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三个人都愣住了,罗一念忽然笑起来,在部队里他见惯了刚硬端肃的表情,偶尔见到这种呆楞的表情,很有意思。
    温婉惊叹:“不是吧?这么神奇?一念哥怎么可能见过胜男姐,还是那么早的时候?我觉得阿翰和胜男姐在同一个城市旅游,因为共同的爱好认识而相交就已经很传奇了,难道这又是一段传奇?”
    “怎么和传奇搭上边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传奇。”罗一念不喜欢这种说法。
    喝了一口茶之后他娓娓道来。
    罗一念的祖父在建国后出任西北军区的主要领导,而他的父亲也在西北几个城市的驻地部队里工作历练,在G城的时间最长,有七八年吧,罗一念和母亲当然也就随父亲在G城住下来。
    最后那两年,罗一念十七岁,在G城一中读高中;罗一念中午经常去距离一中不远的市医院食堂吃饭,他最好的同学妈妈在那里上班,给他们俩在食堂办了饭卡,有时候他们还会在同学妈妈的办公室长椅上休息一会儿。
    有一个周末,他们俩又跑到办公室去玩,那天办公室里看诊的人比较多,他同学去里面跟他妈磨着要钱,罗一念就站在门边看着。
    然后他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独自走进办公室,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和作业本;那个小姑娘一看就是从农村来得,穿着很土气的白衬衫,还很不合身。
    后来办公室里其他病人基本都走了,就见这个小姑娘乖巧坐在医生旁边的凳子上,手里的作业本斜搭在下巴上,头微微仰起;同学的妈妈拿着一个很粗的针管过来,往这个小姑娘的鼻孔里注射药液。
    当时罗一念看着都觉得疼,他同学看都不敢看,躲出门外到走廊里;可那个小姑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眼睛里泛出水光,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大概过了几分钟,医生抽出针筒,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点卫生纸递给她,小姑娘接过去捂住鼻子,含糊不清得和医生道谢后出了办公室,自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微仰着头,旧作业本依旧搭在下巴处。
    同学看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了,继续进去找他妈要钱,罗一念等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他转头看见那小姑娘开始流鼻血,还有药液一起顺着鼻血往下流,她就那么不声不响拿作业本的纸张一张一张接着,然后再丢进垃圾桶里,过程中没有弄脏衣服和地面。
    罗一念才注意到作业本正反面都写得满满的。
    同学要到钱出来叫他,他们本来计划一起去滑旱冰的,找了个借口叫同学先去找其他人,罗一念远远坐在另一张长椅上继续看着这个小姑娘;大概又过了二十几分钟,小姑娘的鼻子终于不再出血,起身走了。
    罗一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这么骑着山地车偷偷跟在那个小姑娘后面,看着她独自走到停车场,上了去往一个镇子的班车,然后坐在车窗边看书;秋日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打在她的脸上,都可以看得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在热闹拥挤的停车场,罗一念竟然感受到了一种别样地宁静。
    班车驶出停车场后,罗一念又回了医院,找同学的妈妈问了那个小姑娘的情况,同学的妈妈听他问,就很是感叹说道:“你说的这个小姑娘是陆胜男,在我这里看病有多半年的时间了;她是鼻窦炎,还有鼻甲肥大,都影响呼吸了,只能在鼻甲内注射药液,慢慢恢复。”
    “这个小姑娘家在一个镇子上,家里情况也不是太好,像她这种情况,去省城的医院治疗就不用受这疼,G城医院,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了;我还没见过这么懂事、这么抗疼的小姑娘,除了第一次是她妈妈带着她过来检查,后面每周的治疗都是她一个人来,我就没听见她喊过疼,你也看到了,有的大男人还疼得滋哇乱叫呢。”
    从同学妈妈那里了解到那小姑娘都是每周六下午过来,罗一念以后每个周六下午都会去医院,远远站在走廊一边看着她独自打针,独自止血,然后独自离去。
    罗一念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姑娘,她长得也很普通,还胖,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就是让他觉得很心疼,总是惦记着想去看看她,就是坐在远处默默陪着她好像更安心一些。
    冬天,罗一念又一次在周六下午去了医院,却没有看到那个小姑娘,问了医生,才知道她的病情已经缓解了不少,本来还应该继续一个疗程,估计是她家钱紧张,她没有再交钱做最后一个疗程。
    罗一念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离开医院,他很想告诉那个小姑娘,他不缺钱,可以帮她交治疗费,却不知道去哪里找她,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就是少年的喜欢。
    那年冬天,他的二叔一家搬来G城和他们一起过年,说是老爷子的意思;春日里的一个周末,二叔把罗念昔和罗念念托给罗一念妈妈照顾,说他们准备去一个镇子上逛逛,罗一念一听那个镇子名字就闹着和他们一起去了,他想着没准儿能看到那个小姑娘。
    很幸运,他在镇子上看到了那个小姑娘,她正抱着一摞书和一个个子高一些的姑娘在街上走着;悄悄跟着她走了一会儿,就看到她走进了G城三中,原来她是这里的学生。
    那段时间,罗一念的二婶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要周末没事就缠着他二叔开车带着她去那个镇子周围逛,那么偏僻的地方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逛的;倒是便宜了罗一念,每回他都搭他们的车,到了镇子就下来自己偷偷去看那个小姑娘,然后再搭他们的车回城。
    也是这段时间,他知道这个叫陆胜男的小姑娘正上初二,学习成绩很好,就是不怎么说话;她家就住在镇子上,放学了就看到她早早回家,好像还要给家里人做饭。
    这样偷偷观察一个小姑娘,罗一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就是忍不住;直到他祖父和父亲都调回首都,他们举家突然搬回来,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总少了什么,空落落地。
    这时,他才知道他不只是心疼那个小姑娘,他应该是喜欢那个小姑娘。
    纠结了好一阵子,在那个小姑娘升了初三后,他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给那个小姑娘写了一封信,信里是少年鲁莽的表白,还大言不惭让人家等他,说他长大了就去找她。
    信寄出去了,他的心情也急切等着回信,他在信里嘱咐了要小姑娘给他回信。
    然而,他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几个人听他讲完,都呆呆地,好像还没有从那个故事里走出来。
    正好服务员进来上菜,打断了他们呆愣的表情,罗一念招呼他们吃饭,他们也就低头吃了起来。
    温婉忽然反应过来:“胜男姐,一念哥说的那个小姑娘真的是你?”
    陆胜男笑笑:“好像是我,我初中时确实因为鼻炎在G城医院治疗过很长时间,都是周六下午去的。”
    温婉惊叹:“还真的是你!”
    “胜男···”秦翰忽然笑起来:“我、李儒寒、一念哥我们三个在一个大院玩到大,也算是铁哥们儿,你居然和我们三个在不同时期都很奇妙地认识,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该说是你幸运,还是该说我们三个幸运?”
    陆胜男无奈笑:“秦大哥不要笑话我了,能认识你和阿婉,是我的幸运;至于李儒寒,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而这位罗先生,是他认识我,我并不认识他。”
    “说起来,我很想问问陆小姐,当年为什么不给我回信?虽然事情过去很多年了,但我确实想了很久都想不通,今天既然见到了,能不能给我解个惑?”
    陆胜男也有些疑惑:“可我并没有收到信啊,我整个初中都没有收到过一封信。”
    罗一念皱眉,解开军装外套,起身挂在衣架上又坐下,然后说:“不可能,你的学校班级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不可能出错!”
    温婉着急看着陆胜男,让她好好想想。
    一会儿,陆胜男忽然放下筷子,拍了一下脑袋:“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初三上半年的时候,学校传达室叫我去取信,说是首都寄来的;我打开看里面写得是表白的情书,就以为是寄错了,我又不认识首都的人;正好我们学校高中部有个女孩子叫陈胜男,我以为是写信的人写错了收信人名字,就交给那个女孩子了。”
    “啊?还有这种操作?”温婉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惊叹。
    “我那时候才十四岁,又那么胖,我们班的男同学都笑话我,哪有人眼神不好能喜欢我;那肯定就是信寄错了呗,高中谈恋爱才正常一点吧?”
    被说眼神不好的罗一念无奈捏着眉心低笑;秦翰和温婉都忍不住大笑起来,为这匪夷所思的故事和陆胜男神转折地处理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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