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身边有人就醒了。凝意抱着被子坐起来,不知是冷还是热, 她靠着膝盖偏头就这么静静地瞧着四爷,爷怎的此时回来了?六弟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恩,时辰不早了,富察氏已经在进宫的路上。四爷抬头看了看天色, 今晚人多,你眼下身子不方便,不如就留在额娘这。
    那怎么行?凝意掀开被子下地, 换了双舒适的鞋子穿好, 我是六阿哥嫡亲的嫂子, 今儿怎么能缺席?再者那富察氏刚嫁给六弟定是不安的,我得去陪陪她。
    你四爷欲言又止,眉宇高高蹙起。
    凝意耸了耸肩,我就是中了暑热,又没其他事儿。宫里使唤的人这么多,也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做脏活累活。爷是现在就要过去了吗?大嫂她们应该到了,我跟爷一起过去。
    四爷想了想,觉得也可以。
    比起凝意到时候一个人过去,还不如现在随他一起。
    德妃得知两人要一起过去,就拉着凝意的手多叮嘱了几句,毕竟是第一次有身孕,万事都得注意。小四今儿也别喝多,得记着凝意这身孕才一个月。
    四爷点点头,当是应了。
    凝意到阿哥所时,太子妃等人都到了,众人在新房打量陈设,觉得哪里不对的便让人重新布置。
    你可算是来了!太子妃消息很是灵通,拉着凝意的手轻声耳语,德额娘让李嬷嬷来找过我了,你有身孕这事先不要张扬。今儿人多,你也不要往前头去,万事都有我们妯娌替你撑着,可万万别冲撞了你腹中的孩子。
    她的声音很低,旁人自是听不到的。
    凝意谢过太子妃,而后就被五福晋拉着坐到一旁,四嫂,你快来瞧瞧这喜字贴的可正,我总觉着有些歪。
    往左边一点点,对,就这样。凝意扶着霜降的胳膊,新房内并无其他事,确定无误后一行人便找了喜宴的地方坐下。
    三三两两说这话,好不热闹。
    六弟成亲后,皇阿玛打算南巡。太子妃喝了口茶,今儿早上刚定下的,说是准备九月中旬出发。
    我身子弱,不管我家爷去不去,我都是去不了的。大福晋摆摆手,眼含艳羡:早听闻江南一年四季景色如玉,每次南巡我都没去,还真是想去一次。
    大嫂可以去呀。凝意偏头说道,南巡本就是游山玩水体察民情,仪仗不会走的太快,咱们就算跟去也不过是待在马车上。江南风光如画,九月出发,那便是要在江南待到入冬再回京。同样是下雪,可江南的雪景与北方不同,各有各的风味。
    你说的头头是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早去过江南了呢。大福晋掩唇轻笑,揶揄的看着凝意,不过,我还真是被你说的兴起。但咱们就算想去也得看皇阿玛让哪些人跟去,毕竟京中还得有人留下。
    凝意不觉得有什么,倒是三福晋碰了碰她,南巡都得有人跟着,一般是两个人。你那府中若是能离得开你,你便自己跟着去。毕竟要在外头待上两三个月,免得便宜了后院那些人。
    这
    她刚怀上身孕,还没到三个月,此次南巡不管四爷去不去都是没她的份。
    如此一来,她便需要在后院选一到两人跟着四爷去,说不定一趟南巡回来,四爷又得多个怀孕的妾室。
    凝意咬了咬唇,轻啧一声。
    真是让人不快!
    果然怀孕的人脾气是变幻莫测的。
    凝意没喝茶,让霜降备了些温水,一口一口的喝着。
    *
    四嫂。富察氏乖乖坐在床上,鲜红的床帐将她的紧张暴露无遗,她绞着手指,含羞带怯:我有些紧张。几年前您嫁给四哥时紧张吗?
    紧张呀!凝意安抚。
    但她能紧张个啥,又不是她经历的,人生就这一次,总会紧张的。你可饿了?若是饿了便告诉我,我让人给你备些吃的。
    绣玉咬了咬唇,是有些饿。可出门前额娘叮嘱今儿是不能吃东西的,我若吃了会被人看笑话。
    我看谁敢!凝意挑眉,六弟着人来告诉我,让你饿了便吃。这后宫额娘是最得宠的,谁敢取笑你?
    富察氏被凝意霸道的话安抚的还真不紧张了,她松了口气,胆子也大了一些:四嫂,那我想吃百合绿豆糕。
    成!凝意一口应下,让霜降去找找,若是没有就去御膳房让人做。
    凝意又陪了富察氏一个时辰,等前头张起麟找过来道四爷那边散了,六阿哥已经往这边来,凝意才起身离开。
    她走出去后便靠着霜降忍不住抱怨:这鞋子太不舒服了,我穿了好久还是穿不习惯。等回府后,咱们多做几双舒适的绣鞋,平常不进宫时便拿出来穿。
    霜降是看过凝意穿这鞋子东倒西歪的模样,闻言她深深后怕!
    凝意回了永和宫,一进去便被德妃拉住了手,可有不舒服的地方?阿哥所人多,本宫就怕你被谁冲撞了。
    额娘,我都听您的话,没往人多的地方去。
    德妃见她眉眼间虽有倦怠但精神不错,总算是放了心,放凝意回了东配殿。
    凝意这一觉睡得还不错,虽四爷不在身边,但她也早早就睡了。
    翌日用过早膳,等六阿哥和富察氏来给德妃请完安,四爷便带着凝意准备回府。
    席间,德妃说起了南巡的事儿,眼下在马车上凝意便也问起:此次南巡爷可要去?爷若是要去,那妾身从侍妾中挑两个跟着去?
    四爷抬眉,爷不去。
    不去?凝意诧异的瞪大了眼睛,那这次皇阿玛带了那几位爷一起去?
    大哥,太子,三哥都去,除了六弟跟爷留在京城,从五弟到十四弟都去。四爷耐着性子回答。
    凝意愈发瞪大双眼。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太子是一国储君,按理康熙爷南巡必定由太子监国。
    可如今这么来一出,四爷必定是监国之人,这不是让四爷成了靶子吗?
    凝意轻轻蹙眉却没再问,马车也到了府上。
    四爷先下了马车,凝意随后,却见眼前多了只宽厚的大手。
    她微愣,反应过来后将手放了上去。
    李氏带着小李氏和马佳氏在门口等着,瞧见四爷亲自扶着凝意下车,娇艳明媚的笑容停了停,爷和福晋当真伉俪情深。
    马佳氏温婉的笑道:爷与福晋关系好也是咱们的福气。
    李氏挑眉,斜斜的看了眼低头不欲多说的马佳氏,妹妹倒是个心静的。
    说话间,四爷和凝意已经上了台阶,李氏忙迎了上去:妾身给爷请安,给福晋请安。爷和福晋在宫中住了一日,府上一切安好。
    四爷视线落在李氏凸起的腹部,声音放缓:辛苦你了。
    李氏受宠若惊,笑容愈发妩媚,若不是在府门口,她都要扭着腰肢靠近四爷了。
    四爷却没再看她,只叮嘱霜降等人照顾好凝意,又对凝意道今儿事多得在前院用膳。
    凝意站在一旁,听完四爷的话后就往后院走。
    李氏紧随其后:妾身瞧福晋眉眼间似有疲累之色,可是昨儿累着了?
    凝意的确困,她回头看了眼李氏,瞧见李氏冲着她使了个眼色,她若有所思,的确有些累。
    李氏忙接话:那咱们就不跟着去正院叨扰了,等晚膳后再来给您请安。
    寒露没随着凝意进宫,进了正院便将这两日的事一一说来:二格格身子不好,周大夫一直都在那儿。奴婢悄悄去瞧过两次,宋格格醒了,眼下是海棠在伺候。
    说着,她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您可要派人去瞧瞧?
    凝意停下脚步,偏头看着寒露,也好,她醒来后我还没与她说上话。
    寒露沉默,主子这语气可不像是去和平谈话的,倒像是去火上浇油的。
    不过,宋氏活该!
    东跨院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宋氏住的那几间屋子被围了厚厚的棉帐,以防秋风吹进去让宋氏产后着凉。
    凝意看着木然站在门口的海棠,宋氏呢?
    奴婢见过福晋。格格刚服了药,正在照顾二格格。海棠边说边打开了棉帐。
    凝意挑眉,一进门便觉着血腥味混着热气扑面而来。
    她忍不住皱眉,等再瞧清时就见床榻上面色苍白唇色干涸的宋氏。
    宋氏也瞧见了她,只听得一声讥笑,妾身还以为福晋不会再踏入东跨院了呢。
    凝意从寒露带着的小盒子里掏了咸酸梅吃。
    说来真怪,前几日想吃辣的,今儿又想吃酸的了!
    眼见宋氏变了脸色,她才满意的眯起眼睛,说的理直气壮:我来落井下石呀!
    作者有话说:
    先放上来,感觉这章写的不太顺,明天起床了再理一理看看要不要改。
    QAQ
    第27章 哭闹
    凝意在屋里待了一刻钟便出来了, 海棠将她送到院门口。
    好好伺候她。
    海棠跪下:福晋,宋主子以红花和早产陷害您,想让您在主子爷跟前不得宠, 这两件事之下您难道就不打算与她好好算账吗?
    秋风拂过平静的湖面, 荡起一池涟漪。
    墙角刚移植过来的桂花今年未开花。
    东跨院宁静一如往日, 可谁都知晓四爷并不会轻易踏足。
    我若这般大方,你还能从内务府出来?凝意压下眼尾, 我既将你从吃人的紫禁城扒出来,你也该报答我。
    海棠得了准信, 是,奴婢谨遵福晋吩咐。
    如今宋氏身边伺候的人少了一些, 贴身伺候的仅海棠一人,其余都被拨去二格格身边伺候。
    海棠转身回去时, 就见宋氏站在廊檐下麻木的看着她,你确定要走这条路?
    海棠并不怕她, 您曾是奴婢的主子, 如今也是。可奴婢也是个人,有人想要的。您给不了, 奴婢自然得找愿意给的。
    闻言,宋氏自嘲的笑了笑。
    虎落平阳被犬欺。
    如今她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余生只有一个女儿陪着,再无可能得到主子爷的恩宠。
    可她不甘心呀!
    宋氏冲着海棠勾了勾手指, 我不管你是谁的人,现如今你依旧在我身边伺候。二格格身子不适,我要去见爷。
    海棠倒也不耽误, 跟着宋氏往屋里走, 尽心伺候宋氏洗漱穿戴, 等最后将一根白玉钗簪于宋氏发间她才停手:您产后虚亏,不妨等您身子好些了再去前院?
    临盆没几天,宋氏心气郁结,面色比那日还要苍白。
    她拿出口脂细细涂抹在唇上,我要去。
    宋氏着人带了两盒红豆核桃糕往前院走,但她来的不巧,四爷正在书房与人说话,来的还是大人物。
    张起麟拦着宋氏,让人给她端了凳子:太子和大爷来了,眼下就在里头和主子爷说话。宋主儿,您身子弱,不如先回屋,等主子爷有空时
    爷有空时还会来瞧我?宋氏转了转眼珠,身子虚虚的靠在椅背上。
    恶露还没彻底排干净,腹部隐隐作痛,才走了这么一会子路,浑身上下都冒着虚汗。
    风再这么一吹,宋氏没觉着凉快,反倒是抱着双臂觉得冷。
    张起麟蹙眉。
    王以诚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要不先让宋主儿去隔壁屋等着?
    若是个识趣的,得知太子和大爷在就先回去。再不济,还可以趁着给 福晋请安时去见爷。张起麟冷着脸,重重弹了一下王以诚的脑门,别瞎显摆你的好意。她可不是个善茬,今儿来这一遭,必定是有想得到的东西,且看吧。
    王以诚若有所思,被太子和大爷看着,这位主儿日后还要不要爷的恩宠了?
    恩宠?
    张起麟听了也只当没听见。
    宋氏若还有恩宠,那只能说福晋太没用了!
    就这么一会子功夫,宋氏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跪在书房前落泪不停磕头:请爷恕罪!妾身鬼迷心窍犯下大错。妾身所犯之错该受的罚妾身全都认。可二格格是爷的亲生女儿
    宋主儿。张起麟吓得一个激灵,忙让海棠搀起宋氏,里头可是太子和大爷,您就算要认错也得等等。奴才还是得劝您一句,主子爷的前院是书房重地,按理后院的几位主儿是不该来的。您既然来了,也带了这红枣核桃糕,奴才当您是来给爷送吃的。可您这一跪,又当着太子和大爷的面让主子爷恕罪,岂非前功尽弃?
    海棠红着眼,做出哀哀戚戚的模样,主儿,您身子弱怎受得了烈日下这么跪着?您先起来,眼下主子爷忙着,等傍晚太阳落下奴婢再陪您来前院。
    张起麟冲着苏培盛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转身往后院跑去。
    总算有个机灵的。
    凝意打着哈欠,正在琢磨午膳吃什么。
    听说苏培盛来了,她敲了敲桌子:何事?
    苏培盛也着急,将宋氏去前院闹的事儿迅速说完。
    凝意拧眉,爷没禁她的足?
    苏培盛:奴才想爷或许想着您会禁足宋氏,故而爷没下令。
    这倒是成了漏网之鱼。
    凝意以为四爷会禁足宋氏,四爷却以为她忍不了宋氏肯定会禁。
    最后两人都没下令。
    凝意拍了拍脑门,没穿花盆底,只穿了双靛蓝色的绣鞋。
    她到前院时,宋氏破了额头,脸色惨白泛青,摇摇欲坠好似下一瞬便会晕倒。
    福晋。张起麟见到凝意仿佛见到了救星,这宋主儿不说话只顾着磕头。您瞧这额头都磕破了,身子本就弱,要是落下病根可怎么好?
    爷说什么了吗?凝意掸了掸袖子,对于要在大太阳下站着让她非常不爽。
    于是乎,她便走到了先前给宋氏准备的椅子坐下。
    张起麟弯着腰道:主子爷还未理会。
    这样啊凝意拖着长音,漫不经心的吹了吹指甲:既然爷不理会,那就继续磕啊!好好的一出戏,总不能因着多了个看戏的就不演了吧?
    宋氏哽咽,声音闷在喉咙里沙哑难听:福晋想看妾身死吗?
    凝意嘲弄:你还有个女儿呢。若是真要死,又何必死在前院?都是千年的狐狸,何必装呢?
    一旁,张起麟得了四爷传召进去,没一会儿又出来了:福晋,主子爷道您身子弱,还是先去旁边那屋歇息。
    太子和大爷是为着南巡的事情来的。
    康熙本打算留太子监国,但太子主动将四爷推了出去,还道他也想跟着南巡。
    四爷听说南巡后的确在考虑留在京城的事儿,毕竟凝意刚怀上身孕,李氏也有身孕,二格格早产还在生死边缘徘徊。
    来了。凝意拖了鞋子盘腿坐在榻上,靠着窗看外头依旧跪着的宋氏,四爷推门而入时凝意都没听到动静,直到他开口说话才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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