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沈濯微微地笑了起来。
    这回换成朱冽好奇:“为什么?”
    “嗯,你还记得吗?李礼和周謇、卫王,都是好友。”沈濯抿抿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朱冽愣了一愣:“我没忘啊。我知道的,他们那一群,当年还有邵舜英,秦睦……咦?怎么都是卫王一起……哦!”
    看着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沈濯含笑对她眨了眨眼。
    朱冽这才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想了想,又生起气来:“哼!这一群都不是甚么好人!”
    再想一想,还是不放心,忐忑地嘱咐沈濯:“微微,你还是小心些。那一群,现在都还在外头活蹦乱跳呢。你不是守孝?最近没大事你一定不要出门了。前几天那次惊马,我们听说了都吓死了!”
    “你放心。你也知道的,翼王快回来了。现在大约没人敢杀我。”沈濯含笑拍了拍朱冽。
    这句话说的!
    朱冽撇了撇嘴,嘟囔道:“就知道你根本不管有没有那道旨意都会嫁给他……”
    沈濯歪着头看她,微微一笑。
    “好好好!其实我哥心里也明白的……你还在陇右的时候,他被你逼着往家里写了一封信。他在信里可沮丧了,说他看出来了,翼王肯定是死都不会放手的……还说,你也一样……”
    朱冽跟着也沮丧了起来。
    沈濯吓一跳:“我可不是死都不放手啊,我可还要好好活着呢!我爹我娘我祖母我曾祖,可都指着我呢。就算我娘这回生个弟弟给我,那离长成顶事儿也得十几二十年,都指着我好好地照顾他们呢。”
    “沈微微!你别故意扭曲我的意思!”旁边一个大人都没有,丫头也都被赶到了外头。朱冽肆无忌惮,伸手一把捏住了沈濯的脸颊,疼得沈濯“啊咿哎哟”地叫着告饶。
    然而朱冽也就是过了过手瘾便松开了,哼道:“看你仍在孝中的份儿上,哼!”
    “冽表姐!你若真让我当你嫂嫂,可就是我天天捏你的脸了!”沈濯掩着脸颊瞪她,“疼死我了……”
    两个人斗鸡一般瞪着对方,片刻,又都忍不住抿着唇对视低笑。
    外头丫头们敲门,说朱碧堂请她们俩过去吃午饭,两个人这才携手出门。
    ……
    ……
    欧阳堤跟周謇约好的时间是这一天的卯正,城门外折柳亭。
    “欧阳郎中说,他出京巡堤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所以让我等他。因为他不用任何人送别。这个意思么,自然就是他一到我们就得出发,不能再停。”
    周謇双手抱拳,向着亭子里来送他的少年郎们团团作揖。
    李礼同情又羡慕地看着他:“虽说这桩差事看着苦,却能走遍大江大河。小郡王一向都以天下家国为念,这一回也算是遂心所愿了。”
    “别闹得一副你们家不放你出门的架势好吧?你又不是独子,又不是长子,有没有皇亲勋贵的身份束缚着,想出外不过有出息点就行了!”
    虞韘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正色对周謇举手道:“小郡王胸怀锦绣,早就该为国家百姓做些正经事了。这次是大好机会。今后的路是在京中纨绔混沌一世,还是真的踏遍天下、施展抱负,端看这一回了!小郡王保重!”
    少年们连连点头:“小楼所言极是!小郡王当自强。莫要令那些号称自己是正经出身的士子们看扁了!”
    周謇也正色道谢,依依不舍地往城门处又踮着脚看了一回,叹了口气。
    年龄最小的秦睦上前一步,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罢了。太子自矜身份。卫王前阵子惹了事,连带着舜英也不敢出门。你那些沾亲带故的表兄弟们,不会来了。”
    众少年一静,接着欷歔不已。
    “其实,他们都往家给我送了程仪的,卫王还给我包了不少解暑解毒的丸药……”周謇也说不下去了,一声长叹。
    城门方向行来一队人马。
    周謇脸上一喜,紧紧地盯着看。
    李礼越发难过,去拽他另一侧的袖子道:“别瞧了。那是欧阳堤。他们几个若来,必定是纵马驰骋……”
    一个少年便冷哼了一声,低声道:“不就是去战场上混了一圈儿么?如今全京城的兄弟们,倒都要怕他一个了……”
    “这话糊涂到什么地步?”虞韘皱起了眉头,“翼王这一程,破逻些、踏王庭、陇右千里浴血厮杀,那都是为国为民冒的生死风险!什么叫混了一圈儿?咱们这里站着的,有一个算一个,谁真敢说自己能去混这一圈儿的?”
    秦睦仍旧带着些稚嫩的声音响起:“小楼哥哥,咱们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唯有你是定天下的武将出身。我们一群不学无术的酸文假醋,自然上不得战场——却才又没有说你,你反应那样大做什么?”
    “就是!有冲着我们发这无名怒火的,你自己去战场上给人家敲边鼓就是了。又没有人拦着你。”先前说话的少年咕哝道。
    这,这怎么就顶起来了?!
    众人有些发懵。
    虞韘的目光冷冷地瞥过去,正要开口反驳,李礼连忙抢过话头,圆场道:“欧阳堤就在眼前,可没几句话能说了。周兄,此去水远山长,还请你多多保重!”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最后跟周謇道别。
    欧阳堤车马碌碌地过来,遥遥地冲着众少年一拱手,并不停下,催着座下长行的骡马便过去了。
    周謇翻身上马,冲着众人抱拳欠身:“多谢众位兄弟来送我。我去了。”
    带着一行二十几个护卫长随,接着欧阳堤一行的末尾,迤逦而去。
    遥遥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众少年轻声长叹,一时无言。
    长久,虞韘冷冷地扫视了一圈,随便一叉手,道:“家中还有事,我须得先告辞了。”
    李礼忙一拉他:“听说国子监那边为西北大捷写颂扬文章,大家正要一起去看看,凑个几笔。你不去么?”
    虞韘皱皱眉,摇头道:“我是武将家出身,这等文章我是懒得碰的。我跟家里说了,想去兵部帮着催办伤亡兵士的抚恤事宜,不知道家里有没有给我办下来。我得回去瞧瞧。”
    李礼一怔,手上不自觉地一松。
    虞韘纵马回程。
    秦睦哼了一声,低声道:“当谁不知道呢?战后抚恤是个肥得流油的差事……”
    众人啧啧有声。
    李礼反感地一皱眉:“安平侯家是什么规矩?都是京城长大的,真不知道么?怎么这种话都能说出来?秦睦,你今儿到底怎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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