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二爷对施乔的问题感到十分惊愕:“雪娘,你怎么会知道九皇子的事?”
    施乔抿嘴笑了笑,眼睛亮亮的,有点小得意:“您是今天才知道九皇子的事吧,我们可是昨晚就知道了。”
    我们?
    袁二爷不明所以。
    施老太太等人盯着他们直笑,把施明清也搞得满头雾水。
    “你这孩子……”施明泓无奈地指了指施乔,“别吓你姑父了。”
    他看向袁二爷,把昨晚在定国公府听到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袁二爷恍然大悟。
    施乔嘟了嘟嘴,喊了声“姑父”,嗔道:“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袁二爷连忙笑道:“没错,的确是因为九皇子的事。”
    “九皇子究竟为何要顶撞皇上?”施明泓好奇道,昨晚在定国公府,定国公世子只说是为了镇北侯之事,可此事都是去年冬天的事了,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为何现在又翻出来说。
    袁二爷虽职位不高,但九皇子闯进御书房时,皇上正与朝中重臣议事,后来处置九皇子也闹的阖宫皆知,不过一晚上的功夫这事就在朝中传的沸沸扬扬,因此袁二爷不但知道,还知道的很详细。
    他道:“镇北侯府被抄家之后,佟家所有三岁及以上男丁都被处死,其余三岁以下男丁、女眷和仆妇均没入贱籍,流放岭南。可就在月初,竟有镇北侯手下的余孽出现在岭南,劫走了镇北侯的幼孙……”
    “镇北侯手下的余孽?”施明泓奇道。
    “对。”袁二爷点了点头,“听说是‘东州铁骑’的漏网之鱼,镇北侯死后,这些人一直逃亡在外,不曾被缉拿归案。”
    “东州铁骑”的前身是佟家的死士,大约在二十年前,老镇北侯还在世,一直散居关外的夷族部落突然合力围攻辽东,老镇北侯匆忙领军抗敌,不幸战死沙场。当时还是世子的佟立群——也就是以通敌叛国罪被处死的镇北侯接任为主帅,率军在东州与夷族鏖战。
    当时有一批佟家死士随他上阵杀敌,取得了赫赫战功。东州之战结束后,佟立群从军中挑选出一些出类拔萃者与生还的佟家死士混编在一起,组成了一队精锐。此后多年,这些人同他冲锋陷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成就了“东州铁骑”的美名。
    佟立群以通敌叛国罪论处后,“东州铁骑”因违抗朝廷律令,拒绝接受裁撤调配而被视为镇北侯的同党,遭到朝廷出兵缴杀,其中有部分人侥幸逃脱,下落不明。
    “东州铁骑”声名之显赫,大明朝无人不知。
    施乔歪着脑袋想了想,奇怪道:“不对啊,如果逃脱的‘东州铁骑’想要劫出镇北侯的幼孙,为什么要等佟家人抵达岭南后才动手呢?在半路上劫人不是会容易的多?”
    这个问题问的好,袁二爷目露赞赏,笑道:“因为镇北侯的幼孙是在岭南出生的。”
    啊?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袁二爷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接着道:“抄家的时候,佟立群最小的孙子刚满三岁,因此他的儿子、孙子都在斩首之列,只有一位儿媳身怀有孕,月初在岭南生下了一个儿子……”
    “所以‘东州铁骑’知道这孩子出生后,就现身劫人了?”施明泓问道。
    “不错。”袁二爷点点头,“应该说他们一直关注着这个孩子,因为孩子在出生的当晚就被劫走了。”
    “刚出生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就过上了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真是可怜。”泓二太太不由道。
    “是啊。”澜大太太附和道,“‘东州铁骑’也真是的,让那孩子跟在母亲身边长大不行么,何苦这么早把他拖下水,跟他们一起过那种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日子。”
    “作孽啊作孽。”施老太太直摇头。
    女人看问题总是比较感性,袁二爷和施明泓不约而同地端起了茶盅。
    施明清看了丈夫一眼,虽也面露不忍,但却没吭声。
    施乔眉头微蹙,默默垂下了眼睑。
    镇北侯最小的孙子刚满三岁,皇上却下旨三岁及以上男丁全部处死,摆明了是要铲除他所有的嫡亲血脉。
    那孩子若是个女孩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儿子,如果‘东州铁骑’没及时把他劫走,孩子当晚就“夭折”也不是不可能……
    她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袁二爷:“皇上是不是下旨追拿‘东州铁骑’余孽和那个孩子?”
    “对,九皇子就是因为这道旨意才顶撞皇上的。”袁二爷道。
    众人忙收起心里的怜悯,认真听他讲当时的情况。
    “圣旨是早朝时下的,下午九皇子就知道了,立刻跑到御书房向皇上求情,说那个孩子是无辜的,请皇上看在逝去的佟贵妃的情面上网开一面,赦免那孩子。”
    施明泓眉梢一挑:“圣旨上是怎么说的?”
    袁二爷顿了顿,缓缓道:“处死孩子的母亲和当时接生的一干人等,追查‘东州铁骑’余孽和那个孩子的下落,一旦抓获,就地格杀。”
    施明泓微微颔首,又问:“皇上不同意?”
    “皇上当然不会同意。”袁二爷立刻道,“通敌叛国是重罪,皇上没有下旨诛佟家九族已经很留情面了,‘东州铁骑’抗旨不遵已经惹得龙颜大怒,现在竟然敢跑到岭南劫人,不是造反是什么?孩子母亲和接生的人一声不吭,任由孩子被劫走,理应算作同谋,这样算来,那孩子就算无辜也是罪无可赦。”
    说到此处,他脸上也闪过一丝同情,然后道:“当时皇上正与几位阁老议事,就让九皇子别再胡闹,立刻退下,但是九皇子一心想救下那个孩子,怎么肯走?他跪在御书房内苦苦哀求,求皇上收回旨意,皇上不为所动,令御前侍卫把他拖下去。九皇子见哀求无用,突然拔出侍卫腰间的佩剑抵在自己脖子上,以死相逼。”
    天呐,施老太太几人不禁发出惊呼。
    “当时御书房里的几位大人都站出来劝九皇子冷静,但九皇子执意要让皇上收回成命,否则他就死在皇上面前,还说反正他母妃和皇兄都死了,他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皇上不是想铲草除根么,他身上也流着佟家的血,不如跟他们一起死了,好叫皇上眼不见心不烦。”
    九皇子的生母佟贵妃是镇北侯的胞姐,镇北侯被定罪后,九皇子的兄长豫王因受牵连,被皇上赐死在府邸,佟贵妃在母家和长子之殇的连续打击下,半夜在寝宫服毒自尽了。
    这些事大家都听说过,袁二爷没有解释,接着道:“皇上本就因九皇子的胡搅蛮缠大为不悦,现下听到这种诛心之言,强忍多时的怒气终于喷薄而出,大声呵斥九皇子不忠不孝,抓起御案上的镇纸就扔过去,九皇子被砸得一个踉跄,侍卫趁机卸了他手里的剑。”
    “几位阁老劝皇上息怒,皇上见侍卫已经拿下了九皇子,就满脸疲惫地让他们把九皇子带下去,谁知九皇子却还不知道怕,张嘴就骂皇上是暴君……”
    这不是找死么,大家心里都闪过这个念头。
    袁二爷摇了摇头,叹道:“如此一来,皇上还怎么能饶他,一怒之下抄起墙上挂着的尚方宝剑,就朝九皇子挥过去!”
    纵使施老太太等人已经知晓后事,听到此处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暗自为九皇子捏了把汗。
    袁二爷见了,敦厚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总之从昨天下午开始,皇上的心情就一直不好。现在九皇子被关在禁宫,皇上也没说到底要如何处置他,毕竟佟贵妃陪伴皇上多年,还在潜邸时就深受宠爱,九皇子又是皇上的老来子,皇上一直将他视若珍宝,发生这样的事,心里大概失望比愤怒更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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