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寿颦起小眉头,以加寿现在的年纪,不懂柳爹爹为什么要打自己最疼爱加寿的爹爹。
    也就不即刻答应萧战一起去柳家。
    犹豫不决中,萧战着了急。挺身子去问两个舅哥,黑胖脸蛋子紧的都鼓出来,先问袁执瑜:“岳父不疼你吗?”
    执瑜道:“疼啊。”
    再问袁执璞:“岳父和人打架,你看到没有?”
    执璞道:“当然!”
    萧战把小手一挥,大将军发号司令一般道:“走!”就一个字!说过,他率先走到加福身边,加寿的小椅子在这里,加福自己就能站起来,一只手上还有个没啃完的糖人儿,一只手伸出来。
    萧战握住,带着加福往外就走,看样子是身体力行的执行他的挑唆,这就往柳家去问罪。在小王爷的心里,那是多吃烧饼的罪。
    他们一走,执瑜坐不住了。执瑜是爬到大椅子上面坐着,想装个大人。这就往下一跳,落到地上后,叫一声:“战哥儿三妹等等我。”萧战和加福回过身,加福笑盈盈,长长地一声:“好。”小眼神儿随着长嗓音,在房中从左往右看上一遍。
    就把大姐加寿也看进去,那眼神儿里又是希冀又是猜测,像一对带足疑问的黑宝石,仿佛在问大姐为什么不去?
    加福也许是无意的,也许是在宫里和来的路上听多萧战的话,而萧战为来为去,就为那几个烧饼。
    ……
    在萧战来看,柳至可以吃,因为加福让他吃。但烧饼是给加福准备的,岳父吃完一盘子不打紧,别的人给你一块就不错,赶快感激泣零去吧,你还想着吃第二块。第二块还不知足,还第三,第四…。
    一盘子烧饼就下去大半盘子,让小王爷大动肝火。这样子再留着给加福,虽然加福不吃了,但不中看是也不是?
    给加福的东西,全要好的。给加福的点心,她吃不完也要摆出看盘的格局,满满当当的,小王爷他才满意。
    萧战一来火,鼓动加福和舅哥们往太后面前去告状。袁训柳至和鲁豫去皇帝面前,他们就进内宫。太后打发人问皇帝,皇帝说不打紧,太后安慰孩子们几句,见到他们一起跑来很喜欢,留他们用中饭,看着他们睡中觉,睡醒暮色近黄昏,孩子们不肯再留,都知道宫门会下钥,太后就让跟的人送出来,半道儿上,让萧战拐来见加寿。
    把小王爷的小心思追究一回,就是这样。
    ……
    加寿不去,萧战就鼓动舅哥们去,加寿身为大姐,就从加福的大眼睛里看出她对自己的失望。这是加寿的小心思在作怪,其实加福哪有失望?加福会去,战哥儿陪着这就不错。还有哥哥们去,更满堂喝彩似的圆满。
    “我也去。”袁执璞也跳下椅子,往外就走。加寿再也不能装稳重,再装也寻思不出来为什么打爹爹,还是去问个明白更好。
    招着小手儿,让女官抱她下地。小胖身子站住,在烛光下拖出长长的一道影子,看似把房里都要占住,光从影子上看也就威风八面起来。
    稚嫩嗓子又喝一声,更是带足气势:“站住!”
    萧战等几个孩子迅速回头。
    “没有我,你们怎么问的好?”加寿嘟起嘴儿。
    萧战大喜过望,去讨烧饼债带上大姐再好不过。小王爷帮岳父叫好都要问加寿借人,是对加寿姐姐以后是皇后,现在也当家,早就知道的根深蒂固。平时拌嘴,大姐也比二姐能说得更压人,萧战是硬顶撞拼来的赢,但还是顾忌加寿这姐姐。
    晚上祖父说故事听,说打仗就要找强帮手。加寿姐姐在小王爷的心里就是一个强帮手。
    见加寿愿意去,小王爷无法用言语表达他的乐颠颠儿,就把个小手不住对着自己身子乱摆,意思是快来,在一院子烛火里看着活似小鬼唱戏。加福见到也摆起来,执瑜执璞也跟着,一把子小手乱晃悠,把个加寿逗的一乐,就又板起小脸儿来。
    外面四个小鬼,加寿不和他们一例。
    款款的,先对女官摆个笑容出来,再用商议的口吻道:“爹爹让人欺负了,我岂有不去的道理?就是我不去,大弟二弟三妹和战哥儿也去。这怎么行?我得带着他们,太后才能放心。”
    加寿已经很会把太后抬出来说事情,她也没有说错,她的弟弟妹妹和她自己,每一个都是太后的心尖子。
    女官看看天色,就要晚饭时候。打算提醒加寿去问过太子殿下,加寿先回答她:“晚饭已经准备下,让厨房的人按着钟点儿送上来就是。我去去,也就回来,还赶得上用晚饭呢。”
    这是一群孩子胡闹,去的又是皇后娘家。就小王爷那劲头儿,真让人担心要在柳家放把火。
    女官不敢独断,眸光投向嬷嬷。嬷嬷们是加寿自幼儿身边的人,加寿姑娘对她们总知道。眨上一眨大眼睛,笑嘻嘻道:“我要是不去,那可真是让人担心啊。”
    她的意思还是指弟妹们年纪小。
    嬷嬷们愿意让加寿去,她们有自己的道理。向女官道:“太后说过,寿姑娘大了,学着自己办事情。”
    嬷嬷们全是偏心的,全是太后的人,对于柳皇后不喜欢加寿姑娘都有微词。她们不见得要让加寿去闹事,但柳袁又当街打起来,嬷嬷们也疑惑,就齐声道:“我们带着去看看也罢。”
    寿姑娘以后是皇后,皇后有畏手畏脚不敢问事情的?
    女官也就无话可说,从主仆上说,她也偏向加寿。还有一条就是加寿已露峥嵘,太后指定对她的教导是一代贤后,女官按时向太后呈报和加寿的对答,太后总说件件儿让她自己办理,自己还在的时候出错,还能为她指点。
    女官只问最后一件:“要不要对太子殿下说上一说?”加寿回她的话:“柳爹爹平时也疼我们,并不是去做什么,就是斯文的问上一问,再说我赶着去,还要赶着回来陪太子哥哥用晚饭。咱们赶紧的吧。”
    嬷嬷女官太监宫女松口气,抓住加寿的话,异口同声地和她确认:“斯文的问上一问。”加寿再次重复:“斯文呢。”
    没有多久,一行人来到柳至门外。
    ……
    柳至和袁训又打起来,家里的子弟们往街上去一回没闹成,都误以为是袁训先闹事。毕竟丞相不在,柳至的官职又没有袁训高,皇后也压不过太后,柳至不会先闹。
    好事的都候在柳家,等柳至进家,七嘴八舌的正在讨论。
    柳至为办案先出手,犯不着把袖里玄机解释明白,免得传扬出去,把鲁驸马气得更狠。就装累听着,听到一半,听言语越来越激烈,也就中拦上一拦,声明:“这是我和袁训的事情,不要再把两家都扯进去。袁家有太后,但总是人丁单薄,就忠毅侯一个人为官。和我们家相比,外人会说我们人多欺人。”
    话说到这里,家人来回话:“忠毅侯府的寿姑娘带着世子、二小爷、福姑娘和梁山王府的小王爷来见老爷。”
    在身份上面,小王爷世子比没成过亲的加寿高,但看着太后呢,先报出的是加寿姑娘,后面跟着出来袁家别的孩子,小王爷就落在后面,反正萧战也不会在意。
    柳家的子弟们正气焰高涨,听到一个袁字,想也不想就纷纷道:“来就来,让他们进来,我们会一会。”
    柳至夫人用奇怪的眼光打量他们,提个醒儿:“全是孩子啊,你们会什么会?”
    一个少年子弟,今年不到十五岁,正年少轻狂的时候,对柳袁两家以前京中争斗他没赶上,当时年纪小,一直以为遗憾,一直说出来如果当年我长大,如何如何。今天呢,他听到打架马打得快,但又没有打起来。正憋着邪火无处发作,跟上柳夫人的话:“他们小,我也小呢!”
    柳至对他嗤笑:“等会儿我们都交给你。”家人还在门外候着,柳至一摆手:“有请。”和柳至夫人站起来。
    少年刚才没有细想来的全是孩子,最大的也在十岁以下。但在见到柳至让夫人取件衣裳自己换时,他更奇怪:“全是孩子,要这样的认真对待?”
    柳至又是一声嘲笑:“傻子!难道不看太后?”
    这就让少年闭嘴,讪讪看着柳至往屏风后面去,再出来时,把官袍脱去,是一件水青色新衣,少年喃喃:“官袍不就很好,迎什么大客人,又换衣裳的罗嗦。”
    柳至和夫人出迎,别的人全客厅上等着。没一会儿,见一行孩子们昂扬而来,加寿落落大方,袁执瑜昂然,袁执璞昂然,加福娇滴滴,只有小王爷是一脸的不怀好意。
    进去柳至头一句话,把小王爷到嘴的话堵回去一半。他告诉家人:“去买新出炉的烧饼一蒲包。”
    萧战怔了怔,祖父说过的话又有一句浮上心头。对敌经验薄弱,出师难免不利。这一句话小孩子懂不容易,但老王在看出孙子聪明过人后,教他一句是一句,解释得异常明白。
    什么叫对敌?
    就是你和孩子们拌嘴打架。
    什么叫对敌经验?
    就是你和孩子们拌嘴打架,你打得太少,吵得太少。
    什么叫出师不利?
    就是还没有打,你就要输。再没有个经验,一准儿的输。
    这样的解释法,是个孩子也能记得住。萧战的话是咽回去一半,但就对柳至更不怀好意,寻思着他这是让自己出师不利?柳至夫人一个一个抱他们坐到椅子上面,他也微晃小脑袋的不老实。
    这全是贵客,不是自家孩子用小板凳显然亲切。用到他们身上,坐得比大人矮上好几个头,梁山王府知道要生气,太后知道也不会高兴。
    又让人拿果子看茶,也压根儿想不到袁家的孩子们上门用意,柳至为自己先动手而存内疚,但他是不会对袁训去作解释。
    见到孩子们,可以做个弥补。一迭连声地吩咐人:“把家里最好的点心果子拿上来,还有牛*没有,弄热送上来。”又请夫人亲自下厨房:“寿星福星和麒麟,还有小王爷,平时请也请不来的客人,你弄几个菜来。”
    柳至夫人答应着要去,加寿先开口。
    加寿拿出她管家的劲头儿,严肃地问道:“柳爹爹,我们特意来见您。”随着话声,执瑜执璞加福萧战的亮晶晶眸光,一起打在柳至面上。
    总觉得有点儿什么,柳至还是只奇怪孩子们忽然上门,没有想到他们的真实来意。他们也许是过门喝口水吧?
    柳至含笑,小袁是个混帐,但孩子们生得真是好。老大加寿跟个玉雕娃娃似的,难为她坐在高椅子上面,小腿儿悬空却不晃动。这份儿派头,一看就是太后用足了心思。柳至为太子殿下喜欢。
    两个小子,俊眉秀眼,又英气自成。腰间各有一把子小木剑,雕出花纹镶上宝石,寒光闪闪,小手一直就没有离开过。这两个长大只怕也是大将军一流,柳至为袁……袁夫人宝珠高兴。
    加福和小王爷,那是京里出了名的和和美美未婚小夫妻。别看加福生得好,小王爷生得不好,并肩挤坐在一个太师椅子里,跟个海棠花配上粗树根。
    但花不正是配在粗树上才更韵味?摆在哪怕天下第一的玉瓶里,都失去那份儿水灵。柳至为袁…。国夫人开心。
    不管怎么说,柳侍郎不会把袁训提出来,为着他。哪怕心里想到他,也一绕就过去,把袁家别的人换上来。
    他对袁训的歉意,全化成袁家别人的恭敬亲切。
    就对加寿和蔼可亲:“寿姐儿你要说什么?”
    “为什么打我爹爹?”加寿鼓起小脸儿。
    “是啊,为什么打我爹爹?”
    “爹爹最疼加福,不许打爹爹。”
    “打打打!”最后一个是小王爷握起拳头。
    客厅上的柳家人,尽数愕然在原地。
    ……
    “哈哈哈……”片刻,柳至头一个笑出来,很快,他笑出几滴子眼泪,用手指揩着,萧战把小脸儿黑得乌紫色,先叫人:“扶好加福。”
    侍候的人站在椅子后面,闻言就知道小王爷要下地,把他身边坐的加福扶住,萧战敏捷的一跳下去,小腿落地,咚的一声,很是有力。
    一转身子,就和柳至正面相对。小王爷恼羞成怒模样:“有什么好笑的!问不对吗?”没有他就不热闹,往这里来是小王爷起的头,这就和柳至对上也是他。执瑜执璞也跟着往地上一跳,也去问柳至。
    小子们收过柳至的好玩意儿,对柳至有一份叔伯的感情在。他们也不是小王爷那样上门要债的,还带着疑惑,口吻也好听得多:“柳爹爹说啊。”
    加寿更坐得笔直,俨然是为弟妹们压阵脚。
    柳至夫人还没有走开,又是好笑又是觉得有趣,柔声道:“这事情啊,是你柳爹爹不对……”柳夫人为人不歪,就算是袁训起的意,她理当的怪自己丈夫。
    “你去忙活吧,按我说的,这是大将军大元帅前来问罪,没得儿犒劳可怎么行?”柳至打断她,还是让妻子出去。
    柳至夫人依言出来,她心里有为又打架担忧,这就有了主意。带着丫头往厨房去,同时道:“外面备细巧果子,孩子们爱的东西,走的时候给他们带上。再把小爷叫来玩耍。”
    柳至有一个儿子。
    丫头们就往后面叫出小公子,听说有人玩,柳小公子兴高采烈,说一声:“好,”拔腿就到客厅上面。
    就见到好几个孩子们,其中有一个正手按小木剑,对着自己父亲大声道:“等我长大和我打,就是不许打我爹爹!”
    袁执瑜慨然高声,觉得自己很英雄很豪气很出人头地时,后面柳小公子不答应。这是和自己父亲吵架,他看得懂,他也年纪不大,也是孩子们间你占上风我不依的时候。
    一蹿进去,也把个小胸脯一拍,嚷嚷道:“我来我来,谁要打架我奉陪!”
    呼拉一下子,带着风声,几个小胖身子一起转向他。
    见是个孩子,从小王爷到袁执瑜都乐了。
    有句话叫老不和少斗,少呢,特别是执瑜这么大的孩子,也不愿意听大人絮叨。见到是小小柳,进京以后见过的,还一起玩过打仗,就是两家表面上不和,后来就没有玩过,也就没有太多的孩子情意。
    小王爷头一个跳出去,小孩子不是长袖,小手露出方便,他也装模作样挽上几挽,往下一蹲,是他看到祖父蹲马步可以吓人,叫着:“嗨嗨嗨!”小脸儿阴沉对着小小柳:“和我试试!”
    “腾!”袁执瑜站到他前面:“和我和我。”
    “腾!”袁执璞站到哥哥前面:“和我和我。”
    小小柳一个人对上三个,瞬间就有些蒙。加寿在这个时候出声,加寿姑娘也忍得不行,也想下去跟和萧战吵架似的,小脑袋顶起来大嚷几声,但她还记得她答应过的,斯文地来问上一问。
    “斯文!”加寿小大人似的道。
    柳家的少年也同时看不下去,站起来道:“你们三个欺负一个?”
    “腾!”
    “腾!”
    “腾!”
    小脾气高涨的萧战执瑜执璞齐齐转过方向,用跳的面对少年。少年高,他们个头儿矮,那有什么关系。
    三个臭皮匠,还能顶诸葛亮。三个爱打仗的在一起,都以为自己这就无对手。
    三双眼睛瞪圆了,就差喊个“哇呀呀”出来,和少年的狠撞在一起。
    “斯文!”
    加寿忍无可忍,见这么大个儿人也出来,嗓音里有了斯文。
    柳至忍住笑,正要劝解。执瑜抢先出声,袁执瑜对上小皇子们都不认输,何况少年不是皇子。执瑜黑着脸儿:“好!斯文!你会做弓箭吗?你会听兵书吗?你知道长蛇阵虎翼阵八卦阵鱼鳞阵方阵圆阵…。老是什么样子的吗?”
    柳至哈地一声笑出来,加寿满意:“大弟很是斯文。”伸手要茶,不慌不忙的呷上一口。
    少年也蒙住,就要回话,又是一个。
    袁执璞黑着脸儿:“你会当将军吗?你知道长兵短兵骑兵步兵水兵斧兵吗?”
    小王爷怒气冲天:“你会吃烧饼吗你会吃烧饼吗你会吃烧饼吗?”
    柳至还能忍住笑吗?他见到小王爷有怒气的时候,就想到吃了加福的烧饼,猜出这一位只怕是来要烧饼的。见他这样的问,你会吃你会吃你会吃吗?不由得放声大笑。
    加寿又满意一下,扭面庞对后面侍立的女官嬷嬷们欣然欢喜:“斯文吧?”嬷嬷女官们忍笑忍得身子微微颤抖,绷着面庞不想泄露笑意,却要回加寿的话。
    “这样……扑哧,”嬷嬷笑出一声。加寿对她挤眉弄眼,和嬷嬷们一起绷起面容。女官把笑忍下去,来告诉加寿:“姑娘办得好,这是太子殿下的外家,本该斯文的来说话。”女官只看到柳至大人笑容满面,就知道今天不会闹出不好,把心放下。
    她算忍笑忍得成功,但架不住后面又出来两句。
    三个孩子对着少年嚷嚷,少年对最后一句听得最清楚。吃有不会的吗?少年不能输气势,大声道:“我会!”
    “饭桶!”小王爷紧紧跟上。
    “噗!”女官也笑出一声。
    一起都看萧战时,见到他弃了少年,小眼神儿又不怀好意,在柳至面上晃来晃去。见到他这眼神是的人,人人心里都有一句话,饭桶,他在说柳至大人。
    这里面执瑜执璞白天在场,都猜不到萧战心思,小子们为吃不上心。只有柳至最明白,这今天真的不是欠打架,是欠烧饼。正要说上几句,一个家人满头是汗跑进来,这是个老成家人,也是不愿意柳袁再争的人之一,知道孩子们份量,来回跑着,手中热气腾腾,真的是一蒲包子烧饼。
    一蒲包的数儿,小的烧饼上百个不止,大的也有几十。
    “老爷,新出炉的。”家人呈上。
    柳至放下心,烧饼一还,就不吵了吧?
    见小王爷果然眼神儿一收,欢天喜地的走上来,伸出小手就要抱蒲包:“这全是加福的。”柳至把他劝住,跟小孩子吵不起,陪上笑容:“热的,给加寿执瑜执璞也分几个吧。”
    是小王爷的援手,小王爷没意见。但他盯着柳至取白玉盘子,要水净手,给孩子们各分几个,自己手端着,先给加寿送去。
    加寿的话不多,但元帅风度或者是皇后风度十足。那一句“斯文”说得极是中肯,她又年长,柳至先给她。
    加寿有眼色,见到对着自己走,料想是给自己。让嬷嬷抱下椅子,双手接过,还行了一个礼儿:“谢谢柳爹爹。”
    柳至感慨,这么懂事的孩子小袁是怎么生出来的。若有若无的轻叹一声,蹲下身子和加寿平视:“寿姐儿啊,打你爹爹这事情,你去问你爹爹,这是误会。”
    再和袁训不和,柳至袁训都对对方评论不低。柳至知道袁训一定会分解这事。
    加寿喜欢了,大眼睛神采焕发:“是误会啊?那真是太好了。”
    她的语声稚气,但客厅里柳家的人均受到震动。是误会,是太好了。有几个人垂下面庞羞愧,竟然还不如孩子吗?
    听到打架就往上去。
    淡淡的眸光扫过他们,柳至带着遣责,缓缓道:“息事不比惹事好?”把另一个盘子送给执瑜。
    执瑜这年纪,也是得到解释就开心。咬一口烧饼,说香,又对柳至笑嘻嘻:“是误会就好。”执璞也这样说,也吃起来。小王爷呢,更是收回烧饼就好,他一接两个盘子,另一个送给加福。
    加福也要下地,取过一个烧饼,自己不吃,在众人视线里,送给小小柳。小小柳正在流口水,也喜欢得不行,说一声谢谢吃起来。
    烧饼香弥散开来,客厅上香气四溢。柳至夫人又送进细巧干果,新鲜果子,还有她亲手做的一个菜。让孩子们吃着,说她再去做第二个。
    孩子们大吃过后,柳至吩咐套车,说天黑,送他们回去。目送他和孩子们出门,少年才想到一件事,息事不比惹事好?但架不是你先的?
    少年彻底糊涂。
    ……
    头一个加寿是不用送的,蒋德跟着,已经吃得一饱,也还是往太子府上再走一趟。
    太子正在用饭,正在无聊。
    一个人吃饭没精神,习惯有人的椅子上空落落,太子的胃口都下去不少。无精打采的喝着汤,寻思着加寿是生气了吧?
    早上说破她睡懒觉,她就不陪自己用晚饭。
    正想着,加寿进来。太子大喜,丢下碗筷撵到她面前。加意儿的摆笑容:“加寿,你去了哪里,你不在,我一个人可怎么吃饭?”
    加寿姑娘的自尊心和骄傲心都得到满足,这就只有最后一句,一定要太子回答:“今天可有人睡懒觉?”
    太子打个哈哈:“哪有,”眼神儿左右瞄:“谁睡的懒觉?”再对加寿摊开双手:“你看,就没有人见到。”
    加寿笑眯了眼睛,坐下陪太子用饭。她去柳家正是晚饭时候,肚饥,吃着烧饼很香。小王爷心里只有加福,加寿心里也有太子。要几个带上,给太子送上。太子殿下也夸好:“外面的小吃别的风味,只可惜我没空闲去,总是有劳岳父大人带你去逛。等我秋闱出来,你回岳父家里住的那一晚,我陪你。”
    加寿不肯答应:“太后说殿试结束才算结束,还是明年再陪我吧。”说得太子笑了,也后悔一早不该笑话加寿,懒觉谁不爱睡?加寿睡睡又有什么。
    当下吃过饭,加寿辞行,说明儿一早过来,太子送她出去,在她坐上车,看不到的时候,扯过一个嬷嬷低声道:“明儿一早,还是车里哄她睡会儿,别熬的瘦了,太后不喜欢。”嬷嬷答应着,上车陪加寿坐好,在心里感叹太子孝顺,一片心思为太后。
    宫车辘辘去宫里,忠毅侯在家里对老婆撒娇。
    烛光照在他面庞上,有一片紫还有一片青。宝珠拿药给他揉着,佯怒道:“又打架?宝珠一会儿看不住你,你就撒野不是。”
    袁训抱怨着:“郎中叫我去看兵备,我说路不远,换上便衣,走走就到兵器库。我正走在背巷子里,”
    “大街不走得宽畅吗?”宝珠问道。
    “唉,”袁训叹气。
    宝珠把他打量几下:“又有什么故事?”问的无心,问出来不由得抿嘴儿自己乐:“是躲着谁吧?那王府的姑娘在背巷子住不成,是了,她家的后门角门开在背街上。”
    “唉。”袁训叹气。
    宝珠轻推着他笑:“说啊,只是叹作什么?”
    “说起来话长,”袁训继续装相,和宝珠打个商议:“你细细的揉,揉的好,我就说得好。”宝珠就更柔更缓地为他推着淤青的地方。
    袁训慢条斯理:“要说呢,先要怪我的祖上,一代一代的生得太好,到我这里,就更好。”
    “就系住王府的姑娘是不是?”宝珠还是取笑。
    袁训翻眼:“要是王府的姑娘倒好,”宝珠抬手要打,袁训忙道:“至少我打得过她。”愤愤然埋怨:“出来的却是柳家的拳头,我就成这模样。”
    宝珠莞尔:“就是这样和柳至打了起来?我听小子们说我还不信,亲眼见到侯爷青了脸,我这会儿才相信呢。”
    袁训口沫纷飞状:“他这样给我一拳,我那样给他一脚,宝珠,”往宝珠怀里蹭蹭:“最后才知道我上了当,我让他利用,他查案子把我扯进去,我好冤枉…。”
    宝珠嫣然:“我对侯爷刮目相看,原来还有人肯利用你?”袁训忍俊不禁,把宝珠手臂轻轻一拧:“不看你有了孩子,冲你这话,把你一顿好打。”
    “孩子?是了,孩子们进宫还没有回来?”宝珠往外面看:“打发人去接,也没有回来?”
    “母亲,”小嗓音此起彼伏出来,袁训和宝珠同时大喜:“回来了。”袁训在宝珠怀里急着起身,宝珠也要起身,身子都一动,又都怕碰到对方而停下来。
    袁训微笑:“来来来,我扶着你,”调侃道:“如今是姑母心尖子一样的人儿,我不敢不敬。”宝珠心中喜悦,娇声道:“你呀,以后再不要打架了吧。”
    走上两步,颦起眉头:“孩子们见到会不会怕?”
    “不会,我的孩子有哪一个是脓包。”袁训轻轻笑:“只有宝珠怂,那年看花灯,在我怀里哭。”
    外面小脚步声过来,宝珠就只勾勾嘴角,没有理论。夫妻一起笑容可掬等着孩子们,见到他们一个比一个喜欢的进来,过来就嚷。
    执瑜道:“爹爹,为你赢了的。”
    执璞:“柳爹爹说是误会呢。”
    战哥儿最面上生辉,小黑脸儿跟涂上油似的放光,烧饼是二门上交付,两个婆子抬进来。小王爷得意道:“我一出马,这就行了。”
    加福笑眯眯夸他:“是啊。”
    袁训和宝珠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
    “……。就是这样,柳爹爹送我们回来,”执瑜说完,袁训和宝珠一起问:“他回去了?”执瑜道:“像是还没有吧。”宝珠就推袁训,袁训也就出去。到房外又道:“孩子们等我回来。”孩子们说好,袁训出来,在角门上见到柳至果然还在。
    他坐在马车上,出神的寻思着。袁训叫醒他,面色一沉:“谁跟你是误会?”柳至挑眉头:“那再打一架?”袁训让开身子:“到我家演武场去。”柳至把马鞭子扬起来,慢慢腾腾道:“我不敢去,我怕孩子们。”
    鞭子落下,马车的的去了。
    袁训对着车背后嗤之以鼻:“你等我就是说这一句。”重新进来,想起来了:“竟然不是怕我?”再次嗤之以鼻。
    ……
    重新回房,见刚才答应好的孩子们散去,只有宝珠独坐房中。多年的和美夫妻,心意可以互知。袁训心中一动,心想还是宝珠知道我,但坐下来后,故意又问:“孩子们不等我?”
    “闹了一出子,我让他们早歇着。”宝珠温和地道:“再说你也不会教训。”袁训把她的手握住。
    知妻莫若夫,知夫莫若妻。袁家的孩子,不是教训和棒棍长大。老国公没这样对过袁训,袁训也不会这样对他的孩子们。
    现在又是在京里,上有太后在,教训得孩子们哭泣泣,从孝道上讲,伤太后的心。
    那就不教训了不成?
    袁训宝珠自有他们的办法。
    对孩子们,是讲道理缓缓劝解。训斥的事情交给太后,孩子们成长一份,功劳就全是太后的。这是袁训和宝珠对太后的一份儿孝心。再回来,还是要讲道理,直到孩子们认识到不对。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打出来,又上有太后,袁家的孩子们幸福的成长着。还会再捣蛋,因为还小。
    这份儿心思,宝珠知道,袁训也知道。宝珠怕袁训气头上教训,作主打发孩子们去见祖母,袁训并不生气。
    这是一份儿难得的默契。
    袁训什么也没有说,和宝珠说上一会儿,告诉她柳至的脸比自己还要难看,引得宝珠笑上一回,送她去睡,自己出来,往书房里练一回功夫。虽是功名成就,袁训也不愿意丢下功夫。
    宝珠不会怪他在家还不陪着,有时朝朝暮暮,有时分出距离,是个调剂。
    侯爷再回房的时候,往往深夜。也不觉得宝珠不能陪着苦,贴着宝珠睡,就是他的满足。
    ……
    月明还如镜,但月轮渐消。鲁豫在月下长吁短吧,他很不满足。
    他还不知道明天还他林公孙,他闷闷的是在宫里见驾。他御书房一直跪着,心累神累,半个时辰就难以支撑,皇帝一直没有回来。
    离开御书房那么久也不回,鲁豫难免认为皇帝躲避他。他忧愁满面,冷淡,这就开始了吗?过于专注,把在他后面窥视的一个人没看到。
    假山上面,夜风扬起三长公主的发丝,三长公主抚一把,知道摸的总有白发。夜风寒凉,她的心也寒凉。
    想到太上皇当年的话。
    “他不过是为官职!”
    三长公主当时哭诉:“父皇,身为皇家人,能有一心一意的人难得,我信他,我信他!”
    以后几十年,让太上皇不幸说中。
    太上皇有意冷落鲁豫,不给他重要官职。鲁豫越是钻营,太上皇越是不屑,三长公主越是伤心。
    看他今夜不睡,月下徘徊应该是为白天在街上和人争斗的事情。三长公主不去想得罪的是太后娘家和皇后娘家,她苦苦的只想一句话。
    你曾说过有我就足矣,愿朝朝暮暮不分开。你说的原来不是我,原来是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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