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沈濯抬头看净瓶。
    净瓶苦笑着摇了摇头:“后来,沈信诲大喊大叫了半天,又威胁要拉沈洁陪葬。沈洁不慌不忙的,告诉他说,她只恨咱们家,对修行坊那一家子半点兴趣都没有,所以,她有办法救他们。”
    沈濯呵呵轻笑,拍了拍手:“沈信诲是个耳根子软到家的自私的蠢货,听了这个话,岂有不上当的?是不是立即变了脸,逼着问计?”
    净瓶嘀笑皆非:“那位沈洁小姐只说了一句,首告的是她大堂兄。如今只剩了他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若是她大堂兄有心把修行坊也一网打尽,何苦让她送上门去找死?又说歇好了第二天再说。沈信诲就全盘信了……”
    北渚先生在旁边笑了起来:“那位沈洁不急着走,这个做派倒是安了沈信诲的心。”
    “背后指使沈洁的人,兴许就是伏线千里的布局之人。你们传递消息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沈濯嘱咐道。
    净瓶颔首:“修行坊剩下的人里,有两个婆子两个小丫头都是咱们的人。我们接收消息也不仅限于一条路线。另外,沈洁因带了一个小丫头去,宅子里的人不知道那丫头的路数,不敢靠得太近。所以,沈洁关起门来跟品红说了什么,没听见。”
    沈濯凝神细思,沉默不语。
    北渚看她神情凝重,笑了笑:“修行坊那边不必担心。我会让人好生盯着。”
    “我不是担心……先生还记不记得,先头您告诉过我,品红和老鲍氏来闹的那一次,说过一句话。”沈濯沉声道。
    北渚回思片刻,颔首:“是。她说那时候,修行坊沈宅是由夭桃做主。”
    “如今前脚夭桃被送出了府,沈洁后脚就进了门。”沈濯抬头看向北渚,“就像是,当年,跟着二婶的吕妈妈刚刚因为替沈溪顶罪撞壁而死,没几天,冯家就把焦妈妈送了过来……”
    北渚先生顿时一惊:“都在二房那边?!”
    沈濯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二房当年住的棠华院:“是。夭桃原是沈簪的丫头,沈簪去了归海庵,她就跟了沈溪。接着焦妈妈说自己一个人服侍二婶不过来,把夭桃要了过去。再然后,夭桃就成了沈信诲的妾室。”
    这就续上了!
    “若是这四个人都听命于一方人马,那也就是说,有人始终在二房牢牢地楔了钉子进去。”
    沈濯的眼神中冰寒一片。
    北渚先生拧起了眉毛:“二房不过一个姨娘生的庶子,再得宠,也是得令祖父的宠。若是有人瞄上了沈家,怎么会不安排在大房,反而安排到那边去?”
    “因为府里被我洗过两回了。”沈濯淡淡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心。
    “冯氏掌家十年,我母亲虽然接过来后也多方小心,但毕竟没有想得那样深远。承儿去后,我提起了心,就悄悄地先洗了一遍。那段时间其实也很乱,但是我的人手都在府里,所以外头辞去走掉的那些,实在没力量去盯一盯。不然的话,也许早就找到那个人了。
    “后来沈溪在家里作妖,把自己作成了那个样子。我就知道,我还是把人想得太良善了。就悄悄地把府里又狠狠地洗了一次。现在沈家,很干净。不论是谁的人,想必都没法这个家里待下去。”
    沈濯顿了顿,半天,转向北渚:“而且,我祖父一直都在二房。若是那人早就准备好了,要在恰当的时机把沈氏苏姓一事掀出来,想必,也是要始终在我祖父身边放人才对。”
    北渚的脸色也放了下来,沉沉地盯着眼前的青砖:“单一个沈家,就埋线埋得这样远,也不知道旁的人家……”
    若也是如此,那这个人的图谋……
    “先生,我们之前议过多次,已经基本可以判定,那个人就是肃国公。我想请问先生,如何现在还以‘那人’称之?”
    沈濯忽然拐去了另一个方向,饶有兴趣地看着北渚。
    北渚却不理她,挥挥手,站了起来,在书房里慢慢地来回踱步,静静思索。过了许久,忽然摇了摇头,抬头看向沈濯:“我的消息里,肃国公对太子、卫王、翼王都算得上是温和,尤其是对太子,很是关照。但是,他对皇后、乃是后族,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
    “而这种往别人家里的女子身边安插眼线,却实在不像是一位打了一辈子仗的国公爷办得出来的事儿,反倒更像是那位眼高于顶的皇后娘娘的手笔。
    “尤其是,前头有太后娘娘在西市的蔡记炒货在前。”
    所以,媳妇想要学婆婆,也便就往那些有可能得到圣宠的人家家里,安插些小小的眼线。
    皇后娘娘么?
    还真没往这位看上去极为愚蠢的皇后身上想去过……
    沈濯皱起了眉:“我见过皇后几次。她可真不太像那种沉得住气的人……”
    “可若是她铺排下来的这些眼线,被人察觉后,收为己用了呢?”北渚先生的眼睛忽地一亮。
    “比如?”沈濯看向北渚。
    北渚疾步走到桌边,拽了张纸,在上面交叉划线:“净之你看:大学士当年乃是一甲榜眼,然后外放为官。在那之前,沈家根本就是名不见经传。之后不久,沈信诲娶妻,吕妈妈进了沈家。接着,十年间,沈家无事。可就在这十年间,上党冯家出了一个冯毅,封了伯。而他,是肃国公的人。
    “接着,沈家出事了。吕妈妈奉命害死了你的幼弟。却被抓了出来,所以,撞壁而死。
    “那个时候,冯家认回了冯毅,并且因此跟兵部主事贾某结亲!于是,焦妈妈顺理成章地来了你家。”
    北渚先生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沈濯。
    沈濯站在桌边,看着吕妈妈的名字指向的皇后娘娘,和焦妈妈三个字指向的肃国公,轻轻地笑了笑。
    低语:“所以,害死承儿的吕妈妈,那个时候,应该还不是肃国公的人,而是,皇后娘娘的人。”
    沈濯挺直了胸膛,脸色越发森冷起来。
    “绿春告诉过我,沈溪临死,只说了六个字:吕妈妈,焦妈妈。我一直疑惑这是为什么,现在,我明白了。
    “害死我承儿,是沈溪下令,但,是吕妈妈诱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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