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么叫我。”陶然说。其实刚才在饭桌上听见盛昱龙第一次这么叫他,他就觉得浑身要起鸡皮疙瘩。
    盛昱龙愣了一下,说:“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我叫你陶陶,现在叫你陶然,你又不愿意了?这不是你一直要求的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反正你不要这样叫我,我觉得很奇怪。”
    “你奇怪我也得这么叫了。”盛昱龙说,“以前叫你陶陶,那是把你当小孩子,如今叫你陶然,是告诉你咱们俩是平等的,都是成年男人,你要愿意,也可以不叫我六叔,叫我盛昱龙。”
    “我是不该叫你六叔了。”陶然说,“你脸皮这么厚,我叫六叔,你好意思应么?有你这么当六叔的么?”
    盛昱龙就笑了,习惯性地想要揽住他的肩膀,却被陶然抓住了胳膊,他只好收了回来,说:“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么?”
    陶然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就加快了步伐,想要快点追上他爸妈。盛昱龙步子大了一点,说:“我就喜欢你这种劲劲儿的样。”
    陶然放慢了脚步:“什么是劲劲儿的样?”
    “欠操的样。”盛昱龙说,“让我想把你弄的服服帖帖的,但又有点不舍得,猫抓似的痒。”
    “……盛昱龙!”
    盛昱龙就笑了,陶然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不要脸真的是他能说出的最难听的话了。没想到盛昱龙说:“这就叫不要脸了?”
    这才到哪。
    陶然紧紧抿着嘴唇,看了看前头的陶建国夫妇,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以前想着是你六叔,得要脸,如今不想做你六叔了,还要脸干什么。你要这都觉得我不要脸,我不要脸的还在后头呢。”
    陶然走的更快,盛昱龙把伞尽量往他那边倾斜,忽然抓住了他的手,问:“我给你的手表,你怎么没戴?”
    陶然的手白皙修长,特别好看,皮肤也嫩,还很暖和。陶然把手抽了回来,说:“老下雨,我怕进水。”
    “防水的,不怕淋。”盛昱龙说。
    陶然没说话,盛昱龙却找话跟他说。
    “你头发刚剪的?”
    陶然“嗯”了一声,说:“经理让剪的。”他们餐厅服务员服装和发型都是要统一的。
    “真好看。”盛昱龙说。
    大概是盛昱龙没有对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喝醉酒那次不能算,加上原来的感情在,陶然对盛昱龙的厚脸皮更多的是不适应,而并不反感。相反,盛昱龙突然以一个男人而非六叔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表现出的直接,甚至不知羞耻的热情,有时候会让他不知所措而羞涩。
    他觉得那么隐秘的,或者脏的事情,盛昱龙却那么直接地全展现在他面前,够不要脸,也够坦诚。
    他觉得那么多女人喜欢盛昱龙不是没有原因的,盛昱龙身上有一种男性的魅力,说不上来,但很勾人。
    毕竟盛昱龙也曾是他仰望过的,渴望成为的人。
    这世上很多真爱论的人都觉得真正的爱情应该是发自灵魂的,和皮相,出身,经济条件,社会地位等一切外物无关。但事实上盛昱龙能成功,很大程度靠的就是本身条件的优越,以及他通过自身卓越条件建立的和陶家的紧密联系。他无疑是优秀的,出挑的,硬件软件都比一般人强很多,单从人的角度看,他属于真正的钻石王老五,世俗人眼里的抢手货。
    这就导致了他爱情成功的两个决定因素:这给了他自信,皮相骨肉给了他男人的自信,优秀条件给了他爱人的自信,所以敢去追求美好灿烂的陶然。其次,因为他足够优秀,在别人眼里就奠定了他的好印象,所以他很容易占便宜,别的男人做了会显得猥琐的表情或动作,他做起来大家可能会觉得性感,别的男人说出来显得不自量力的话,他说出来只会让他的形象更伟岸挺拔。
    所以陶然讨厌不起来他。他只是觉得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的盛昱龙。而无措是一点点惧怕,一点点茫然,再加一点点喜欢。这喜欢未必是爱,但足以让盛昱龙趁虚而入。
    第64章 夏夜长┃八月一日,庆功宴
    盛昱龙浪, 但也不是随便乱浪的人,也分人,看场合, 如今这么猖狂, 自然有他的用意,他急需快破快立, 破了他从前在陶然心里六叔的印象,重新树立作为男人的形象。
    七月底高校的招生工作就正式展开了。梁成东升了上来, 成为了长海大学英语系的系主任, 也是他们学校最年轻的系主任, 招生大小事都得他参加。录取工作即将要展开,他看着花名册,总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余和平。
    余和平的攻心计算是真的起了作用。他成功地利用了梁成东的善良正直。梁成东一想到他, 总是会有些愧疚。
    他其实去过余和平家里两趟,知道余和平离家出走的事。余和平身体瘦弱,个头也不高,他总担心他在外头会受欺负。一个高中生, 出去能做什么呢?
    他也觉得余和平并没有他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也有狠的一面,对别人狠, 对自己也够狠。
    七月三十一号,高考成绩出来了,陶然考了686分,高居市一中第三名, 全市排名第四。陶然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彻底落了地,中山大学已经在向他招手。
    陶建国夫妇高兴的很,大院里的邻居都嚷着让他们家办酒席庆祝。
    “办办办,怎么不办,大家伙一起高兴高兴。”陶建国说。
    陶然不是他们大院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却是他们大院第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的。陶建国夫妇把亲戚朋友都请了过来,在服装店开业前两天在长明县最好的饭店办了个酒席。
    大院的人都请了,也不好意思单独不请余家的人。陶建国问:“咱家的孩子考上了名牌大学,人家的孩子到现在还下落不明,请他们,合适么?”
    “那你这么说,咱们办酒席还不合适呢。”刘娟说,“反正说不说都不合适,那就说一声,咱们礼到了,他们爱去不去。不去最好。”
    没想到余欢竟然去了,她男人没去,她坐在女客桌上又温柔又和气,谁跟她说话她都热情相对,刘娟倒觉得她可怜。
    看得出来,余欢是非常融入到她们当中去的。只可惜她的名声早就坏了,而且根深蒂固地坏,如今余和平离家出走,他为什么离家出走,还不是从小受虐待呆够了,那罪魁祸首不还是余欢?
    所以大家都不大理她,有意疏远她。
    刘娟看不过去,再加上今天是他们的好日子,所以就过去跟余欢说了几句话:“人多,招待不周你多担待。”
    余欢立马站了起来,红艳艳的口红因为吃东西有些颜色不均:“吃的挺好的,还没恭喜你呢,儿子这么有出息。”
    刘娟想告诉她余和平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没有说。
    今天正好是八一,建军节,陶建国把他那帮兄弟全请过来了,几个人单独坐了一个包间,喝酒猜拳声震天,陶然偷偷朝里看,刘娟说:“别管他们,今天他们不喝趴下不会罢休的。”
    “我看看六叔。”陶然说。
    刘娟愣了一下,问:“看他干什么?”
    “看他喝不喝酒啊,”陶然脸上都是看好戏的神色,“他不是说他戒酒么,我要看他打脸。”
    刘娟就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喝了么?”
    “当然喝了,属他喝得最多,脸都喝红了。”陶然说。
    “别管他们了,男人嘴里能有几句靠谱的话,过来跟你叔叔伯伯们敬个酒。”
    陶然不大乐意,说:“搞得跟我结婚似的。”
    刘娟笑着拉着他走了,这么脸上有光的时刻,陶然就是她显摆的宝贝,得给所有人看看才行。
    陶然挨桌敬了一轮,刘娟拉他在他姥姥那桌坐下,还没坐稳呢,陶然就站起来了,刘娟说:“你吃点菜压压,别醉了。”
    “我上个洗手间。”
    陶然说着就朝洗手间的方向走。那洗手间在走廊尽头,他走到门口就停了下来,等了一会,就见盛昱龙从里头出来了。
    他咳了一声,说:“诶,这酒气熏人的是谁啊?啊,是六叔啊。”
    盛昱龙喝多了酒,本来有些晕乎乎的,从厕所出来乍然被吓了一跳,站稳了才发现是陶然,提裤子的手抵开水龙头,象征性地冲了一下手,甩了甩说:“你怎么在厕所门口站着?”
    “我来看你喝醉了没有,要不要人扶。”陶然说。
    盛昱龙就笑了,说:“我要不想醉,谁能灌醉我,再说了,今天是你们家的好日子,你该去看看你爸,说话都不利索了。”
    “你不是说戒酒么,不是说滴酒不沾了么?”陶然说。
    “……今天不是你好日子么,高兴,破例一次。”
    陶然撇撇嘴,说:“就知道你。”
    他说罢就走,盛昱龙却一把拉住他,把他往厕所拉。陶然吓了一跳,奈何劲没有盛昱龙大,就被盛昱龙拖到厕所里去了。厕所不大,里头的蹲坑门都开着,没人。
    “你怕我喝醉了?关心我?”盛昱龙低声问。
    “我是来看你笑话。”陶然说,“来笑话你的。”
    陶然喝了酒,身上特别热,手也热。盛昱龙也不恼,带了酒色的眼睛又是那种情欲的意味看着他:“我却是来关心你的,我看你也喝了不少,没事吧。你多喝点水,不容易醉。”
    “黄鼠狼。”
    “什么?”
    陶然挣脱他,说:“我说你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是好心。”
    盛昱龙伸手抓他,陶然一溜烟地跑了,盛昱龙笑了笑说:“妈的,就会勾人。”
    陶建国果然喝醉了,喝醉了发酒疯,胡说八道,把刘娟气的不行。盛昱龙他们几个把陶建国扶上车,先把他送回了家里,陶然和刘娟留下来送客人,客人走到差不多之后,母子俩才往回走。饭店距离他们家不算远,今天难得晴天一回,路上却还有很多积水,刘娟说:“我看电视,南方好多地方都淹了,今年怎么这么多雨呢。”
    陶然伸手拿她手里的袋子:“给我吧。”
    “不用。”刘娟说,“你手上就够沉的了。”
    他们这里办酒席,吃剩下的主人家都会打包。刘娟让陶然俩舅妈各拿了一份,陶然他姥姥拿了一份,剩下的自己就打包带着了。酒席办的丰盛,还剩下好多剩菜,母子俩一人拎了两袋,大多是肉。
    “你等会回去问问你六叔要不要,有几盘没上桌的菜,干净的,我单独打包了,他要的话给他拿回去吃。”
    陶然说:“他那么有钱,才不会吃剩菜呢。”
    “他现在估计也没多少钱了,你没发现他现在抽的烟都变了么?”
    陶然愣了一下,他真还没注意。
    “他怎么了?”
    “没怎么,这不是最近刚把那服装店盘下来了么,那么大的店,光租金就不少,再加上重装,还有请人的钱,估计也都花个差不多了。你六叔做生意才几年啊,两年多一点而已,他又不是会存钱的人,手头上能有多少。”
    陶然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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