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去,二道街上的茶叶铺子后门打开,两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往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飞快闪进门内。
    还有绿叶的花架子旁,几个伙计翻动茶叶包,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把手往小楼上指指。中年人一前一后上去,见上面已经有几个人在,对着中间的人施礼,唤一声:“殿下。”
    宝蓝色普通衣料的锦衣,转过身子余怒犹在面上狂奔的,是齐王英聪。
    环视场中一眼,英聪嗓子里还有担惊受怕暴躁已极的哽咽:“在这里见你们,先生们......想必听说了......”他面上又有一层沮丧,他都被逼到什么地步,不敢在自己王府里商议对策,也不敢和经常陪伴自己,在外人眼里有名的幕僚们见面。
    他的书房也让查抄,齐王还不能判定这里面有没有内奸的身影?凡事不得不小心。
    坐在窗前的书生黄色锦衣,轻咳一声:“殿下不要乱了分寸,”
    “游先生,不是我没主张,实在是事出突然......事先没有征兆。”齐王不无酸涩。
    游先生凝视他:“那殿下有什么打算?”
    齐王眼角抽搐几下,正因为心里有想法,紧紧闭上嘴。先生们或多或少都能看出殿下的心思,另外一个中年书生有压抑不住的兴奋:“殿下,太子骤然发难,此事必然不是空穴来风,殿下不可大意,”
    “对对对,”齐王是这样想,正中下怀的他一迭连声附合以后,顺势吐出:“咱们要应对才行!”
    随着话轻轻吐一口气,齐王舒坦不少。他略带感激地看着说出他心里话的人,觉得没白养着他们。
    在这里坐的全是他私下笼络的文人,早在去年科考时,落榜的人不少,京中有远见的达官贵人纷纷出手,阮小二为加寿相看许多,齐王也没有闲着。
    出于警惕,他起用这一批相对隐蔽的人,出于警惕,殿下面对任何人也不能说太子这是发难,太子这是针对自己。这话不能由殿下嘴里说出,但由先生们防御式的谈论却无妨,哪怕揭破这层窗户纸的人眸子激动的发亮,他不是想立功,就是想在殿下面前露脸。
    齐王静静等着,等着自己养了近一年的人拿出几个有效的章程,然后,他也不客气了!
    “砰!”游先生拍了桌子,怒斥第二个说话的中年书生:“班新,你要陷殿下于险地吗?”
    齐王愕然,班新愤愤起身,也把桌子一拍,斥责道:“游连田,殿下现在难道不在险地上!”
    齐王抚掌:“对对,正是这样。”
    游连田几步走上前去,抬手给了班新一拳。游先生年青,班先生是中年,血气上衰些,就地倒下,气的呼呼喘气,跳起来要和游连田干架,让别的人拉住。
    游连田这就得以从容对齐王进言:“殿下,”齐王对他的举动实在不满意,鼻子里哼上一声。
    游连田好似没看到,继续诚恳:“殿下非比寻常之人,您身份尊贵,梁德妃娘娘稳居宫中,不是那计较一拳一脚的挑脚汉。”
    班新又气得大喘气起来,游连田道:“这事情已经出来,要看事出有因。不瞒殿下说,昨天夜里半个内城拿人,我也跟着看热闹。太子殿下没有擅自行事,随行的人有镇南王、忠毅侯,刑部里侍郎柳至,”
    齐王面色一寒,对游连田怒目而视。他的目光霜寒冰冷,在这里的人都打一个寒噤,有两个书生张张嘴,有想要让游连田不要说下去的意思,游连思反而对他们摇摇头,不让他们阻止。
    “殿下,走错一步,后悔莫及。大天教是刑部里还在缉拿的逃犯,殿下不要因为一时的怒火而担上与他往来的罪名啊。”游连田跪了下来:“请殿下三思而行。”
    楼上的人除去班新以外的书生觉得有道理,一起跪下来:“请殿下三思而行。”
    齐王几乎气炸掉,本王养着你们不是关键时候畏畏缩缩,本王现在没有退路了你们知不知道?
    他灰了心,自己看人不明,误养这些无用书生。他们才不管殿下你死你活,自己玩完了他们再投别家一样有吃有喝。
    正气的不行,班新大叫出来:“你们都没有良心不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殿下现在有难,用的着咱们,你们......”
    “小人住口!”游连田回身再次怒声,他是真的恼了,他也知道这排除太子殿下别有他意,但正是因为也许别有他意,更要步步谨慎,游连田牙咬得格格作响:“班新!你掀起事端,或许有一时的得意,但你把殿下置于何地,你我自去年受殿下恩惠,你不思为殿下谋划,你想的全是你一时的私利!”
    “你住口吧!”齐王暴怒,一字一句地道:“游先生,你也说过昨天和太子一进搜查我府中的是镇南王、忠毅侯、侍郎柳至,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游连田让他暴露出来的心思吓住,殿下你还真的是这样的想?班新见齐王帮着他,得意大叫:“游连田!你才是要害殿下的小人!镇南王,他的外甥是忠毅侯的亲家梁山小王爷!忠毅侯是太子的岳父,柳至是当朝正牌子国舅,你才是晕了头吧,不,你是奸细!”
    班新扑通跪下:“殿下,姓游的是太子殿下的奸细,是来害您的。您要是再不反击,您就步步后退先机尽失,再也翻不过来身啊!”
    “班新,你嫉妒我比你才学高不是一天两天......”游连田同他吵起来。余下的书生们也是两派意见,但缓和的多。
    有的道:“游先生说的对,请殿下三思。”
    有的说:“班先生也有道理,就是太子不发难,难道就不防备了吗?”
    齐王正头疼的时候,他的贴身家人进来,附耳说上一句,齐王吓得一哆嗦:“她来了?她来做什么!”
    家人陪笑:“殿下您回去看看吧,不然这个主儿她不走啊。”齐王无奈一抖衣角:“回府!”
    ......
    齐王府里还在收拾,经过昨夜总有狼藉。下人们一边劳作,一边对客厅上偷看,不时窃窃私语。
    客厅上,齐王的奶妈板着脸,和来的客人实在说不到一处去。她暗自嘀咕,你既然不是来帮忙的,你干脆不要来。再说你一个姑娘家,天大的事情也不应该出现在未婚夫府上。
    顺便的,她把太后鄙夷一番,这就是太后老人家挑的好亲事......眼角里见到甬道上匆匆走来齐王,奶妈丢下客人迎出去。截住齐王先是一阵的抱怨:“这是日头从西边出来吗?她怎么能来!她当她是那天大地大的寿姑娘不成,趁着府里乱,也要跑来管家?真是岂有此理,我刚才同她说,念姑娘你既然来了,你得帮帮殿下,殿下猜她说什么,她反倒说我背后怂恿,殿下您赶紧去说说她,”
    齐王本就生气,让奶妈几句话说的气更往上涌。小楼上的争吵还印在心里,他对游连田已有成见,但三思而行这话他听进去。一面惊疑念姐儿来意,一面心思有活动地方,摆摆手让奶妈不要上去,烦心地道:“你添油加醋呢。”
    奶妈就站住,在后面道:“我说哥儿啊,你是丈夫,你可要拿起来,不要学那忠毅侯把个老婆宠上天,太子府上也是这样,以后你要吃苦头的。”
    客厅上女孩子娟秀俏丽,正是陈留郡王的女儿,今年十二岁的萧凝念。她也是奶妈丫头簇拥着过来,贴身的四个丫头更是艳丽过人。有一个盯着奶妈的嘴唇,悄声道:“姑娘,这奶妈不省事,她仗着奶过殿下几天,这是告您的状呢。”
    念姐儿微微一笑:“我既然来了,不怕魑魅魍魉。”
    齐王进来,念姐儿抬抬手,侍候的人退到厅口,念姐儿这才行礼:“见过殿下。”
    “罢了,你来,有事吗?”齐王目光如电。
    念姐儿从容不迫:“有。”
    “说。”齐王支起耳朵。
    “殿下,我能为你做什么?”
    齐王好一会儿才慢慢有了笑容,倒也不客气:“你晓事,我不好,你也不好。如今我房里的人让拿走,还不知道关在哪里受审。”
    “在太子府上。”念姐儿忽闪着眼睫。”
    齐王大喜:“你打听过了,那你帮我要回来。我房里人抛头露面让别的男人审,我的脸面何在,你的脸面又何在?”发现自己话太急,讪讪缓和语声:“这个,寿姐儿已经在太子府上管家,你虽然没嫁过来,我的家事你也有份。”
    念姐儿笑容不改,轻盈的点着头:“是啊,殿下没脸,我也跟着没脸。殿下丢人,我也跟着丢人。凡是我能做的,我都应该为殿下去做。”
    齐王近前一步,想要亲近似的,念姐儿后退一步避开。齐王干搓着手笑容满面:“你要是肯帮我,那再好不过。太后面前你去过没有?依我看,先不要去说,等我几时让你去说,你再去说。太后是真的疼你们,不过要是加寿也说话,你说话还管用吗?”他露出关切。
    念姐儿笑盈盈:“加寿说是她说,我说是我说。”她再退一步就是楠木扶手椅子,坐下来四平八稳,取过刚才送上的茶水,慢慢的呷起来。
    齐王纳闷,你说帮忙你怎么不赶紧去?有些明白,在念姐儿对面坐下:“说起来咱们两个还是中秋节宫里见上一面,我是想和你说句话,你总是避嫌躲着我。”
    念姐儿有些憋气:“敢情殿下当我坐着不动,是以为我想和你说说话?”
    她愿意帮忙,齐王没来由的宽心,笑的也欢畅,甚至有心情对念姐儿挤挤眼:“不然你是想怎么样,你说出来我无有不从。”
    “真的吗?”念姐儿慢吞吞,斜飞的眼角透着妩媚,她本就是个美貌的小姑娘。
    齐王心中一动,低低地笑道:“我若有假话,让我......”
    “不必了!殿下,我对你说吧。本来呢,我是想安慰你,帮帮你传几句话。但就在刚才你让我救你的姬妾,出乎我的意料。”念姐儿悠然:“不知这不在我意料中的事,我应该怎么想呢?”
    齐王笑了:“女人,没有一个不嫉妒。”来自未婚妻的嫉妒,只能让齐王更高看自己一眼,对念姐儿含情脉脉教训起来:“虽然你没有想到,但夫主为大,从三纲五常上说,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正要再说五常,让念姐儿打断。
    念姐儿似笑非笑:“说得好,那敢问殿下,既然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那昨夜你没有预料,就搜索你的王府,你慌的是个什么劲儿?”
    齐王收势不住,在心里腾的扑了个空,随即狠狠撞在这话上,好似撞上大石头。
    念姐儿站起来,小脸儿绷得紧紧的:“我一早听说,就去太后宫里见加寿,最近太后身子渐好,加寿一早还去太子府上,我跟着去,本想为你说情。不想你的姬妾已经招供,她们拜大天教,为的就是早在我前面生下孩子。”
    更让念姐儿怒不可遏的道:“她们还招出来昨天夜里是她们帮助林允文逃走。船是她们让你府中上夜的人给了一条,开角门开二门放林允文进来的人,也是她们一直打点,用于打听你夜里睡在哪里的家人,你要我怎么救!”
    齐王攥紧拳头:“你想怎么样?”
    念姐儿冷笑一声:“我来,正是和殿下你说说这出其不意的事情,应该怎么样!我要是愤怒的,难道不应该趁此杀了她们!我要是慌乱的,难道不应该趁此防备你!我要是坏心的,难道不应该借此去太后面前告你未迎娶先灭妻!我要是有人怂恿的,难道不应该把你暗中对付起来!”
    齐王踉跄后退,这些话和小楼上的争吵不谋而合,游连田痛斥班新是小人的话出现在耳边。齐王还是不能接受,因为这事情出其不意,人对突兀的事件总是持悲观心理这也难免,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这个女人!”
    “我这个女人不好,知道你好我才好,我特意来劝你,怕你想不开,又或者让人怂恿,又或者早对姬妾动情,你因此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情!我这个女人不好,拼着名声让人诽谤来劝你!我这个女人不好,却不会你出事我后退,任由你一个人胡闹还不清醒。我这个女人万般不好,只怕你天长日久了,你要说我好!哼,到时候我要说不稀罕!”念姐儿对他毫不惧怕,直接怒容满面。
    奶妈在外面看着气不过,她是个大字不识的妇人,道理也懂的不多,只一片忠心知道她奶大的哥儿有体面,她就有体面。见齐王让念姐儿说的话也不说出来,奶妈走进来生气地道:“我说念姑娘,你也太猖狂。哪有这没有成亲的姑娘家,就指着未婚丈夫的脸子骂,”
    念姐儿对她眸光一紧,厉声喝道:“我再不配站在这地面上,也不是由着奴才指脸子说的!来人,给我掌嘴!”
    齐王由迷乎一下子清醒,不管念姐儿说的有没有道理,也跺脚大骂:“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他的话快,念姐儿手下的人更快,出来的这两个,齐王见过是念姐儿由山西跟来的奶妈。见她们一撩衣袖,人已经上前,一个人架住奶妈双手,往后一负,另一个人抬手一串子啪啪下来,一气给了奶妈十几个巴掌,等到齐王大骂叫人:“奴才们都死了不成!”他的奶妈倒在地上嚎哭不止,念姐儿的两个奶妈退了回去。
    面对进来的几个家人,念姐儿走上来一步,家人知道她身份不同,往后退了一步,齐王越看越觉得自己晦气到家,没成亲的老婆也上门来欺负自己,念姐儿昂然又道:“这是我父亲给我的人,父亲对我说,进京后守礼懂法,我不惹人家,人家也休要惹我。我陈留郡王府不是客气人家!”
    齐王倒吸冷气,只会说:“好好,你好......”
    “你的姬妾我是不救的,有罪当罚,无罪自然放回!你的心思,如果我说对了,盼殿下你早早稳住,不要听信谗言!你好,我就好,我记住,殿下你也记住。但说不得要做些为你好,我也好的事,虽然招你不待见,我也一样要做。”
    念姐儿往左右看看艳丽的丫头:“你少了房中姬妾,我这几个本是为你准备,本应该留两个给你,但又怕你说我假惺惺,也难免助长你纵情声色,也罢,以后有给你的时候,我不急!”蹲身子行礼,带着侍候的人走了出去。
    奶妈扑到齐王膝下跪倒:“哥儿,我挨了打,你倒肯放过她......”齐王直到念姐儿走的看不见,叹上一声:“算了吧,她说的也有道理。”
    ......
    “就是这样,母亲,舅母,我打了他的奶妈。”宝珠房里,念姐儿说过,还有悻悻然。
    陈留郡王妃淡淡一笑,她本就是个刚强的人,不会认为这种奴才脸面比天大是好事情。
    宝珠看出念姐儿动了气,就要来安慰几句,有个丫头进来。宝珠先不说,对丫头道:“德妃娘娘怎么说?”
    丫头笑道:“我按侯夫人说的,我去找了任公公,请他帮我打听,夫人料事如神,齐王殿下奶妈果然进宫找梁德妃娘娘哭诉,德妃娘娘说她连累殿下,把她撵出宫,又让人告诉齐王殿下,这个人不能要了。”
    念姐儿白眼儿:“我应不应该去当个好人留她下来?”宝珠微笑:“你这好人今天当的足够,且歇会儿,让人拿热热的点心给你吃。”念姐儿转嗔为喜,扑到宝珠怀里嘻嘻:“还是舅母疼我,这就让人去看德妃娘娘的意思,”又去揉母亲:“我今天办的不错吧。”
    郡王妃抱着女儿叮咛:“别大意,猜忌不是一天两天能消,你是加寿的臂膀,你时时要记着。”
    念姐儿娇滴滴:“知道了。”
    太子府上,加寿来到太子书房里,让冷捕头上来问话:“大天教的妖人逃去了哪里?他曾犯到皇后娘娘,这一次不能饶他。”
    太子闻言,在书案后面笑容满面。
    冷捕头一直是比鬼精的那一个,他回的话是:“齐王府上的姬妾全动了刑,招出来林允文顺水逃走。”
    加寿捕捉到什么,慢慢地问:“齐王府上还有姬妾吧?”冷捕头陪笑:“还有两个,通房丫头不算。”
    加寿看向太子:“这跟那年的绣心锦心一样心思,难免的别人也有,如今既然得罪了他,作一次得罪吧。再说事涉到大天教,要肃清才行。”
    太子会意:“倒也不是死罪。”对冷捕头使个眼色:“去吧。”冷捕头出来,他认识加寿姑娘不是头一天,也装模作样吸口冷气:“这才十岁。”
    书房里,太子走到加寿身边低笑:“招供的这四个里,也有父皇赐的,这一回父皇的脸面可就光光的。”
    加寿一本正经:“太伤皇上的心了。”太子扳住她脸亲一口,轻笑道:“赌不赌,父皇最近几年是不会赏赐人给我们。”加寿没忍住,嘻嘻一下,把太子推开:“大弟二弟还在客厅上,等我让他们回去,再和你说笑话。”
    太子想起来,追上身后交待:“我要说的话别忘记,那旗别人不能打,等我忙完大天教余孽这件,我亲自去梁山王府说,战哥儿太胡闹了。”
    “可不是。”加寿乐了,扮个鬼脸儿,有太子帮着总是很喜欢,一溜烟儿回到客厅上。
    胖小子们撇嘴:“总算回来了,让我们等着带话回去,还不快点儿回来。”
    加寿凑近他们说了几句,胖小子们点点头记住。加寿再回座位上,板起脸儿装大姐:“刚才的话就是这样,去让姑母和表姐夸夸我吧,我省得我会办事。下一件,咱们来说说母亲大旗的事情,谁许你们乱打的......”
    胖小子们跳下椅子就要溜,加寿追在后面:“给我回来,我没有说完呢!”
    “要去接表弟表妹。”胖小子们撒丫子更快。
    加寿提裙子在后面追:“对母亲说几时太后好了,我几时才回家住,今儿晚上我还是回宫。”
    胖小子们跑出太子府,孔青顺伯接他们上马,先来到文章侯府门外,接走太后生病的日子里回自己家的韩正经,又去常家接走常巧秀,一同回家刚好是午饭时候,把大姐的话学给母亲和姑母表姐听。
    陈留郡王妃打心里满意,和宝珠拉了拉手。
    .......
    铜钱飞快转动着,林允文念念有词。又一次停下来,卦相还是让林允文热泪盈眶。
    他跪下来:“天意呐,无天老母显神通,这是我报仇的好机会!”
    兄弟两离分,狼烟复难平。这是卦相显示。林允文走出来,他身在的是一处草屋,有里外两间。
    外面十几个人行礼:“圣使。”林允文一阵心酸。几年里,利用舍布给的钱财,林允文有可以使用的三千教众,进京一千余人,剩下的只有这么多。
    新的卦相让他重打精神,对左边的汉子点一点头:“把你刚带来的最新消息对大家再说一遍。”
    汉子抱拳:“圣使,各位兄弟,咱们虽然不幸让逼到这京外面,但京里的局势已经让咱们搅乱。就在前天,那抓走我们兄弟的太子英敏,他又一次从他的哥哥齐王府中抓走一堆女人,据说他的哥哥齐王睡过的女人全让抓走了!”
    “妖怪,他是妖怪!”教众们发出这样的呼声。
    林允文傲慢地仰起面庞,张开手臂对着房顶呼道:“无天老母昭示真言,天下真龙另有其人。对立的,是什么?”
    “是妖怪!”
    “不顺从的,是什么?”
    “是妖怪!”
    “对!凡是跟咱们不一样的教义的,全是天所不容的人。他们会慢慢的衰败,慢慢的死去,真龙就要出来,咱们只拥挤天之子,真正的天子!”林允文充满恶毒。
    “无天老母作主,让他们灭绝吧。”
    呼声中,林允文嚣张的狂笑起来。顺我昌,逆我亡,不是这样的说法以,怎么能吸到教众。天下所有的教派,不都是只说自己好吗?
    喧闹里,还是有教众提出怀疑:“圣使,京里搜索的人又近了,咱们眼看又要被迫换地方,无天老母的使命像是完不成吧?”
    林允文狠毒的盯着京城方向:“你放心,办法有的是。”
    ......
    皇帝走进太后宫中,太后一眼看出他黯然失神。让举个自制二爷旗子闹腾的小六出去玩,今天是十一皇子侍候,也让他出去,太后关切地问:“你昨儿没睡好?”
    皇帝眼睛一红,闷闷地道:“嗯。”
    太后慈爱的道:“说说吧,都说你是九五之尊,谁知道你也有委屈呢。”皇帝更是酸痛上来,沙哑着嗓子:“母后知道的,齐王不检点,府中姬妾帮着妖人逃走。”
    太后以为他还为这个生气,劝道:“齐王是个好孩子,依我看,这里没有他的事情。”又故意地笑上一笑:“虽然听说他为抓走房里人和太子生气,但打小儿都是这样过来,你是这样,皇后和你生这些年的气没生完,我有时候说,皇帝还小,等你再大大就老成了。”
    皇帝挤出笑容,太后再用轻松的语调道:“所以齐王也小,爱点子女色不算什么。我的念姐儿你放心,她不是那掂酸吃醋的孩子.....哟,你看我这病一好,又说偏心的话了。”
    皇帝真的让逗笑,认真的对太后道:“母后好了是天下的福气,再偏心又能怎样。”
    太后到此为止,和侄子孙子相比,她也疼她的儿子。母子闲说上几句,皇帝把心事说出来。
    “吏部和刑部新送来的奏章,那夜帮着妖人逃走的官员有十七个!母后,我自问对他们不薄,我对郡王们也没有株连。我不求仁德名声,也不是逼反官员的人吧!”
    皇帝伤透了心。
    太后唔唔的点头,听完和颜悦色:“我的孩子,你看着比别人尊贵,其实却比别人吃更多的苦,他们哪能知道?这当官的贪银子,这有权的谋私利,他们是不会体谅你啊。”
    “我恼上来想狠杀一批,又想到太上皇和先上皇都没有做这样的事情,他们也势必遇上这样的官员,我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
    太后了然,还是劝皇帝:“这几天我尽遇到委屈的人,加寿对我说太子委屈,齐王像有成见。”
    皇帝冷笑:“他敢!”
    “冷眼瞅着,齐王难道不委屈吗?皇帝也有二心的官员,何况他的房里人?还有啊,我的小六也委屈,”
    皇帝好笑:“小六他又怎么了?”
    “拿贼人那天晚上他睡着了,没有举成二爷的大旗,他正不高兴呢。”
    皇帝莞尔。
    “还有我的宝珠也委屈,我听说满京里旗子到处举,御史们只怕又不闲着,说忠毅侯府这算另起炉灶的有没有?”太后含笑。
    皇帝正色起来。
    太后再道:“还有皇后也委屈,我的儿,你怎么还不进皇后房呢?”不等皇帝解释,太后接着再道:“还有那些贪财的官员们也委屈,他在怪公差们脚步儿太快,这就把他们查了出来。”
    皇帝想想,忍俊不禁。
    “今儿下了雨,种地的委屈。明天打雷,那不安神的人委屈,”
    皇帝哈哈大笑:“母后不用说了,我已经不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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