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挺直脊背,还简单地把衣裳作个整理。
    殿门上,张贤妃见到的就是一个发饰稍有凌乱——皇后的颜面再大于一切,也没心思去照镜子——但满面肃穆的人。
    张贤妃在心里嗤笑一声,表面上看还有威严。其实呢,闭门思过好似阶下之囚,你还有什么可威风的。
    张贤妃一定要来看这个笑话,因为皇后得势的时候,也不会放过她。她在前一段子让郡王们拖累,皇后也曾对她嘲笑讽刺,甚至想寻她的错,把她叫去面前斥责。
    那种斥责一定是羞辱到了家,让人听完回去恨不能自尽算了的那种。但幸好有太后挡住。
    皇后落难,张贤妃就一定过来。
    守殿门的人挡住她不许进去,张贤妃说请出娘娘来见见也罢。隔着一道宫门,两个美貌的女子相对而视,眼里都能喷出火来。
    “娘娘可好?”张贤妃欠身行礼,冷冰冰问候着。
    皇后面无表情,亦是冷冰冰的语气回:“我好着呢。”
    “好,臣妾就放心了。”张贤妃一语双关。
    皇后冷笑一声,摆出高高在上的神态,故意不看她:“你可以放一辈子的心,我这一辈子都会比你好。”
    张贤妃指甲掐到自己肉里去,才把要骂的话克制住。眸光狠狠和皇后碰撞到一处,都似霜刀和雪剑一般,她故作恭敬而又冷淡地道:“好就好,娘娘会好,我也会好,我的孩子也会很好。”
    扭身要走,又是一句话:“太子殿下人就很好。”
    她的背影远去,皇后直直的往后面一摔。宫女扶她进去,皇后摆手要一个人呆会儿,回想和张贤妃的话,一字一字似刀子。
    最后一句更似要活剐人,太子殿下人就很好。
    贤妃的意思不是指皇后不好,是炫耀一下她的女儿既是未来皇帝的妹妹,也是未来皇后的表嫂,不管皇后有多阻挡太后和她结亲事,但贤妃的家人一起上阵,还是把这亲事给办成。
    柳家现在没有可靠的坏蛋,柳至现在当家心思仁纯,经常的还劝皇后,皇后着实的不爱听。
    没有后备力量,皇后一个人加上几个奴才,刁难人还行,要挡住太后那是螳臂挡车。
    来看她,不过就是轻蔑。皇后又实在的让她轻蔑掉,满腔愤恨油然而起,这个时候才想到她的娘家对她全无作用。
    柳至参天大树一般能干,但不顺自己的心。皇后不禁自问,家里那么多的人,难道一个对脾胃的也找不出来?
    她这就不再伤悲,而是凝视托腮,把家里的人一个一个的想着。
    …。
    当天,又有一些嫔妃来“探望”皇后,都是不得其门而入,和皇后隔道门你看我,我看你。
    嫔妃一个礼也不会少行,语气稍欠冷淡,但一个字也挑不出是落井下石,自己心里都知道,凡是没有动容哭泣的,都不是好意思。
    太子府上也有人去看,到是能进去。相对于皇后来说,一些是真心的问候,一些是稚气小殿下们,和加寿好,玩占一半,关心占一半,并无他意。
    到了傍晚,袁夫人携带袁训宝珠进门。孩子们一个不少的过来,还多出一个萧战。
    热热闹闹用过晚饭,袁训和太子往书房里去,袁夫人宝珠和加寿坐在一起,今晚接加寿回家,所以放心在这里坐地,不怕耽误加寿回宫。孩子们去外面玩耍,萧战怂恿加福去花房,拔下不少加寿心爱的花儿,挨加寿好些白眼。
    …。
    “岳父,您看这事情该怎么办?”太子在书房里苦笑:“母后在宫里一定度日如年。”
    袁训都不用再对太子说前朝巫术牵涉的后果,也不用对太子挑拨几句。
    要忠毅侯自己说,他都不承认自己是个无私心的人,只是他要挑拨也不在这个地方上。
    袁训把自己的长婿一通的勉励。
    “我过来,就是要和对殿下说这件事情,请殿下先不要担心娘娘,娘娘那里我已经想好,小人总有,但请殿下以后万万不能计较,没有容天下的心,就不能有天下人来投。”
    太子凛然,内心原本生出的犹豫、气恼,这就一古脑儿的全收起来,对着自己的岳父深深一躬:“岳父言之有理。”
    袁训接下来倒也不客气,直接举荐自己的好女儿:“加寿儿管家,总是给娘娘送东西的吧?”
    太子由衷的有了笑容:“没有错过一天。”
    “那明天让她去吧。”轻描淡写的一句,太子喜动颜色。轻轻地自语:“我就没想到。”
    他的岳父总是善解人意,为太子开脱:“殿下一直疼爱加寿儿,当她是个孩子不是。”
    太子含笑:“加寿有些地方强过天下人。”羞惭这就上来,太子对着岳父难为情:“母后,身边的奴才不好,责备加寿真是不应该。”
    这算是个陪不是,袁训不敢怠慢。
    他为长女在太后面前没少进言,太后呢,在执瑜执璞生出来,觉得有孙子真好。最后又嘴上说加福生得像母亲,她最心爱的是加福。其实最心爱的,永远是她膝下长大的加寿姑娘。
    姑侄两个都不用凑一块儿商议,因为还有太上皇盯着,单独说话的时候不多,但一个眼色就能彼此心知。太后和袁训就在太上皇眼睛前面定下这件事。
    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如太上皇问太后:“你直接教训皇后不就行了?”太后回答的是事实:“皇后也不肯听啊。”太上皇就无话可说。
    所以直接告诉皇后,她不愿意听。这是相当一部分人的坏习惯,别人当面说,好似讽刺,好似显得你比我强,她是一定不会听,反而还会认做恶意。
    对她再起作用,她也一袖子拂开。
    只有用个法子,把皇后收拾一出子,又把太子殿下的心更拢到加寿身上。
    当年的袁大将军往京里写信辞亲事,就有这样的一句,加寿长大了,不喜欢太子怎么办?
    反过来说,太子长大不喜欢加寿怎么办?
    纵观夫妻情意,只建立在吃喝玩乐上面的,遇到更好的吃喝玩乐,一拍就散。
    并肩共过风雨的,以后有谣言什么的,也能夫妻感情不倒。
    袁训是个聪明人,特别又为女儿十二分的下精神。他不会特意的为女儿和太子寻风雨,一来皇后的看法必须改变,二来太子是以后的九五之尊,将执掌生杀大权。
    此时他面对太子,看似一片关心,一片和气,其实心里无时不在警惕。他要劝得好,又要让以后太子更开神智时,不会发现他和太后特意行事。
    一切顺理成章,皇后的奴才就是去了大天道观,也就是求了一些固宠的符纸,皇后让审顺水推舟,太子以后有些明白过来,也还是感爱加寿的情意,清楚袁家是他的臂膀,明确对太后的孝敬,就没有后患这一说。
    面对太子的歉意,袁训谨守君臣之道。欠欠身子:“殿下的话,我怎么担得起?娘娘是好娘娘,是加寿的长辈,别说有人在里面说话,就是没有什么,叫加寿去责备几句又有什么?”
    他这般的恭敬谦逊,太子更对自己的母后无话可说。想想母后不久前才怪过加寿,这没几天就要加寿帮她求情分,太子幽幽叹上一口气。
    这自责又让袁训紧紧抓在手里。
    “殿下不要难过,殿下眼前的事情,是把科举继续光彩,皇上自然喜欢。皇上对殿下,是爱重的。对娘娘,是夫妻情深。”
    太子默默。
    史书上他能找出来,皇家绝情无意的,一言不合,就此打下天牢。要说三个美人儿得病与符纸有关,而没有对皇后另有处置,一是看着太后,加寿去哭也是太后的脸面。二来,皇帝他并不想。
    岳父一定这样的说,太子心中一个激灵,也成对他的提醒。
    不可有怨言,也不能有怨言。有了怨言一切事情都跟着怨恨,一切原来可以弄好的事情,都会随着怨言而不好。
    这又暗合岳父刚才说的话,有容天下的心,才能容天下之人。
    太子就在心里暗暗敲打着自己。
    袁训观赏他的神色,徐徐又添上几句:“只有殿下好,皇帝喜欢,娘娘也好。”
    不着痕迹,也带得理所当然,满面春风道:“加寿才好啊。”
    太子轻轻地笑出声,他很喜欢这篇勉励,既没有说太子你不应该隐瞒皇上,也没有说娘娘不管好奴才,反而只是提醒,一直的提醒。提醒的呢,也是大度,也是自己立志。
    油然的,太子对岳父笑道:“您请放心,我和寿姐儿是打小儿的情意,自然的,我好,她也好。”
    忠毅侯大为满意,在今天这个晚上,他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得到自己想要的言语,只限今天,他知足了。
    明天?丢给明天去。
    又和太子闲闲说上几句,府门外面走来一匹马,马上的人满身是雪,抖落下衣裳,对着门人道:“请帮我通报,国子监里阮英明求见太子殿下。”
    门上面有羞色陪笑,殿下和娘娘全让皇上发落,门人都有不能见人之感。
    也就没有平时的傲气,而来的人,也是他傲气不能的。阮大人官职不低,圣眷也好。
    他小声道:“阮大人,您来得不巧,我们殿下闭门思过……”阮英明满面笑容打断他:“我奉太后娘娘旨意前来。”
    闭门思过这事情,有的是压根儿不见外人,有的只是自己不能出门。袁夫人一家上门,也说问过太后。小殿下上门,就说找加寿。这一位也见过太后,门人就请他进去,一边有人飞奔进去通报。
    “小二叔叔来了,”客厅上一片欢笑。除了萧战鼓着嘴唇,他没法子喜欢阮家叔叔。别的加寿、执瑜执璞和加福,就是香姐儿也喜欢,争着往外面去迎,让丫头婆子们劝着:“雪下得大,没的弄脏衣裳。”
    就在廊下拍着小手欢呼:“小二叔叔。”
    阮英明离开老远就受到这样的待遇,招着手兴高采烈。上来,先蹲到加寿面前。
    小二最喜欢加寿,加寿和他同在京里,一起学过小兔学过大熊地上滚。两个人一见面,就唱起来:“小鸟小鸟叫喳喳,大熊大熊…。”
    孩子们一起笑:“地上滚。”
    小二还没有开始滚,虽然廊下有雪,但他真的打算滚几滚,主要是斜次里出来一个,往地下一睡,就地就是几滚,滚在他前面。
    “小王爷起来。”王府的人上来拉。萧战自己起来,由着奶妈给拍身上的雪,对小二嘟沉着黑脸:“我会滚给加福看的,不要你滚。”
    对上小二,小王爷就气得不行。
    他有讨好加福的东西,这位小二叔叔就有更好的给大姐加寿。这不是抢风头吗?
    虽然小王爷不太会说风头这话,但压过他,他可不喜欢。
    一叉腰,对着小二就嚷:“我们要斗花灯,不许你来!”这是怕极了他,输过几回,萧战就出来这话。
    小二嘿嘿:“多大的花灯?”萧战本能比划:“这么高这么大……”小脸儿一绷,懊悔不迭。
    怎么告诉给他?告诉给别家的人,别家的大人不见得给做。但他不同,这是个孩子叔叔,他要是知道自己做大花灯,他也能捣鼓出来。
    小王爷恨不能把舌头吃肚里,小二已经坏笑着明白。
    眼看着又要一场大孩和小孩的争执,有人来请:“太子殿下请阮大人去书房。”
    ……
    “殿下,阮英明学识渊博,虽然还年青,但论看的书么,老学究也不敢在他面前傲气。”袁训郑重把小二介绍给太子。
    太子不用再说早就明白,忙道:“好,好,好好,”阮小二又给太子一个定心丸:“皇上宣臣去,嘱咐殿下科举是皇上体面,让臣来见殿下,与殿下定下讲书时间,按时前来。”
    太子心头一热,对着袁训看过去。
    果然,岳父是老辣的。
    他从刚才就一直循循的说不要有怨言,父皇是爱重的,又让他说中。父皇他把这个夸口说中状元,他就能中状元的人指给自己,这不是爱重是什么?
    反复咀嚼着小二的话,皇上说殿下科举是皇上体面,太子又激出几点水光在眸中。
    小二装没看见,袁训也装不见。太子和皇后在今天算落马一回,有些痛泪在所难免。
    这就约下时间,又有袁训这个探花兼前太子党在。当年的探花是一边当差,一边看书。到最后几个月,才是乞假全心看书。
    这就把他当年的经验分享,是不主张太子从早到晚在书上。
    袁训说:“文也要,武也要,强健头脑,也要强健身体。”
    小二也说好:“看书看到木呆,骑射一回吃得香睡得好,再看书更好。”
    这都是过来人,太子认真听从,就约小二隔一天说一回,正常的,他另有师傅。
    送岳父一家人和阮英明到府门,太子有一种冲动很想去看看皇帝。
    他另有师傅,也都有名望。但还是把阮英明找来,这固然是岳父的推荐,但也有父皇的一切心意,他要自己春闱高中,殿试也中。
    这个是情意,是真正的那种。比溺爱,给几个美人,给一把子珠宝好得太多。
    目送他们的背影,太子在门上没有进去的意思,他又把皇后想在心里。
    他不能不想,事情今天才出来。
    由父皇给名士,是要自己天下扬名。想到母后给美人,惹出一波大麻烦。再想到太后把加寿给自己,又把加寿她教导着,不管从加寿来说也好,从岳父忠毅侯来说也好,都是得力的人。
    岳父忠毅侯,又是自己的父皇一手培养。
    哪怕是老国公充当袁训心中的父亲十一年,他也要承认前太子的一番功劳。
    皇后在这里又落了单,又让她唯一的指望,她的儿子痛心一回。
    好在很快解开,皇帝的爱重,岳父的勉励,太后的慈爱,加寿的情意,让太子没功夫多伤心。也知道皇帝有爱重,母后也就只能是颜面受损,不会有多大事情,他这就用心看书去。
    ……
    雪地里,袁训和小二在街口分开。两个人使个眼色,小二又和孩子们一一道别。
    小王爷还是不喜欢他,虎着脸这就没有精神,见小二走,他也说走,一起和袁家的人分开。
    小王爷说不去袁家,就只有回自己家。小二没放心上,打马分开。雪地里风大雪深,他就没看到小王爷带着人,悄悄儿的跟在他后面。
    “回小爷,阮大人不是回家的路。”
    萧战撇嘴:“跟上。”
    “回小爷,阮大人转进青杏街。”
    萧战撇嘴:“跟上。”
    小二出青杏街,又是两个小巷子,小王爷没陪他钻,寻思他去哪里,想看看,也就没上前截。
    见小二直进一个高台上大门,随从回话:“阮大人去文章侯府。”
    小王爷用他绝顶聪明,但还是孩子的思绪转悠开来。这是加福大姨母家里?难道是去买好福姐儿姨母,好斗花灯的时候,让自己输?
    这根本连不到一起,但小王爷想得有滋有味。就在外面候着,等小二出来和他摊牌。
    文章侯府里,文章侯三兄弟,韩世拓夫妻一起出来。见到真的是小二,掌珠大喜,韩世拓大喜。
    这对夫妻喜欢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情,但同是喜欢,能喜欢到一起。
    掌珠笑容满面,小二是状元才,他晚上过来一定有事。亲戚家里有事情能想到掌珠,掌珠面上有光。
    招呼着:“小二你冷不冷?”让家人搬大火盆。
    韩世拓满口称是,他寒暄的是另外一回事:“表弟高才,我正好在科举,只是这晚上不好请教,怕耽误你回家,白天哪天有空,能给我指点指点就好。”
    四老爷让提醒,让家人去把自己儿子小四叫来。
    文章侯让提醒,和二老爷一起奉承小二,也是请他指点韩世拓。相对别的孩子,韩世拓才是最主要的。
    小二耐心听他们说完,开门见山:“茶不用备,我说过话就走。”大家全等着,见他头一句话:“袁兄托给我,”
    七嘴八舌出来。
    文章侯翘起大拇指:“忠毅侯是世上最好的人。”
    二老爷感叹:“最肯作成人。”
    四老爷哈腰:“打着灯笼也难寻。”
    掌珠笑得珠光流盼中,又一次想到老祖母和舅祖父的手足情,丹青妙手也难描难画。
    没有他们的手足情,也就没有四妹的这门亲事。
    韩世拓感激泣零,除去感激泣零,他就只能恨不粉身以报。不过袁训不要他这样就是。
    小二等他们夸完,目光投过来,把话说完:“他说太子殿下和韩世子下科场,皇上面前有话,我隔一天往太子府上去一回,用过加寿招待的好菜,是晚饭后回来,就往这里来。我讲半个时辰,你有不明白的,准备好,我来问我。”
    再说一声天晚了,这就告辞,文章侯等人送他直到大门外,闻讯出来的文章侯夫人,到大门还给小二福上一福。小二说不敢,还过礼,上马而去。
    文章侯等人感动,进里面或者落泪,或者伤感。门外的小二没走几步,让小黑胖子拦住。
    萧战满面警惕:“说,你去加福姨家做什么去?”
    小二还不明白,怔怔的:“说大人的话。”
    “跟加福无关?”小王爷凑上来。
    小二摇头:“我出门儿,说加福做什么?”
    小王爷大大的松一口气,开始办自己的正事。小手一挥,走上一个随从,手里一个布袋打开,里面是数锭黄金。
    小二好笑:“这是?奖励我?夸奖我?”小二还以为今天到处收赞美。
    萧战大摇其头:“闭嘴钱!”
    饶是小二能中状元,也没想通。
    见他不懂,萧战不吝赐教他的模样,大大咧咧:“我和大姐斗花灯,不许你出主意,不许你帮忙,这个,你先收着,等我赢了,再送你些。”
    小二喃喃:“梁山王府真是有钱啊。”
    萧战耳朵尖听到,急急忙忙道:“有,你喜欢了吧?”
    “所以能放心侮辱我,只拿这些来给我?”小二端下巴:“我就这般不值钱?”
    “你要多少?”萧战和他谈判。
    小二瞅着他。
    萧战试探:“钱不行?”
    小二坏笑:“不行。你还有什么法子?”
    萧战一拍胸脯:“我的法子可多叫呢,你是…。”没怎么想,就问:“要女人?”这是大人常玩的主意不是?加福是不要女人,加福要是要,萧战也会给她。
    小王爷是道听途说来的。
    一下子把小二逗乐,小二忍无可忍,这么点儿大孩子就知道用女人收买?把头一昂:“士可杀,不可收买!”
    小王爷会错了意,他还有最喜欢的,也最干脆的一着。他可以陪着加福坐一天不动弹,但他骨子里是祖辈的好战血液。
    小拳头一攥,对着随从道:“他喜欢挨打,给我打他!”
    小王爷开了心,原来和执瑜执璞一样,喜欢打架。那太好了,小王爷恰好也喜欢。
    在他的小心眼里,不是欺负人,就是跟舅哥们玩是一样,打起来,见个输赢再说话。
    小二知道自己说错话,机灵的把马头一拨,换条路就走。边走边呼:“我重新说,士不可杀,不可打,不可不可……”
    “哇呀呀呀……说你服不服?”萧战追后面跟半天,随从们不会真的帮他打人,何况阮大人又是袁家的亲戚。装模作样用跑的追半天,人脚和马相比,哪里追得上。
    眼睁睁的,阮小二逃回家中,小王爷在后面毫不气馁,对着他的背影神气活现:“我回家去见祖父,祖父会帮我出好主意的。”
    这就上车,一行人转回王府。
    ……
    第二天一早,加寿先到太子府上,和太子用过早饭,把午饭和晚饭交待好,等要送的菜出来,装上食盒,蒋德等人跟着,到皇后宫中。
    别人不能进,加寿是说声奉旨可以进去,她又是皇后的儿媳妇,思过这事情,也没说不许至亲见面,她比柳家的人高上一等。
    见过皇后,把做的菜送给她,请她自用,加寿跑到外殿里,爬到高椅子上,嬷嬷们给她理好衣裳,端端正正一个小淑女,严肃的坐着不动。
    皇后在殿内又要哭,对着这菜她有自愧。想到加寿管家的每一天都会送来,皇后再没数,也要想想她对加寿是不疼爱。
    用完,知道加寿没走,出来想和她说说话,也正好问问太子好不好,就见到外面走来两个嫔妃。
    加寿不客气:“娘娘不见,请回!”两个嫔妃沉着脸走开。皇后停下脚步,面上实在下不来。一会儿滚烫的发烧,一会儿全身冰寒刺骨。悄悄儿的,她退回殿内,跌坐在她最喜爱的雕刻珠凤的榻上。
    她出身优越,自认没有人能越过她。又是太子之正室,早生两个孩子全都夭折,难免疑神疑鬼,对最后一个孩子看得重,对一切要越过她的人也看得很重要。
    重点放错地方,只想着拦往别人越过他们母子,但她不是傻。
    太后的用意,她看得出来。
    是让自己承加寿的情份,是让自己明白离不开加寿。
    加寿在外殿里懂事,皇后在殿内不忿。
    人不主动改变自己,就会让日子被动改变。特别是这种让尘世碾压的改变,好似流光时影都和自己过不去,那种被迫,让人不甘心。
    皇后在今天一定要承加寿的情,又把事情看穿一半时,心里如冰山火焰一起煎熬。
    又是三昧真火,又是万年寒冰,人心里的磨难本就是杀人于无形,皇后没有半天,就把气色熬得憔悴,加寿近午时回去,皇后有气无力的睡下来,宫人去传太医,看过说是劳了神思,这是受难的人正常的病,没有人怀疑,熬药送上,皇后吃过,宫人守着她睡下来。
    皇帝知道,淡淡哼上一声,不许告诉太子,不许柳家来见。加寿照常进去看,回去对太子说病倒。太子让袁训开导,只从父皇有情意上面想,问加寿可有太医,加寿反而奇怪:“有啊?生病怎么不给请太医呢?”
    太子放下心,认定岳父的话有道理。他好,母后才能好。只要不是呆在冷宫里,不是隐瞒病情,太子忍得下不去看,先把他自己弄好。
    在这里又体现到加寿的好,加寿当天就从太子府上寻出几根大人参,又是各种补气血的药物,给太子看过,说自己在府里煮好送去。
    太子对着她又爱又怜,柔声道:“咱们煮好,这就方便得多。”太子想的自然是不用担心有人作怪,而加寿接上话,一歪小脑袋笑道:“我是要看着娘娘吃,我又没功夫在宫里候着煮,这就让我的嬷嬷亲手煮,”
    吐一吐舌头:“这府里的厨房干净,但我的嬷嬷更干净。”
    太子含笑,加寿笑盈盈:“煮好我亲手送去,包上保暖的,到宫里不冷不热正好,娘娘也不能说不吃。”她缩缩脑袋,太子哈哈大笑。
    这里有一段旧故事,加寿很少生病,但也有过伤风什么。不肯吃药,想着法子说烫了凉了,实在躲不过去,把人支使出去,捧着药碗就往花盆里倒。
    在加寿来看,她不肯吃药,人人都是不肯吃的。她送的虽然是滋补的东西,但生病的人保不住不肯吃,就有这得体的主意出来。
    太子对上加寿,真是一切放心。就让加寿去安慰皇后,他继续房中攻书。
    他交了差使,又闭门不出,大把的空闲,又多个阮英明指点,正是发奋的好时候。
    这就一概外人不见,柳家的人不是柳至上门,太子也没相见。
    柳家的人着了急,他们进宫进不去,太子又不肯见。鼓动太子的话没处去说,往太医院打听说皇后宫中病倒,见天儿在家里聚会商议。
    直到这一天,柳至回来。
    ……
    天气在十一月初,风雪冲门,门外足迹一看就知。柳至纳闷,这么大的雪,这要不是刚刚到的人,脚印早就让盖住。
    就问门人:“来的谁?”
    门人满面惊喜,就快哭出来:“老爷您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天下大乱。”
    柳至忍不住一笑,喝住他:“奴才胡扯吧!哪里来的天下大乱?”
    “是家里就要大乱。”门人抹抹脸儿,还真的抹去几滴子眼泪,就要对柳至说时,外面又进来两个,见柳至在大门上,同样惊喜交集。
    各抓住柳至的一只手,一个是上年纪的,号啕大哭,另一个是他儿子,也是心酸满面。
    “你总算回来了啊,”
    父子一起难过,柳至让吓住。甩开中年人,是他的叔伯一辈,把老人扶住:“老太爷,出了什么事情?”
    中年人道:“进去再说。”几个人进去,见客厅上呼呼啦啦迎出一百多人。
    柳至皱眉,斥责道:“什么事情值得这么乱!比过年吃酒还要齐!”
    “至哥不好了,娘娘和太子出事了!”
    柳至的夫人走出来,对着柳至也是伤心:“您回来了,赶紧想办法进宫去看看娘娘吧,就是太子那里,我们也进不去。”
    柳至不顾刚回来劳累,坐下听完,面色越来越难看。在他面前的人乱嘈嘈的说着话,说着怪张三怪王二的话,到处寻仇人时,柳至站起来,面上冰寒一片,吩咐他的小子:“我的马跑几天累了,换匹马给我,我出去寻个人说话,都不用跟。”
    有兄弟们要陪着,柳至说不用,独自牵马出门,往冷捕头家里来。丢下几句话,他又去常去的酒店里,买几瓶好酒抱着,往他心烦时常去的野湖去。
    到了地方,见一片白茫茫真干净,树上有积雪不能坐人。柳至跳上去,把雪拂干净,外面穿的是皮裘,垫着坐下,闷闷的喝起酒来。
    一瓶酒没下去,又一匹马过来,袁训在马上眯着眼,皮裘里也裹着酒。
    他下马,柳至跳下树。
    两个人打一个照面,柳至飞身扑上来,迎面就是一拳。袁训一侧身子让过去,柳至又是一脚。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天地间雪盖住所有,似乎只有柳至的嘶呼。
    袁训又让一下,淡淡道:“你不能打我的脸,别人问,我没法子回答。”
    柳到揪住他,几拳捣到他身上,眼睛都红了:“你说,你说你为什么!”
    袁训冷冷看着他,索性的也不躲避,由着柳至又是几拳打下来。最后一拳捣在他肚子里,侯爷弯下身子往后就退,蹲在地上粗声的喘气。
    “为什么?”柳至还是苦苦逼问。
    袁训顺过来气,怒气冲天,爆发似的回他一句:“因为我不放心!”
    他攥紧双拳,笔直站起身子。
    在他挨柳至打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的怒气。
    柳至让这语声激得僵直住,随后,他一拳也没有挨,但跌跌撞撞地后退,踉呛着才把身子稳住。
    袁训说开了头,就不肯放过他。几步上前,把柳至衣襟揪住,侯爷的眼睛也红了。
    现在是侯爷怒声质问柳至:“你自己说,我能放心吗!”
    柳至闭口不答。
    “我们家让你放心,我甚至可以对你担保,我敢说,我女儿一定孝敬她。可她呢!可你们家呢!你们家除去你以外,还有几个能让我放心的!”
    嘶声大吼,掉一回个儿在袁训口中逸出。
    雪地里,袁训推着柳至,柳至搡着袁训。没一会儿,两个人向对方挥动拳头,不过这一回错开脸面在打就是。
    风雪嘶狞,这里是一对为家族为孩子的男人,他们的怒气比风雪更狰狞。
    我不放心!
    我不放心!
    我不放心!
    袁训的话在柳至脑海里乱转,跟这漫天没有规则的雪花一样,把无处不填充到,把无处不遮盖。
    只有忠毅侯的担心浮在表面上,打不走撵不动。
    小半个时辰后,两个人都没有力气,坐在雪地上呼呼喘气。
    旁边雪里,不知何时打到这里一瓶子酒。袁训拿起来,打开盖子喝上一口,黑着脸递给柳至。
    柳至也黑着脸,打开喝上一口,只觉得一股子火线下来,精神力气都回来不少。
    瞪视着袁训:“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难道不是一家人!”
    袁训鄙夷:“这话你对别人说去,我信你,可不信别人!”
    柳至酒瓶已经送到他手上,听过恼得一把又夺回来,又是一大口倒入口中,再塞给袁训手上,怒道:“你信我就行!”
    “那你说怎么办吧?”袁训冷淡。
    柳至更阴沉:“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得等。”
    袁训腾地站起:“我等!但是我把话放前头,你小柳,这辈子我信你,别的人,谁敢给我玩阴的,我玩死他!”
    手中摇摇,听酒液晃荡。袁训抛给柳至:“还有半瓶呢,你的酒我带走。”
    走去把柳至带来的酒抱到自己马上,就要上马时,柳至面无表情又是一句话给他:“小袁,你给我等着,这辈子你一定会给我爹磕头认错。”
    袁训上马,对他冷笑:“下辈子吧。”一纵马缰打马离去。在他身后,柳至把酒一气喝完,远远的对着他抛过去,没有掷中,噗,落到雪地里。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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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弄清楚一件大事,那就是加寿六周岁,好了,加福的年纪出来。呵呵,好重要。以后的孩子们年纪都不会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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