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腰打量了燕归一眼,见他不似作假,便按照他所言打开了内室的门,看见了里面那些栩栩如生的皮人。
    许是门开的时候鼓动了风,那些穿着衣服的美人们便衣袂飘飘起来,仿佛在向着绿腰迎面走来。
    尽管那些人皮被炮制得好似真人,但一种死气混合着的怨气,却令人打心眼里发寒。若是一般女子看见此情此景,怕是早就吓得跌坐到地上,尖叫不已。
    偏偏,绿腰非普通女子。
    绿腰举着蜡烛看了半晌后,啧了一声,感慨道:“想不到啊想不到,白子戚……还是个手艺人。就是手段太残忍了些。”
    听到绿腰的声音,燕归的身子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弦,隐隐颤动着。他的宝宝过来来救他了!从看见她进来的第一眼,他就猜到,这是宝宝。除了宝宝,谁会脸覆皮毛在半夜里出现?为了吓人,好玩吗?一定是宝宝,为了救自己特意赶来的!只是,他不敢相信,怕自己期望越大,失望越深。他在观察她,想从她的身上寻到其他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用以肯定自己的猜测。果然,她说话了!那语调,那声音,正是他的宝宝!
    确认了绿腰的身份后,燕归又觉得不开心了。宝宝为什么要摸白子戚的大腿?他的大腿看起来很诱人吗?有自己的大腿好看吗?他出声喝问,就是不想让她摸他!她,只能摸自己!摸哪儿都行,就是不许摸别人!
    燕归也非常人,一般人在这种时候,难道不是想着赶快逃出去吗?偏他却吃起了陈年老醋,一个人在那里,一会儿憋着闷气,一会儿又窃笑不已。幸好,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多久。
    燕归将这种不开心藏进心里,不想因此事闹得两人不开心,反正以后,他打定了主意,会紧紧跟在宝宝身边,不给她摸任何人的机会!
    思及此,燕归才想到,自己竟然还全-身-赤-裸,光-屁-股-溜-小-牛呢。
    他尴尬了,红着脸,对从内室里走出来的绿腰道:“你……你帮我解开。”他不敢看绿腰,却又忍不住想看看她,真怕她突然跑掉,让自己找不到。
    绿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找到钥匙,攥进手里,站在燕归身侧,举起锋利的匕首,一派正经道:“找不到钥匙,你看还要不要逃出去?若要逃,我砍哪里好?”
    燕归微微一怔,身体再次绷紧,眼巴巴地望着绿腰,小声道:“砍……砍铁链,好不好?别……别砍手,怕痛。”
    绿腰笑了,燕归虽然没看到,但却感觉得到。他的一颗心,变得十分柔软。一整晚的紧张、害怕、恐惧,似乎都随着绿腰那若有若无的笑,消失不见了。
    绿腰直接拿出钥匙打开了锁着燕归左手腕的精铁环。目光扫过床柱上雕刻着的红莲时,微微停顿,心中暗道:这白子戚的来路怕是不简单呐。
    绿腰不做停留,继续为燕归解开其他的精铁环,放他四肢自由。
    燕归忙拢好自己的衣袍,下了床,光着腿穿上鞋子,一回身,发现绿腰在看那把匕首,且还用自己的手指试了试锋口。
    燕归吓了一跳,突然大喝一声:“小心!”伸手,就要去抢匕首。
    绿腰必须承认,自己被那二货吓了一跳啊。手中匕首一抖,直接将手指割开一个口子,冒出一串血珠。
    燕归脸色一白,心疼不已。这回倒是学乖了,也不去抢匕首了,直接攥住绿腰的手腕,将那受伤的拇指塞进自己口中,吧嗒吧嗒地舔了起来。
    绿腰的血多金贵啊,燕归不知道,绿腰却是心里有数的。她冷眼看着燕归,禁不住怀疑,这人是故意为之吧?
    自己的年龄不小,银钱不少,武功不弱,见识不短,唯一少的,便是这金贵的血。他还吧嗒吧嗒舔个没完没了了!
    绿腰的脸色有些黑,但与此同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却通过燕归的唇舌与自己的手指间悄然冒出,然后沿着她的胳膊,嗖嗖地爬向她的心底。那速度快的,想拦都拦不住。
    绿腰在心里惨叫一声,收回手,横了燕归一眼。有道是:流氓会武术,谁都挡不住。祭司要思春,神也会发杵。
    绿腰暗自腹诽自己,真是老女人思春,太可怕了。心绪有些不稳,绿腰不愿久留,转身便要往外走。
    燕归在微愣过后,眼底闪现笑意,却忙垂下眼睑,将那绝对刺眼的笑意隐了回去。他跟在绿腰身侧,喊道:“喂,你等等我,咱俩一起走。”
    绿腰瞥了燕归一眼,差点儿被燕归那身白花花的肉晃瞎了眼睛!这袍子穿得和没穿区别不大。改露的地方,是一点儿也没挡住。咳……这么形容,好么?
    四肢修长,腰肢纤细,皮肤莹润,两朵红梅煞是娇艳哪。
    在绿腰毫不掩饰的目光中,燕归终于意识到自己胡乱系上的衣袍腰带开了,不仅脸又是一红,忙用一只手臂挡在上面,用另一只手掌扣住下面。
    绿腰咂舌啊,开口道:“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奇怪吗?”为何不干脆重新系上袍子呢?
    燕归会错意,以为绿腰指的是,既然已经被看光了,还挡着有什么意义?于是,他的猫眼闪烁,若有若无地瞥了绿腰一眼后,不太自然地松开了护住自己身体的手,任绿腰去看。
    绿腰突然有种自戳双目的冲动!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她感觉自己要流鼻血了。然,自己的血实在是太金贵了,不能流!坚决不能流!
    绿腰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喝道:“把你衣袍系好,曲南一马上就到,你可在这里等他。”
    燕归心中有些失望,却也盈满了温情。看,宝宝怕他穿得少,得了风寒,不好救治呢。宝宝终究是心疼自己的。
    绿腰要是知道燕归心中所想,一准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比拍白子戚还用力!
    燕归一边系上衣袍,一边道:“不,我不等那个笑面虎,我和你走。”他不待见曲南一,不想被他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在敌人面前,他燕归必定要举止优雅、挺胸抬头!
    绿腰点了点头,再次抓起匕首,在手中掂了掂。这匕首刀刃锋利、做工精美,于刀把上雕刻着九朵红莲。白子戚与红莲,呵呵……
    绿腰用白布包好匕首,塞进腰间,十分自然地占为己用。她现在没有武器,这匕首是件十分锋利的凶器,常人用不得,会因其中的煞气而得病,但对自己而言,用起来却十分顺手。
    又低头看了眼白子戚,问燕归:“他你要如何处理?”
    燕归想了想,又看了眼内室里的那些人皮,照着白子戚的大腿狠狠地踹了好几脚后,将其抱到玉床上,用精铁圈将其左手锁住,将钥匙攥紧手里,这才唾道:“就把你留給那个笑面狐狸收拾,看他判你个千刀万剐!”因心中气难平,抬手又扯下白子戚脸上的金面具,打算给他来个满脸花。
    结果,金面具一扯下,露出的不是一张干干净净的俊脸,而是一张虽然消了肿,但仍旧布满了青紫淤痕的脸。
    燕归笑场了,咂舌道:“哎呀,这是被谁打成这样啊?!怪不得要剥我的皮,瞧你那皮都成什么样了?割下来喂狗,狗都不吃。”
    绿腰随意地一扫后,推开燕归,跳上玉床,骑在了白子戚的身上。
    燕归的心突然狠狠地痛了一下!他不知道绿腰要干什么,却不想她与白子戚人如此亲近。她想做什么,他可以代劳。
    不待燕归反应,绿腰活动了一下肩膀,轮圆了胳膊,照着白子戚的脸左右开弓就是一顿暴掴连环掌。那真是掌风有力、掌声如雷,颇有一代名师的风范。
    燕归瞪圆了猫眼,看傻眼了。随即,猫眼一弯,变成两轮弯月,只觉得心情无比美丽。宝宝打白子戚,就说明看不上他。打,使劲儿打,打掉他满口牙才好!
    若此刻燕归手中有彩带,他一准儿会扭着屁股摇着彩带为绿腰叫好的。
    绿腰打够了,跳下玉床,顺手又拿起白子戚用来给燕归闻的小药瓶,问:“这东西应该是*吧,你怎么没昏?难道不是*?”说着,凑到自己的鼻子前,轻轻地闻了闻。
    燕归想拦,没拦住,手抬了起来,又无力地放下了。他嘟囔着责备道:“你怎么乱闻啊,那东西万一有毒怎么办?”见绿腰无事,还随手将小药瓶扔到了玉床上,这才又接着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无事。可能,是因为我最近得了风寒,鼻子不太透气吧?”随即讨好地一笑,“还有啊,我憋气了。就在快忍不住的时候,白子戚就被你拍倒下了。”眼波烁烁地望着绿腰,缓缓道了声,“真好。”
    真好,你还能回来;真好,你能来救我;真好,还有机会说抱歉;真好,还能让自己抱抱你。
    燕归的一往情深没有得到回馈,因为,绿腰昏倒了。但燕归却觉得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因为,他达成了最后一个真好——抱抱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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