,便被一阵强烈的风声掩盖。瞧著归明喻跟著颤抖的身体,龙天鸣心中有了猜测──「你,害怕风声?」
    那身子跟著抖了起来,掩著双耳的手开始颤抖,抖到龙天鸣开始怀疑那单薄的身子会跟著散架。
    「我就是、就是在这种天气……」
    和那身子一样颤抖著的声音响起,沙哑的、羸弱的嗓音,以至於龙天鸣没有听清。
    「什麽?」
    「我就是,在这种天气死掉的……」
    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归明喻止不住身体的颤抖。他已经记不得怎麽死去,为什麽死去的,只有那呼啸的风声,和死亡的痛苦被深深烙印在身体里,彷佛永远也摆脱不掉那个可怕的瞬间。
    「你……」
    那纤细的身躯颤抖著,细弱的手臂环绕著膝盖,似乎这样就不会被伤害,就可以忘掉那些痛苦。一种说不出的冲动涌上心头,龙天鸣靠近他身边。
    「抬头。」
    「嗯?」下意识的照做了,归明喻的头刚刚抬起,唇上便感到温热的气息。
    一个吻,或者这不能叫一个吻,仅仅是双唇的接触,落到了他的唇上,温热的气息自开启的唇间传来,直直透到心底。
    飘忽的身形慢慢凝聚为实体,真实的重量落在了床上,龙天鸣如想象中那般,握住了他的双肩,将他拉入怀中──啧,好冰。索性拉著他一同躺下,用尚有余温的被子将二人裹住。
    「这样,就听不到风声了。」
    用被子裹住归明喻的双耳,龙天鸣这一刻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弟弟,龙天逸在孩童时期还是满可爱的,只是长大後,似乎就变得只会闯祸了。
    怔住一般,凝望著龙天鸣近在咫尺的脸,归明喻有些失神的拽住被角,早已冰冷的胸口似乎传来一阵热度,叫他一阵心慌。
    这种感觉,好奇怪……
    有些无措的垂下头,额头却刚好擦过龙天鸣的胸口。
    怦、怦、怦──心跳的震动似乎通过额头传到了身体内,这是……久未碰触过的,人的心跳声,只有活著的人才有的心跳……
    情不自禁的抚上那片胸膛,炙热的、充满活力的跳动透过手掌传来,似有异样的酥麻感,随著那跳动自手臂传至胸口──奇怪,现在不是晚上,他并不会……那麽,这种奇特的感觉是?
    「怎麽呆住了?」
    「没、没有。」归明喻摇了摇头,收回放在他胸膛上的手,悄悄握在胸前。
    一种异样的感觉盈满胸口,他慢慢闭上了眼。此刻,窗外呼啸的风声似乎被阻隔在被子外,死亡的恐慌不再侵袭他,反而是一种温暖、平静包围在身畔。
    也许,偶尔赖个床也不错?交迭双手枕在脑後,龙天鸣看了看阴暗的天色,还有自己身旁,泛著凉气却表情安息的归明喻,如此想著。
    荡鬼(纵欲而死的鬼?)第三章(上)
    三
    时值寒冬,塞外辽阔的草原已是一片荒芜之感,不仅是人烟稀少,连牛羊都见不到一只。
    寒风、暴雪、严寒,塞外的人家早在冬日来临前便储好了食粮准备过冬,在这严寒冬日,若无要事,是不会有人外出,更不会纵马奔驰的。
    然而此刻,便有一人一骑,迎著冬日的寒风策马前行。马是强壮的蒙古马,奔驰中,包裹著骑士挺拔身躯的黑色大氅上下起伏,如同堆栈著波浪,俊挺非常。
    本该是和谐的画面,却因为骑士偶尔扭头停顿的动作,而显得有些诡异。
    「我说……你可以不飘在半空中和我并肩吗?」单手操控著缰绳,龙天鸣转头,对著身畔抱怨道。
    在他的身侧,某只纵欲而死的鬼正保持著诡异的侧躺姿态飘浮,速度不紧不慢,刚好跟马儿旁边。
    「唔,一大清早的你就要出门,我还没睡够……」在空中翻了个身,归明喻半阖双眼,嘟囔著。
    他睡得正香呢,这人就要出门,偏偏他还不能离开他的身边,好梦正酣的时刻就不得不跟著走,现在头还很昏呢。唔,反正他不动弹也会被拉著走,顺道补个眠也是不错的。
    「可是我看著很难受!」身边那麽大一坨东西飘来飘去本来就很诡异了,更何况还会翻身和打哈欠。他也不过是比平日早起了一个时辰,这只鬼怎麽这麽贪睡,到现在还半梦半醒的样子。
    「我也很难受啊……哈……」打了个哈欠,归明喻又翻了个身,变成仰躺姿势。「这里这麽冷,还没有床,睡著也不舒服呐。要不,我往下点好了。」
    说著,飘浮在半空中的身子缓缓下降到近乎贴地,依旧保持著与马齐平的速度。
    「那就不要睡。」鬼还要睡在床上吗?按捺住踩他的冲动,龙天鸣轻夹马腹,加快了奔驰的速度。
    「不睡很困……啊,前面是树林!」归明喻猛的「坐」起,有些讶异的看著前方的山坡上,显得有些干枯的树林。前几日的雪还未化净,残留在树枝上,迎著阳光发出点点光亮──被困在破庙中日久,他都快记不清树林是什麽模样了。
    「来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条路吧?」记忆中似乎没见过这片树林,不过他一路都半梦半醒的,搞不好见过了也不记得。
    「嗯,来时走的是东边便道。」东方便道虽稍有绕道,却路途平坦稳妥,而这条路,虽算快捷方式,途中却多有山坡树林,平日便少有人烟,更不用说现在正逢寒冬了。
    他很少会走这条路,只不过今日……身边这只鬼频频叫困,还是早些回堡为好,也省得他作怪。马蹄下飘著一只鬼,这景象真会让人心脏无力。
    「树林呐,那咱们快点过去吧。」在半空中伸了个懒腰,归明喻整整衣衫,飘回龙天鸣身畔,「好久没进过树林了。」
    是吗?龙天鸣眯起眼,看著前面的树林,不知为何,总有种不怎麽好的感觉。此处山坡地势颇高,加上树丛茂密,下方地势可一览无遗,但从下向上看却不甚清晰,若是有人……
    「快点快点。」见龙天鸣缓下了速度,归明喻索性飘到他眼前催促道。
    「你挡住我的视线了。」虽然是半透明的,但隔著一只鬼看东西,感觉非常的不好。
    「哦,好。」乖乖飘到一旁,归明喻摆了个正襟危坐的姿态,只是那双闪亮亮的眼睛直瞅著龙天鸣,似乎在说「我听话啦,快走快走」。
    算了,抄近路就抄到底吧。龙天鸣摇了摇头,策马奔向树林。
    「g?你看你看,这棵树长得好怪。」指著一棵歪脖子树,归明喻颇为惊奇的叫道。
    「……」瞥了他一眼,龙天鸣继续前行。
    「gg,走慢点儿,我还没看够。」不能离开他周身三尺,归明喻眼睁睁的看著「奇怪的树」离自己越来越远。
    「你不是想回去睡觉吗?」
    「可是现在不困了嘛,啊,这棵树长得也很有趣。」归明喻左顾右盼,颇有些目不暇接的样子。
    「……」他可没看出这些树有哪里有趣……不过,看著归明喻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身体却随著自己的前进而向前移动,似乎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拉扯著。还真有点像放风筝,龙天鸣暗想。
    突地,轻微的破空声响起,龙天鸣下意识的侧身,一道锐光自耳畔划过,钉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是暗器!
    龙天鸣顿时一凛,单手勒马立在林中。
    归明喻似乎还没弄清发生了什麽,飘至树边,才发现一柄飞刀深深嵌在了树干上,仅余刀柄露在外面。
    霎时间,整个树林似乎被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宁静中。
    右边!一丝微响传入耳中,龙天鸣左脚一蹬,半个身体弯下马背,险险避过迎面而来的飞刀。两个黑衣人自树上跃下,两柄雪亮的剑交叉著向他劈来。
    龙天鸣单手在马背上一撑,借力跃起,抓住头顶的树枝向後荡去,恰恰落在归明喻身边。
    黑衣人紧跟著跃上,两柄长剑悄无声息的紧追而来。这二人显然深谙合击之道,平淡无奇的剑招却被舞成一张紧密的网,顷刻间封住了龙天鸣的所有退路。
    眼见剑刃便要上身,皮肤已经可以感到森寒的剑气,龙天鸣贴著树干一个翻转,堪堪避过剑锋,两柄长剑被树干所阻,在树干上留下深深的剑痕。趁此时机,龙天鸣一跃而起,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黑衣人并不追击,二人左手同时向腰间一摸,六柄飞刀立时向龙天鸣电射而去。
    归明喻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的去追那飞刀。他本是鬼,移动也只在意念间,一时间竟叫他追了上去。来不及细想,他张开手去抓那飞刀,却忘记没有实体的鬼是碰触不到实体的。瞬间,刀锋自他掌中穿过,没有丝毫停顿。
    惶然、惊恐、以及乱到自己也分不清的感觉深深攫住心脏,仓皇间,归明喻只能怔怔的看著飞刀朝著龙天鸣激射而去。
    咄咄咄几声钝响,却是龙天鸣掰下了一段树枝挡在身前,挡下了飞刀。只见他手持树枝向前一抖,猛地甩出,六柄飞刀随著甩了出去,直奔黑衣人而去。
    两个黑衣人猝不及防间,被飞刀逼得後退一步。龙天鸣趁势而上,单手绕上其中一人手臂,指节朝著腕骨敲下,趁著手掌松懈的刹那将长剑夺在手中。
    另一个黑衣人见势立即扑来,却见龙天鸣单手甩出,一道锐芒划过,雪亮的飞刀插入他的胸口──正是他自己的飞刀。原来刚刚龙天鸣将树干上那柄飞刀取出,悄悄藏於袖中,此时待黑衣人不备,一举制胜。
    眼见得手,龙天鸣并未停顿,到手的长剑反向刺出,正中另一人胸膛。被刺中的瞬间,黑衣人正从腰间暗囊取出飞刀,此时虽被刺中,去势却未停,锐利的刀锋在龙天鸣臂上划出一道血口,却在行进过半时,随著主人化作一缕青烟而掉落在地。
    本该血溅的场景,在两名黑衣人受创消失後,变得极为诡异。
    「很像是邪术。」捡起落在地上、尚沾有自己鲜血的飞刀,龙天鸣仔细打量著。很普通的飞刀,锐利的刀锋、小巧的刀身,没有任何可以辨识的标记。但这应该不是普通的飞刀,因为其它几柄飞刀已随著黑衣人一起消失无踪,唯有这柄沾了自己血的飞刀留了下来。
    他可不记得自己有招惹过这种对手,这些人怎麽会找上他?莫非……
    似乎想到了什麽,龙天鸣自怀中掏出一个黑色锦袋,抽开袋绳,倒出一块玉佩。剔透的羊脂白玉上,繁复而诡秘的花纹盘踞著,实在不像是普通的玉佩。这本是天逸离家前送去玉匠处琢磨的一块璞玉,不料完工後竟是这副模样。
    将玉佩反复查看,除了花纹有些奇特之外,确实没有其它异处。只是……天逸特意叮嘱自己要在今天将其取回,且不能带任何随从,才有了他今早出来的这趟──这块玉真的没什麽特别之处吗?这种精於邪术的刺客,倒很像天逸能够惹到的对象。
    「龙……天鸣。」归明喻有些犹豫的声音传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龙天鸣循声望去,只见他依旧站在原处,神色颇为复杂。
    「怎麽了?」
    「你的胳膊……」咬了咬嘴唇,归明喻飘至龙天鸣面前,低头望去,被刀锋划破的衣袖下,殷红的血顺著胳膊滴落,沾上了他手中的玉佩。
    「啧,竟然弄脏了。」用手指擦了擦玉佩,抹去上面的血痕,龙天鸣将其放入锦袋。
    「伤口要包扎一下才行。」归明喻的手伸到一半,想起自己此刻什麽也碰触不到,又放了下来。
    果然,他已经死了,成了鬼。再不是人了。什麽都碰不到,什麽也摸不到,就像刚刚那般,明明追上了刀子,却只能眼睁睁看著它从掌间穿过,什麽都……做不了……
    想起方才那彷佛心也被揪起来的感觉,归明喻将心一横,冲上前去,以唇对唇,吸入龙天鸣的气息。飘忽的身子落在了地面,他撕了一片内衫,将龙天鸣的伤口包住。
    鬼的衣裳,不知会不会跟那些黑衣人一样变成轻烟消失?盯著胳膊上雪白的布条,龙天鸣决定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将锦袋收入怀中,龙天鸣将二指放入口中吹了声口哨,激斗中被弃的马儿闻声赶来,打了个响鼻,乖乖立在龙天鸣身畔。
    这马儿是天逸养大的,他平日的坐骑在雪崩中受伤,所以这次出门换乘了这匹马。没想到竟颇有灵性,在刚刚的激斗中分毫未惊,适时避走,竟然毫发无伤,真不知天逸是怎样教养的。
    龙天鸣翻身上马,走出几步忽觉不对,回头一看却是归明喻踉跄著跟在马旁,显然成了实体後不能飘浮,却被硬扯著前进。
    「……上来。」龙天鸣朝他伸出手,他可不想快马奔驰的时候,地上还拖著只鬼。
    抓住龙天鸣的手爬到马上,头一次骑马的好奇很快让归明喻忘记其它。兴奋的摸了摸鬃毛,有些扎手的触感让他颇为新鲜。马儿被他摸得痒了,甩了甩头,归明喻扭过头看向龙天鸣,「原来骑马是这种感觉哦,好好玩。」
    此刻他坐在龙天鸣身前,被他持著缰绳的两手环绕,虽有些颠簸却完全不用担心会摔下马,开心的在马上扭来扭去,直到被龙天鸣一手按下。
    「坐好,小心掉下去。」虽说是鬼,但成了实体,若是被马踩过……不知道会不会再死一次。将他乱动的身子按下,龙天鸣这才催动马儿加速。
    马背只有那麽大,两人共骑本就没有多少空间,加上跑动间的颠簸,归明喻的後背整个贴住龙天鸣的胸膛,一阵温暖自背後透来,连带著那平缓的心跳,似乎也透过背脊传了过来,熨烫到心中。
    这种感觉委实让人心安,归明喻安静了下来。龙天鸣只当他怕摔下马,并未多想。
    规律的马蹄声中,二人一骑继续前行。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那块被夹在二人中间、沾染了血渍的玉佩悄悄发出了诡秘的光芒……
    荡鬼(纵欲而死的鬼?)第三章(下)
    冬日天短,待龙天鸣与归明喻赶回腾龙堡,天色已暮。这趟出门并不算远行,玉匠住处在距离腾龙堡不远的一个小镇,原是想在天黑前赶回,只是回程自己胳膊带伤,又带了个不通骑术的归明喻,耽误了行程,才弄到此时方归。
    天逸这家夥,就算不在家也会给他找麻烦。龙天鸣一面腹诽著,一面将马儿栓好,刚打好绳结,就听到身畔一阵呻吟,便见归明喻一手扶墙,一手撑腰,姿态活似待产妇人般挪动过来,抱怨道:「好酸,颠得我差点散架。」
    「刚开始骑马,都会这样。」话音刚落,龙天鸣便听到一阵抽气声,却是马房小厮瞪大了双眼看著他。
    该死,他平日习惯了自己照料坐骑,近日又常与归明喻交谈,竟忘记了避人。
    龙天鸣心下懊恼,吩咐了小厮多添草料便径自回房。
    谁想刚迈入房门,便听「扑通」一声,归明喻趴倒在门口。
    「好痛──」归明喻撑了两撑,没起得来,索性趴在地上不动弹了。他身上本就酸痛,这麽一摔简直快要散架,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走那麽快做什麽!」可怜他腰酸背痛,还要不能不跟上,结果摔得现在爬都爬不起来了。
    看他趴在地上的模样委实凄惨,龙天鸣轻叹口气,走过去将人抱起来放在床上──现在他知道了,鬼不但会赖床、会吃东西,骑了马还会浑身酸痛……真不知这鬼做的,和人有什麽分别。
    「你要去哪?」发觉龙天鸣想要离开,归明喻连忙伸手,拽住了他的衣o。
    「去取晚膳。」路上被归明喻耽搁了行程,又担心再碰上那些黑衣刺客人,是以一路回来并未停留进食。此刻厨娘已将食盒送至门外,方便取用。
    「你的胳膊……」
    归明喻的目光落至龙天鸣臂上,日间包上的布条微微透出红色,显然被刚刚一番动作扯裂了伤口。
    「没事。」龙天鸣随意看了一眼,不在意的晃了晃胳膊。习武之人,这种小伤他还不放在眼里。
    「怎麽可以没事,血都渗出来了。」
    越看越觉得那布条上的血迹碍眼,归明喻扯著他衣o艰难爬起,「这边应该有止血药吧,伤口该上药才对。」
    「不碍事。」他之前检查过伤口,虽然有些深了,却并未伤到筋骨,算不得严重。
    「那也不可以。」见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归明喻颤巍巍的翻下床,拉开抽屉翻找伤药。
    「……伤药在右边第一个柜子里。」
    「早说嘛。」
    翻出了伤药,归明喻又扶著腰挪回床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下来,我帮你上药。」
    龙天鸣静默片刻,终是依言坐下。
    为了帮他包扎,两人靠得很近,近到龙天鸣可以看清他头顶的发旋,乌黑光亮的长发顺著头颅披散下来,滑过肩背,随著他的动作柔韧的摇摆。
    也许因为是鬼的缘故,归明喻的发并未束起,柔柔的披散开来,似乎可以闻到清新的发香──奇怪,鬼身上也有味道吗?
    「好了。龙天鸣……龙天鸣?」奇怪,怎麽好像愣住了?
    「嗯?」
    「包好了。」
    「嗯。」顺著归明喻的视线看向臂上被包好的伤口,他刚刚似乎失神了,竟连伤口什麽时候被包好都没发觉。
    「有句话说,要知恩图报,对吧?」不知想起了什麽,归明喻突然说道。
    「嗯。」怎麽,这只鬼想要向他报恩?
    「呐,我刚刚帮你包扎,算不算,一点点恩惠?」用麽指和食指比出「一点点」的距离,将头伸到龙天鸣眼前,归明喻脸上挂著的笑容怎麽看怎麽……谄媚?
    「……你想要什麽?」原来不是报恩,是要索惠。这麽问著,龙天鸣的视线却停留在他的发上。离得这麽近,那股淡香越发清晰了。
    「你刚刚不是说要……晚膳吗?」右脚踩上左脚尖,归明喻颇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想吃。」
    「不行!」给鬼递草纸的经历,一次已经太够了,龙天鸣拒绝得斩钉截铁。
    「就一点点、一点点……」再次用麽指和食指比出「一点点」的距离,归明喻凑近龙天鸣,「就这麽一点,不会拉肚子的。」
    「不可以。」
    「真的就一点……哎哟!」伴随著一声惨叫,原本就腰酸背痛的归明喻……闪到了腰。
    入夜的腾龙堡,一片寂静,只有堡主的房间依旧亮著。龙天鸣坐在桌边,无声的进食。
    「嗯哼,哼哼、哼哼哼哼──」
    一阵足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诡异吟哼响起,龙天鸣瞥一眼床上的诡异声源,继续进食。
    「嗯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像是不满意他的忽视般,吟哼声再次响起,还带上重重的尾音。
    龙天鸣不紧不慢的起身,换了个坐姿,依旧进食。
    「哼哼……啊,龙天鸣,给我点嘛。」
    归明喻姿态扭曲的趴在床上,炙热的双眼紧盯著龙天鸣……手中的饭碗。
    「我保证只吃一点点,绝对不会拉肚子的!」吞了吞口水,似乎觉察到了龙天鸣不理会他的决心,归明喻终於停止诡异的吟哼。
    「你的表现会让人以为你是饿死鬼的。」
    「我哪里有饿死鬼那麽凄惨……」活生生被饿死,做了鬼也吃不饱,再痛苦不过了。他可是纵欲而死的,虽然没变成w鬼,但是也要每天重复……不知想起了什麽,归明喻打了个冷颤。
    「怎麽了?」突然变得一脸悲戚,龙天鸣皱起眉,发觉自己不喜欢看到他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没、没什麽──」
    这种表情,怎麽可能没事?龙天鸣放下碗筷走至床边,探过身去,「到底怎麽了?」
    「真的没什麽啦,就是身上好酸。」瘪瘪嘴,归明喻动了动酸疼的手臂,一股麻又痒且酸还痛的感觉立即泛上,让他扯歪了嘴角。
    龙天鸣看他半晌,折返回去拿了碗筷。
    「烤羊肉,只准吃一块。」
    「太好──啊啊!」好痛!归明喻保持著双手撑起的姿势僵住。唔,一时激动,竟然忘记了扭伤的腰,真的是──好痛啊!
    「你──」
    看著眼前这幕,龙天鸣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放下了手中碗筷,他撑著归明喻的身体,帮著他一点一点将重量放回床上。
    身体终於靠上床的瞬间,归明喻长吁口气。呜,他怎麽这麽流年不利,骑马骑到全身酸痛不说,还扭到了腰,做鬼做了这麽些年,他还是头一次搞得这麽狼狈。
    「唔,我要吃肉……」
    发出一声哀鸣,归明喻紧盯著那香喷喷、还冒著热气的羊肉。
    「……给你。」
    香喷喷的羊肉应声而来,归明喻撑了两撑,也只是从趴著变成了侧躺,只能郁闷的「望肉兴叹」。
    「可不可以……」这麽近的距离,热腾腾的肉香更是吸引人。望了望近在咫尺的碗,又看了看碗後面的龙天鸣,归明喻深吸口气,大著胆子说道:「可不可以……喂我,吃……」说完,有些胆怯的闭起眼睛。
    等了又等,没听到龙天鸣的答复,归明喻悄悄睁开一条细缝──这是?几乎贴到鼻子上的羊肉让他瞪大了双眼,这麽近的距离,这味道更是诱人啊。
    「你不是要吃吗?」皱著眉头,龙天鸣将手晃了晃,连带著筷子另一端的羊肉也跟著晃荡,归明喻的眼神立即随著羊肉晃动,险些成了斗鸡眼。
    「快吃。」将肉丢进他嘴里,龙天鸣又补了一句,「不过只有一块。」
    只是这麽点肉的话,就算拉肚子应该也不会很久……的吧?
    「唔,嗯嗯、嗯嗯……」满足的嚼著羊肉,归明喻胡乱的点著头。唔,羊肉好香,真是让人感动的滋味。
    做鬼也能吃羊肉,他好幸、幸……福……?
    一阵熟悉的颤栗感突然自脊背窜至全身,归明喻全身一僵──这个感觉是?
    「归明喻、归明喻?」怎麽突然停住了?龙天鸣拿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有反应。
    奇怪,怎麽突然僵住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就在龙天鸣准备拍醒他的时候,归明喻突然用力吞下了嘴里的羊肉,「咕咚」一声,伴随著被卡得差点翻起的白眼昭示著主人的急迫。
    被噎得差点再咽气一次,归明喻喘了几口粗气,艰难的翻转身子,背对龙天鸣。
    「你究竟怎麽了?」
    越来越不对劲了,得不到回答,龙天鸣决定自己寻找答案。按著归明喻的肩膀,将脸扳了过来,那紧蹙的眉和潮红的脸瞬间映入眼帘。
    「你……」
    急切的喘了几下,归明喻有些哀怨的看著龙天鸣,在後者怔忡放手後立即转过头去。手颤巍巍的沿著身体滑下,想要抒解那突然席卷全身的欲望。
    龙天鸣看著他僵直的背脊,单薄的肩膀随著动作微微颤抖,似乎不时拉扯到受创的腰部,总是没动作几下便停滞一时。
    总是重复的……死亡时刻吗?
    鬼使神差的,龙天鸣坐上床沿,将手贴上那片不住颤抖的脊背。
    「需要,我帮忙吗?」
    嘎?归明喻倒抽口气──什麽什麽?是他听错了吧?
    荡鬼(纵欲而死的鬼?)第四章(上)
    四
    「你、你说什麽?」
    归明喻扭过脸,看向语出惊人的龙天鸣。後者一手遮住他的眼,另一手探入衣内,顺著他胸膛向下,握住了那炽热到快要发疼的部位。
    「嗯!」
    归明喻闷哼一声,那处被温暖的手包裹著,上下摩挲。久违的人体的温度,让他冰凉的身体似乎也跟著温暖起来,从欲望汇聚之处流窜全身。
    「唔、嗯──」
    盖在脸上的手很热,在身下活动的手更热,让他有种快要被灼伤的错觉。脑中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每天重复著这种行为,也想不起死亡的瞬间那种疲惫到极致、整个人快要干涸的痛苦,只有身体中涌动的欲望,和那操纵著他整个身体的手指……
    低叫一声,欲望迸发的瞬间,熟悉的黑暗袭来,昏眩的头脑、窒息一般的感受,整个人被死亡的痛苦所笼罩,归明喻蜷起身体,眼前一片昏暗。
    不知过了多久,痛苦慢慢离开,归明喻紧紧咬著下唇。
    ──好痛苦,真的好痛苦。不管经历多少次却半点都不会减少的死亡之苦,即使每天都会重复,却每次都让自己痛不欲生。哦,是了,他已经是鬼了,哪里还有「生」呢。
    木然的盯著墙壁,他究竟是怎样死的?为什麽一丁点都记不起来了呢?如此痛苦、如此痛苦的循环,究竟是为了什麽?
    「归明喻?」
    捂住他双眼的手早就撤离,但这家夥怎麽还是一动不动?莫非是後悔了?可要说後悔,也该自己比较後悔吧。
    想到这里,龙天鸣皱起眉头,用布巾擦干净了手上沾染的体液──啧,没想到鬼连这东西都是凉的──拍了拍归明喻的肩膀,没反应,索性动手将人又给扳了过来。
    「啊!」对上龙天鸣的双眼,黑暗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一瞬间,烛火的亮光和龙天鸣的脸庞一起映入归明喻眼中。
    这个人、这个人刚刚帮他、帮他……
    身体似乎回忆起了片刻前的欢愉,在被痛苦席卷之前,那灵巧的手指操纵著的一切,比起自己拙劣的技巧不知强上多少倍的动作,勾动著似乎没有尽头的欲望为之疯狂。
    真是、真是比自己做得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想到此处,归明喻眼儿一亮,伸手勾住龙天鸣的脖子。
    「你的技巧真好,日後天天帮──啊!」随著一声惊叫,勾住龙天鸣的手瞬间落空,归明喻飘上了半空。虽然随著实体一起消失的还有全身的酸痛,但是、但是为什麽要选择这个时刻啊?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嘛,看著龙天鸣朝他摆了摆手,径自上床入睡,归明喻浮在半空中,欲哭无泪。
    「帮帮我嘛,再来一次就好,昨天被……弄得全身酸痛,好不容易现在好些了,就一次,一次而已。唔,转过来,把嘴巴贴过来啦。」
    冬日的清晨在没有风雪的时候也是晴朗飒爽的,被阳光笼罩的腾龙堡呈现一片温馨的静谧。只是,从堡主龙天鸣暂住的房间内传出诡异的对话。
    「……不行。」
    「就一次嘛。」
    「不行。」
    什麽?全身酸痛?那是做了什麽?还要再一次?
    一只黄褐色的纸鸠、没错,就是纸鸠──用纸折成的鸠鸟扒在窗外,扑闪著翅膀,悄悄将耳朵贴上窗户。
    「好小气。反正昨天都那个
    恋耽美
    - 肉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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