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严祺回去,虽家境大不如前,却因为好面子,没有将祖父托出去的这些田地拿回来。漪如原本打算,自己回南阳厘清家产的时候,将此事一并解决,没想到它竟是先一步出了乱子。
    严祺沉吟,对老丁道:“我知道了。你远道而来,必是累了,且去歇息。此事,我自有主张。”
    老丁应下,又唠叨了几句,才跟着仆人离开。
    “父亲打算如何处置?”漪如迫不及待地从堂后走出来,向严祺问道。
    严祺朝容氏看一眼。
    容氏招手,让漪如过来坐下,道:“还能如何处置。自是先写信回去,让南阳侯速速阻止。”
    漪如皱了皱眉,道:“方才老丁也说,南阳侯本就管教有失,且此事,焉知南阳侯不知情?只凭一封信,恐怕难有作为。”
    “故而我打算即刻动身回去一趟。”严祺沉着脸道,“我倒要看看,这严佑究竟是无耻到何等地步,竟做出这等事来。”
    容氏想了想,道:“让阿楷和你一起去吧,他如今长了些本事,说不定能帮上忙。”
    严祺摇头:“不可。一来,他刚当上羽林将军,正是被许多人盯着的时候,为私事告假,难免惹出些言语;二来,此事张扬出去,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话音才落,漪如随即道:“既然如此,我随父亲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严祺不耐烦道,“你就快嫁人了,不好好待在家里,去什么南阳?”
    漪如道:“去南阳跟我要嫁人有甚关系?我又不是逃婚一去不回。反正我本来就要回去清点产业,如今岂非正好?”
    严祺还要说话容氏插嘴道:“我看漪如说得很是,术业有专攻,家中那些个账目,你就算看一个月也不如她看一天明白。她在扬州跟着我父亲许多年,什么买卖立契纠纷见得多了去了,这方面你怕是真不如她。”
    严祺“啧”一声,道:“那又如何?她是要当世子妃的人,怎好搅到这等事里去?若传出去,说我家竟要女儿来出头,岂不成了笑柄?”
    “怎会成笑柄?”漪如忍不住道,“父亲莫非觉得,这事是我们家理亏?如若不是,父亲以为对南阳侯儿子那等奸诈之人而言,我是忍气吞声会成笑柄,还是让他们惹不起会成笑柄?”
    “此言甚是。”容氏在一旁看着严祺,不紧不慢道,“你莫不是怕漪如传出凶悍的名声让长沙王有所忌惮,以至于退婚?”
    严祺一愣,登时露出不屑之色。
    “谁忌惮他?”他说,“若非圣上赐婚,我们漪如才看不上他们家。退婚便退婚,我求之不得!”
    说罢,他看向漪如,正色道:“你去收拾收拾,午后便上路。”
    此事说办就办。
    严楷还在宫中,严祺和容氏也不扰他,只收拾行李备上车马,再派几个年轻仆人跟着,力求早日回到南阳去。
    陈氏看着,颇有些难过,叹道:“堂堂高陵侯府,几十顷地,从前算得什么?有再大的事,这边传个话回去便也就没事了,哪里有人敢惹出这等事端,竟要主公亲自回去处置……”
    说着,她有些难过,拭了拭眼角。
    漪如将她安慰一番,小娟又将漪如拉到一边,道:“女君,此事可要跟李公子那边说一说?”
    漪如道:“为何要与他打说一说?”
    小娟道:“他毕竟是女君将来的夫婿……”
    漪如随即道:“不必,此事与他无干,不许告诉他。”
    第三百零六章 纠纷(下)
    南阳侯的妻舅钟祥一早就到了南阳侯家中,点名要见南阳侯的儿子严佑。
    钟祥的长姊钟氏,出身南阳大族,是南阳侯元配。她四十多岁的时候就故去了,留下三个儿子。
    其中最小的儿子,就是严佑。
    严佑昨夜与人饮酒到半夜,还在梦里就被家人叫起来,得了消息,匆匆赶到堂上。
    钟祥在京中做官。身为舅父,他在这一众外甥眼中向来严厉,听到他突然到家里来,还要见自己,严佑感到一阵不妙。
    果然,当他看到钟祥的时候,见他一脸阴沉,严佑知道自己大约又要被训斥。
    严佑瞥了瞥南阳侯,只见他喝着茶,面上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
    “舅父来了。”严佑只得赔着笑,向钟祥行礼,“外甥见过舅父。”
    钟祥看着他,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干的好事!”他说,“我从前就说过,世家大族子弟,纵然私行少了些检点,识时务却断不可少。你向来行事荒唐,我也懒得管你,可你竟愈加不知收敛,莫不是要气死我?”
    严佑听他没头没尾地骂一顿,愣了愣:“舅父莫非是说我那新纳的妾侍?那事是跟人起了些纠纷,不过都摆平了,也不曾惊动官府……”
    话没说完,钟祥啐了一声,道:“谁管你那些乌七八糟的脏事?我问你,你可是将高陵侯名下的田地拿去卖了?”
    严佑的目光一闪,眼珠子转了转,干笑道:“这事,舅父怎知道了?”
    “我怎知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钟祥道,“我好不容易回乡一趟来祭拜祖宗,就听人说起这事来!你怎如此大胆,平日里在乡中胡作非为不说,如今竟连高陵侯的东西也敢动!”
    提到严祺,严佑露出不以为然之色,道:“舅父也太小心了些,那些乡人族人,素日里就爱盯着些鸡毛蒜皮嘴碎,值得理会什么?高陵侯的那些田地,是他们家太公许给学塾里的,这么多年也一直交在学塾。外甥不过是近来手头紧了,借来用一用。那可不能算卖,我跟人家说好了,只是用来先抵着债,日后得了钱,还能赎回来的。高陵侯怎么说也是我们家的旁支,在族里见了我和父亲都要行礼,有尊卑在,谅他也不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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