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洗刷着御书房的琉璃瓦,雨声也是最近让君臣们听到就心烦,让老百姓见到就忧心。
    但在今天,都看到皇帝面上那舒畅自内心的笑,就是雨声也如凑趣而来的欢乐鼓点子,把这因为大捷而升腾的气氛更为热烈。把太子等人心中对大捷奏章的渴望推到顶峰。
    他们不能问皇帝讨来奏章,却可以做到悄悄的收纳着皇帝面上哪怕细微的神色和笑容。
    张大学士的念头儿就很快来到每个人的心里。
    太子暗暗吐一口气,他一直相信岳父。也反复推敲过自己的心境,不让来自加寿的原因影响到自己,也不去想太后。认认真真的,在把岳父当成普通臣子的情况下,太子他还是相信岳父。
    其实他相信袁训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皇帝相信袁训。
    太子最主要受这个影响。
    但太子第一是没有想到。第二就是想到了也不会把皇帝加注于他的感受排斥出去。
    因为天子,在朝代盛行的岁月里,别人都错,他对。
    这里面唯一不怕失仪,敢凝视皇帝的太子殿下,就在皇帝的每一个新笑容生出来的时候,都满怀开心的随着笑着。
    太好了!
    太子殿下对自己道,我的眼力不错,我的岳父是个能干的人。
    把这把金子结结实实贴到自己脸上的殿下,今年一十六周岁。不管他有多少名师,多少前人的经验传授而他。他对世事还有生涩。
    对袁训这种军中没呆几年,就敢预言大战役必赢,而且袁训在去年算了个时间,军令状上两年必赢,在今天达成的同时,让太子殿下把自己脸上贴的黄金灿灿时,实在佩服袁训。
    对主和的官员鄙夷心情,自然的出来。
    旁边的董大学士跟殿下一样。
    董大学士不是武将,从他的眼光看,劳师远征,劳民伤财,劳……。户部尚书陆中修没公开提出这几点“劳”时,董大学士跟南安老侯、靖远老侯几回碰面,就表示对袁训的担心,和梁山王一旦不赢,怎么解救这事情。
    南安老侯在山西任布政使多年,他见多识广。他力主这事情袁训没有金刚钻,就不会夸泼天海口。靖远老侯跟董大学士屡屡让南安老侯说服,哪怕心中再不安宁,也摆出一片深思熟虑的底气在面上。
    摆了有年头出去,在今天成真,董大学士脸上的笑,咧得跟梁山王府的家传似的,一笑要到耳朵根子上。
    随着笑,董大学士不能御前做撸袖子的动作,但脑海里也撸了好些回。嗐!你们主和的人,反击这就开始了。
    余下的太子师们是抹汗的笑,汗颜的笑。就在小半个时辰以前,他们还认为约定的两年时间过了一年出去,余下一年不用打了,忠毅侯是夸夸其谈。
    倒也不是完全落井下石的心,对着殿下说这话以前,私下商议过让殿下怎么对忠毅侯示恩,怎么搭救他一把。
    这会儿梁山王大捷,不用问忠毅侯跟着大放光彩。都知道梁山王为什么跟忠毅侯干上了,还不就是他没大捷?
    他梁山王要是大捷了,他会拿陈留郡王的大捷当回事情?只会是王爷的锦上添花罢了。
    这几位笑得不无心虚,并且庆幸这捷报来得及时。要不然他们把太子说服,太子跟他们一个口径,让皇上知道以后,在此捷报到达的时候,他们无法解释是一回事情,耽误太子是更大的事情。
    太子师,并不是多份儿钱的事情,这是荣耀。
    提醒殿下梁山王有可能无功而返的心情,这就变成怎么弹劾主和的人。
    御书案外的这些心思算乱纷纷,但还是没有把皇帝给惊动。他还是沉浸在奏章里,近似贪婪的看着。
    一份儿厚厚的奏章,字迹工整,这是梁山王的幕僚所写。
    另一份儿字迹横飞,一看就狂摧海崩似的,才是萧观的亲笔。
    “……臣还在大战里,离臣这书案不到一百米,最近的一个敌将刚刚让斩杀。不过看他的盔甲,不像是个有钱的主儿。臣下的军令,值钱的最好留下性命,等着他国前来赎人。已经斩的首级,高南国王、达罗主将……。相信他国金珠宝贝已经备好,这是必须赎回的首级。已经活捉的人,高南军师,高南巫师……相信他国库藏重宝已经备好,这是必须赎回的人。以臣算过,历年军费已抵过矣,臣此仗与兵部共进退,臣此仗与兵部共有功……”
    萧观特意写这些话,也是让京里的谣言给气得不行。户部说他们花费不是一天和两天,早就传到萧观的耳朵里。
    别人不说,梁山老王他难道不说?
    皇帝此时没功夫注意到萧观的小情绪,他不时深吸一口气,眼睛看着高南国王、达罗主将……。金珠宝贝的话,他就喜欢去了。
    往本朝的前朝上推,也没有过这么大的战役。它不是针对一个国家,也不是侵略起头。
    以铁血报旧仇,以拳头报侵略。
    袁训的日子不好过的时候,皇帝的日子也一样不好过。在京城的外国使臣们,纷纷递辞行表,礼部稍有挽留,使臣们全是一样的说词:“此次战役让人寒心。”
    而早回去使臣的那些国家,在他们的边城上面加强防御。一个国家有四面八方,他们硬是把另一边的兵力抽调出来,全在严防本朝的这些地方。
    皇帝听着这些说他们寒心的话,他才是一个寒心,也好些回气的睡不着。难道只能别人打本朝,本朝还不能讨个公道说法?
    寻常枪来剑往的是谁侵略,也许这扯皮不清,但苏赫打到朕的京城里来,这是非总一看便知?
    更有两个小国更气人,他们欺负人似的,你梁山王大军不全在这一边上吗?他们位置在另一边上,他们没事就袭扰一下。
    从地理位置上看,他们是不可能帮助到高南等国,鉴于本朝地大物博,他们也不可能越过大半个本朝,与高南这些国家建交。
    这就摆明的,你兵力空虚,得占个便宜就占个便宜,知道你没空儿搭理,没空儿两边开战。
    这生生的说明一些人是什么样!
    你说仁德,他也说。但他说的是,你仁德是应当的。我们是帮着你仁德。我们挑个衅,出言不逊一回,这就叫他们的仁德。
    嚣张!
    皇帝在近年里骂过多少回,要是梁山王不打这么大的仗,皇帝早就出兵教训。
    但全国财力物力第一用于支持梁山王的时候,皇帝哪怕不是打不起,也还就只能忍着。一件一件的来不是?
    在今天,梁山王大捷了,对皇帝而言的冲击,不是喜悦可以描述。他还有大快朕心,还有扬眉吐气,还有……看以后周边小国,哪一个敢不来臣服?
    这历代先皇没有做到的功绩,在本朝达成。皇帝激动的手指把奏章捏出一个印子,也舍不得放开。
    厚的那个细细说几场战役的,皇帝看不进去,也没功夫此时鉴赏过程。他把萧观写的,简单容易看,看了一遍又是一遍。
    太子等人等不及,他们也想知道奏章里写的是什么,这仗是怎么打的这么快。
    太子欠身回话:“父皇,梁山王大捷,这里面亦有忠毅侯和兵部的功劳,可要宣忠毅侯吗?”
    太子的意思是提醒,您看完了,该表彰就表彰吧,把奏章赶紧给我们看一看。
    皇帝错愕地看着他,像是迷惘这里面关忠毅侯什么事情,这是朕的功劳,是朕信任有加,为梁山王出动许多细作,为梁山王……。
    “哈哈!”
    忽然,他放声一笑,原来自己把表弟抛到一旁,自己个儿居功去了。
    想到忠毅侯,皇帝就想到太后。亲自拿起奏章,皇帝含笑道:“宣忠毅侯在太后宫里进见。”再对太子一颔首:“太子,你跟朕来。”
    太子兴冲冲的道:“儿臣侍候父皇。”父子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
    好半天的,张大学士等人还没有明白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上一会儿,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学士,嗯,这个,咱们还要继续等下去吗?这一炷香过去了,皇上也没有回来,咱们今儿是看不到了。”有一个这样的说。
    张大学士跟董大学士也是无奈:“好吧,咱们先回去吧,横竖明天能看到。”
    但心里的那股子急,让大家没精打采的往宫门上去。
    他们在御书房里耽搁到现在才出来,这功夫里,传旨的人也回来了,后面跟着袁训。
    雨水的连日洗刷,平民陋巷里泥泞不堪,但达官贵人们,跟绿树似的洗得长青中看。
    犹其是生得好的那些人,如忠毅侯袁训。
    他为捷报的到来,特地换上一件玉色微带绯红的罗袍,箭袖口儿,玉腰带,把他修长身姿衬的是那最贴切的玉树临风。
    雨中有风,风把他的袍角轻轻的拂动,谪仙风采自然而来。
    面上,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朝大捷笑颜开。笑意盎然的面容出现在太子师们的眼中,让太子师们说一声好生俊秀,再想到他好生了得,一个一个的移不开眼睛,也跟着笑口大开。
    “小袁呐,大捷了,哈哈!”
    “你兵部立的军令状,好!”
    “小袁,晚上家里备酒,你给我好好的说上一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仗两年内打赢,你当年在军中,看的有好地形不成?”最得意的那个就是董大学士,袁训是他拐弯抹角的亲戚不是。
    虽然这亲离得远,但袁训自到京里,袁夫人用娘家国公府的关系,跟南安侯府攀上亲,就跟董家阮家有了亲。袁训、董仲现、阮梁明等时常来往,情意日深。在加寿的事情上,董家没少出心思。算得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时没有嫌弃这是孤儿寡母——淑妃这个招牌是后面慢慢出来。袁夫人不会一拜亲戚,就说我们是淑妃娘娘的同乡。
    当时背着兄长国公和女儿郡王妃悄悄进京,会过中宫和太子以后,商议着拿什么打掩护,方便袁训常进宫,让中宫时常的看一看他。
    淑妃是中宫的提议,袁夫人回过太后要给兄长和女儿去信,跟钟家攀上了亲戚。
    亲戚中的亲戚,由老侯知道后来信安排,一层一层的有结交。
    没有图过这母子们什么,在那种时候论的亲戚。在以后母子们显赫起来,董大学士庆幸的想,这件事情出自本心,这本心里没有做错。
    袁训眼前的乌云散开,雷声消退。为他欣喜的人,董大学士当之无愧的算上一个。
    他有些忘形的拉着袁训不松手:“到我家去,要来一定要来,”袁训陪着他乐了一会儿,深觉得自己让亲戚担足了心,而且面前这个老人不是遇事就后退的人,袁训愿意让太后候上那么一小会儿,先和这位老人说着。
    但也不能让太后久候,见驾的事情,跑得飞快才是正理。袁训在董大学士说了好几遍以后,微笑提醒:“晚上,我家里摆酒吧,请您,也请亲戚们一起来坐坐。”
    就在这里,深施上一礼:“让亲戚们担心,实在过意不去。”
    “哈哈,没事,这心担的好,以后多担几个也不多。”董大学士乐得跟个孩子似的,说着:“给我下贴子,不给我下贴子,我也往你家去吃酒,哈哈,”
    状若疯癫的走了。
    别的太子师也堆笑着跟袁训说上几句,也就离开。
    带袁训进宫的太监掩着嘴都忍俊不禁:“这帮子大人们,看这大捷把他们给乐的。”
    转向袁训,更是谄媚:“侯爷,咱们脚步快点儿吧,太后等着您,皇上等着您,比这还要乐呢。”
    袁训跟着他去了。
    ……
    “爹爹”,小六跟苏似玉乱跑着,先在太后宫门上。见到袁训,袁执瑾蹦哒着摆着小手:“爹爹,说打赢了,是吗?快来告诉我。”
    扭过脸儿告诉苏似玉:“等我听完了,我再告诉你,这会儿,你别跟我抢。”
    苏似玉冲他皱皱鼻子:“我在这里也就听了,不然我跟太后一起听去。”
    袁训弯下身子,左臂上抱起儿子,右手臂上抱起苏似玉。苏似玉可得意了,对着小六又是一个鬼脸儿,炫耀道:“公公也抱我呢,跟你一块儿的抱。”
    闻言,袁训笑嗔儿子:“你又欺负似玉了?”
    “太后说她是小管家婆,我才不敢欺负她呢。”小六一个鬼脸儿还回去:“是她天天欺负我。”
    苏似玉理直气壮:“你不写功课就玩儿去了,你还有道理呢。你不听姑姑公主的话,你还有道理呢。你总是讨大姐的东西,又不是真喜欢,到了手就不玩了,你还有道理……。”
    小六严肃的警告她:“苏似玉,你是个女孩儿,变得跟元皓似的说话这么快,会没有人要你的。”
    小手在胸膛上一按,小六苦巴着脸:“所以我吃亏,我就讨了你,请你话少说些吧!”
    袁训放声大笑,用额头狠狠的跟儿子抵了一下,笑骂着他:“看你小子这老气横秋的劲儿,这是怎么出来的?”
    “因为讨了苏似玉!”小六溜圆眼睛回话。
    苏似玉鼓着腮帮子,知道这不是好话,不高兴的看着他。额头上一暖,也让袁训抵了一下,苏似玉重新有了开心。
    太后在宫里早就开心的不行,她把陈留郡王妃也宣了来。左手是太上皇,右手下首是瑞庆长公主,再就是陈留郡王妃。
    太上皇下首是皇帝和太子。
    加寿在太子府上还没有回来。
    “你这个女婿啊,许的好。”太后声气儿全变了,由“陈留郡王这个女婿许的不好”,这就掉一个过儿。
    郡王妃含笑听着时,小六叽哩呱啦的说话声过来。
    太后马上把这个好女婿放到一边儿去,满面滋润地看着殿外来的袁训。
    太上皇和皇帝是见惯不奇怪。
    太子是轻轻地笑。
    郡王妃没有半点儿吃醋,因为她这个姐姐对弟弟也是这样放在首位。瑞庆长公主撒了个娇儿:“坏蛋哥哥一来,母后可还看得到瑞庆在这里。”
    “我看得见我的好外孙,看不见你。”太后笑回她。
    瑞庆殿下扁扁嘴儿,对着显怀的肚腹,眼珠子灵活的转动一下,不再抱怨,也热烈的看向袁训,也是等着听故事。
    一个心思,在太子心里悄然浮起。不时的觉得,自己跟加寿定下亲事真好。这不,有太后,还有能干的外戚……
    “臣,叩见太上皇太后金安,叩见皇上,见过太子殿下。”袁训见礼。
    太上皇等都说:“平身”。
    瑞庆长公主,这最宝贝的公主,又活泼起来:“不用对我见礼,只要把这段古记儿从头到尾的,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敢想的,一一的说来,也就是了。”
    “哎呀,瑞庆,叫他来,不就是听他说这话的吗?看把你急的。你再生一个孩子,只怕也是跟你一样的性子,跟元皓一样会说话就呜噜个不停。”太上皇对女儿佯装生气。
    瑞庆殿下又扁扁嘴儿:“好吧,看来都比我急呢。”
    长公主老实下来,太后才找到说话的空儿。让袁训坐下来,对他不错眼睛地笑着:“你说,你这件事情是怎么敢办成的?你可把我们吓得不行。”
    “就是嘛,担足了心,我的元皓啊,一担心就又胖了一圈儿。这分明是担心费神思,吃多了肉不是。”长公主神出鬼没,是个话都能接上。
    太后对着女儿也佯怒,瑞庆殿下再次放老实。
    “说说吧,”皇帝的声音看似平稳,其实熟悉的人都听出来,这里面也是喜悦满满。
    袁训就说起来,朗朗地道:“仁德只对可仁德之众,国仇哪能不报?”
    太上皇点头,皇帝点头,太子点头。
    “没有有力的拳头,把仁德当成软弱可欺的大有人在。”
    皇帝点点头。
    陛下觉得自己对外国使臣招待上不错啊,但朕能让人打,朕一还手,这些人就全变了脸换了心思。
    这就是把仁德当成好欺负。
    谁叫你泱泱大国你论仁德的呢?在这些人的眼里,仁德就是你给你自己下的套,绝对不是千百年来没有磨灭传下来的东西。
    千年的风,万年的雨,英雄可以化灰,伟业可以成尘。但有些东西经风经雨分外浓。却在这样的人看来,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而是我可以对你不好,你就不行,就是这种心思。
    皇帝眸子微冷。
    袁训的话又让他暖过来。
    “打是一定要打,打,也要打得解气而不能忘记。梁山王先打的有年头,劳师远征,岂止在京里想得到?别人也想得到。劳师远征,也是敌军认定咱们好吃进肚的时候。这个时候,有一个名声强的将军,跟梁山王将帅不和,让他们以为有可乘之机……。”
    “好,”太后先是屏气凝神听着,听到这里已经大懂。兴高采烈地喝彩:“这招儿好,算你想的周到,这是我没有白疼你一场,皇帝没有白疼你一场……”
    太上皇打断她:“这瑞庆不插话,你倒说上了。听他说完。”
    太后瞅瞅他,下面还有一句话:“太上皇也没有白疼一场不是,”这一句是眼睛看着太上皇,嘴里对着袁训而言。
    说完了这句,下一句是眼睛看着太上皇,嘴里也对着太上皇:“我没把您丢下,看看您这着急劲儿,我说瑞庆处处是您的品格儿,您还不认?”
    瑞庆殿下笑嘻嘻,及时的上来凑个趣儿:“我随母后。”
    太子和陈留郡王妃也是听到好处,让打断觉得不过瘾,但听到这几句话,都忍俊不禁。
    等太上皇跟太后和公主全不说话,袁训又说起来:“能跟梁山王相抗的,是商议过再商议,只有姐丈。”
    “那是,他是我的女婿,他不行,别的人更不行。”太后又乐了。
    太上皇又无奈了:“你是让我们听,还是不让我们听?”
    太后又恼了:“好吧,我不说话。”
    长公主又跟上来:“母后,咱们一起不说话。”太后对心爱的女儿没好气。
    这个时候,往太后宫中来的路上,来了皇后凤辇。皇后刚收到消息,也为袁家松一口气。
    在她对皇帝心凉透了的那一年,人算平静下来。该想的事情,慢慢的一件一件在心里掂量。每每让她难受的,是加寿这门亲事定的没有错处。
    当时英敏殿下还不是皇太孙,上有皇长孙,当时病夭的皇孙也还在,都让太子妃和柳丞相悬着心。
    亲事一定,皇太孙新鲜的出炉。只是当时父女们眼睛昏花,看不清这好处罢了。
    在忠毅侯这半年里日子最不好过的时候,皇后把往事拿来做个比较,她这一回没有看错。
    她还聪明的跟柳夫人商议过,柳夫人说柳至的意思袁家还是底子厚,有太后呢,这比什么家底都强。皇后见天儿的就盼着梁山王大捷,更没有在太子面前说过忠毅侯莽撞的话,在她的心里,算是押上这一记。
    总还忐忑不安,收到消息,自然是急急的来对太后道喜。
    另一辆宫车同时到来,跟皇后在宫门遇上。
    “见过娘娘,”欧阳容拜了下去。
    皇后不能控制的愤恨,每每见到她,就只有生吞的心。
    要说皇后自己当年对加寿也有出了格的心思,但像欧阳容的招数,是皇后平生没有见过。
    那几张红唇在自己面前无声漫骂,不止一次让皇后从噩梦中醒来。也让她更为收敛自己,体会到如今的日子算是平静。
    把袖子重重一拂,皇后一个字也不回,是她的女官说一声容妃娘娘平身,皇后先冲进宫中。
    欧阳容随后跟上,内心也是怨恨天地。
    袁家又得势了,袁家……怎么还不倒!
    抱着这样的心思,欧阳容进到殿室里,抬眼一看,眼睛几乎让扎瞎。
    忠毅侯在太后宫里从来赐坐,但今天他坐的不一般。
    加寿的小椅子,袁训坐在上面,大长身子在太后的膝旁。这姿势跟太后亲昵以极不说,而且一看就知道这是太后心爱的孩子。
    欧阳容木着脸坐下,人比人气死人,她欧阳容争了几年也没有在这宫里成人上人,忠毅侯的长女袁加寿,是轻轻松松就可以管宫务。这世道,有天理吗?
    欧阳容的内心,在听到梁山王大捷以后,更灰暗上一层。
    接下来袁训的眉飞色舞,太上皇和皇帝不时的开怀大笑,长公主接上话就呱啦个不停,太子和郡王妃抢不过她,皇后也嫣然笑多,都让欧阳容感觉地狱不过如此。
    这热闹劲儿里,有她的份吗?
    她不过是必须一定不来不行的来讨好罢了。
    随后,嫔妃们三五成群的到来,淑妃自封太妃后,念经居多,也和几个太妃一起来到,也是听得聚精会神。
    然后太后赏,皇帝赏,皇后也重赏,太监们捧着一盘盘的东西,往忠毅侯府里来。
    ……
    香姐儿每天往城外去,禄二爷的队伍一天天壮大,宫中太医,城中有名的医铺出于疫病不要过到京里的想头,也出人。周光知道后,招揽一批混混也来帮忙,袁训更是陪着女儿不会怠慢。
    传旨的人不算慢的把侯爷宣进宫,是心中有数,直奔城外找来。袁训在书房里急急换件衣裳,就随他进宫。
    太子师们傻乎乎的在御书房等的有一炷香,出宫门还能遇上袁训,这还不是那长的香。古代的香,有能烧一个时辰的。这香短了点儿,也足够太监寻回袁训,袁训匆匆进宫。
    宝珠呢,她还不知道呢。
    加福和萧战陪着她说话,萧战手里一个小小的匣子,打开来是一个镶猫眼石的戒指。
    “今天我给小七送这个,小七一定是妹妹。”
    宝珠接在手上,对小女婿笑容可掬:“战哥儿,你见天儿的给小七送东西,乱花钱呢。”
    “给小七,不算乱花钱。”萧战笑嘻嘻。
    催着岳母:“放我跟加福的箱子里去。”宝珠依着他,把小匣子递给卫氏。
    卫妈妈又见天儿的守着她的四姑娘,而天豹的妻子,一直跟着卫氏的小卫氏,因为有了儿子,卫氏并不经常让她出来。
    这就宝珠的丫头陪着卫氏,把榻边的箱子打开。
    榻边,几个箱子都是新的,每一个都写着字。有执瑜有执璞,有禄二爷,有萧战和加福。还有元皓的。
    打开小王爷跟加福姑娘的那口箱子,半人多高的箱子里面堆的不少盒子,这就有高度,卫氏不用欠身就放好手里的这个,回过身子请小王爷验看:“您看,这就在里面了。等小七出来啊,一一的指给他看,全是哥哥给的。”
    萧战一半儿满意一半儿警惕。
    满意的是:“小七一定喜欢我给的。”警惕地是轮流扫视另外几口箱子,又来问宝珠:“岳母岳母,我和福姐儿不在家里的时候,一只鱼、一只兔子和小古怪有没有多送东西?”
    他的紧张让宝珠轻笑着,在小女婿鼻子上轻刮一下,同他玩笑:“这主意是你战哥儿出的,他们是后跟上的,送的再多,你在小七眼里也是头一份儿。”
    萧战放心,把自己又标榜一通:“我会对小七最好。”加福附合着,用力点点小脑袋。
    他们的奶妈走一个上来,满面笑容道:“玩也玩了,到时辰了,请小王爷小王妃出门儿吧,别误了上学,老王爷还等着呢。”
    加福说声好,自己从椅子上跳下来,去同母亲辞行,送上额头让母亲亲了一记。
    宝珠手抚在腹部上,把身子轻俯,本就在地上的萧战多看了一眼。
    萧战非常疑惑,太后也来瞧,都说小七已经进了家门,但却见不到小七在哪里。
    倒是岳母一天一天地胖了,这与小七有什么关系?
    不是说小孩子全是娘娘庙里抱回来的,岳母为什么会胖呢?
    在疼爱他的岳母面前,萧战孩子气大发作:“岳母岳母,是吃胖了才能抱得动小七吗?”
    “是哈,战哥儿你说得对。”宝珠大乐。
    闻言,萧战严肃地道:“母亲抱我回来的时候,一定还要胖,不然抱不动我。”又搔搔脑袋看加福:“母亲为什么不把加福一起抱回来呢?”
    房里的人都在笑,门上有人来回话:“宫里的公公捧着好些东西来了,说梁山王爷大捷了。”
    宝珠喜笑颜开,不顾身子的站起来,嚷道:“大捷了不是,谢天谢地,总算大捷了,”卫氏跟在她旁边着急:“坐好了,你别乱动。”
    萧战和加福的奶妈一起把回去上课忘记,相互拉着手轻泣出声,一个道:“太后盼着呢”,加福的奶妈跟哥哥姐姐的一样,是太后给的。一个道:“老王爷老王妃盼着呢,王妃该多喜欢。”
    丫头们也上来对宝珠道喜,又相互说着喜。
    刚才欢蹦乱跳的萧战,独他绷紧小脸儿,小身子笔直笔直的,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加福,我对你说过是不是,我说你不要担心,我爹不是大笨蛋!”
    梁山王打赢了,这是他的独子对王爷的评论。
    他的儿媳更是道:“我信你呢,战哥儿,有你说话,王爷他就会打赢!”
    梁山王打赢了,这是他死缠活赖定下的儿媳,对王爷的评论。
    房中笑声更浓的时候,一对小夫妻却对着撇嘴,都红了眼圈儿,以前的委屈浮上来,都是想哭的意思。
    萧战给加福擦擦眼睛:“加福不哭。”
    加福也用她的花帕子给萧战擦一擦,还是很委屈的声气:“战哥儿也不哭。”
    相对憋着气,直到房外安老太太的声音过来:“宝珠啊,我的好孙婿立下军令状,王爷这就打赢了不是?”
    老太太也不客气的把功劳拂开来,全安到袁训身上。
    “老太太,这是王爷的功劳,不是您的好孙婿。”袁夫人笑盈盈同着过来。
    小夫妻们重新让打醒,萧战欢呼:“我爹赢了!”拔腿就外面就跑,加福知道他的用意,追在后面嘻嘻:“战哥儿我们要上学去了,大哥二哥也要上学呢。”
    萧战在前面招手:“跟上。”
    一前一后跑到家学里,书声朗朗中,萧战扯开嗓子大喊:“一只鱼,一只兔子,一只鱼,一只兔子。”
    “别喊!我们上课呢!”执瑜在窗户里回他。
    外面的嗓音更变本加厉的高:“出来出来!我爹大捷了!”
    下一瞬间,一堆人都跟中箭似的冲出来,头一个是正在教课的先生。
    这个先生不是别人,是小二的岳父赵老先生。他也为袁训担着心,听到这话,先生也不教了,头一个出来的,他就在最前面。
    “是真的吗?”
    “从哪里知道的?”
    七嘴八舌里面,萧战只看向两个舅哥。郑重的走到他们面前,小王爷异常的肃然:“听好了,从今天开始,夜巡归我管!以前我让着你们,现在让我告诉你们吧,这是岳父跟我爹在用计呢,你们全不懂,还跟我争!哼!”
    小王爷重抖威风。
    执瑜执璞还在消化梁山王大捷的话,还没顾得上回萧战。另一个孩子跳出来,胖胖的大脑袋,无赖的小面容。萧元皓比萧战还要横的语气,再加上三分气急败坏。
    “总算找到战表哥!哼!为什么给小七天天送东西,哼!为什么没给我送过!哼!……”
    这十足是萧战的语气。
    跑来寻事情的小王爷张口结舌,他把表弟给忘记。自从让岳母在房里放个大箱子,摆小王爷给小七的东西,舅哥们、小古怪也跟着学。表哥小王爷就把表弟小王爷彻底得罪。
    再解释:“元皓,送你的东西在舅母那里”,随后再往瑞庆长公主那里补送东西也来不及。
    表弟小王爷也十分的聪明,他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大箱子啊。现在再给他一个大箱子,他也不认。
    萧战在回到岳父家的当天,就让表弟吓跑回家。第二天在元皓上学的上午回来看小七,在表弟放学前半个时辰,跟加福回王府念会儿书,吃午饭,下午上学,晚上不回岳父家。
    元皓倒还没有生气到往梁山王府里寻萧战晦气,萧战就躲得很顺利,直到今天自己送上门。
    背后的哈哈大笑声中,萧战拉着加福跑得飞快。表弟小王爷高举肥胖小拳头,直到追不上,气呼呼的对着萧战背影再跳一回脚:“哼,为什么没给我送!”
    先生和学生们无心上课,都往侯府里来细听喜讯。
    萧战和加福来到狗洞位置的小亭子上面。
    六角小亭,是宝珠为女儿女婿精心建造。旁边种满花草,小古怪要了一回功劳。
    狗洞没有了,变成两扇小木门的一个小门。
    侯爷要走,他得弯下腰,用钻的过去。八岁的萧战和七岁的加福,手挽着手儿,唱着儿歌走过去。
    这木门的两边,都没有门闩,但都有门环。站在街上,萧战把手里握着的黄铜锁套在门环上,这是他刚才从里面门环上打开的,现在从外面锁上。
    钥匙,他跟加福一人一把,今天用的只是萧战的。重新收到怀里以后,萧战有丝儿飘飘然:“岳父这门盖的真好,我爹的仗也打好了,福姐儿,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用钻狗洞了。”
    小手一挥:“等明天我在这里刻上字,就叫战哥儿和福姐儿的门,别人不许过,哈哈。”
    加福没听出来萧战话中的语病,就是萧战自己也没有发现。到他岳父这里,就是门盖的很好。到他的爹那里,就是现在仗总算打得好了,跟他爹梁山王以前不会打仗似的。
    加福笑眯眯回了他:“是啊,这是爹爹单独给我们盖的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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