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老鬼所使刀法,是陆黯当年甫入军中,见士兵演练的刀法有些繁琐,为便于实战及配合,陆黯去繁就简改良而成。也正因陆黯改良刀法,获得兵部张大人的赏识,不久便简拔为队长,后又举荐与高洋,怎奈当时高洋已于江湖上募得不少武林人士,其中不乏一流高手,致使陆黯多年来未得高洋重用。
    辛老鬼持刀刷刷刷接连向陆黯砍去,虽远不及辟水刀法狠辣快疾,但陆黯内力全失,手无兵刃,只能躲闪,且稍一发力,丹田便痛如刀绞,故二人方一交手,陆黯便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幸得刀法是他所授,熟稔招式变化,这才勉力支撑。
    约五十招过后,陆黯气力渐弱。见辛老鬼刀刀致命,陆黯不由暗叹:“罢了,我这一生杀人不少,今日死在这雪山之中,也不枉了。只恨那皂衣小子废我武功,令我屈辱至死,辛老鬼这厮落井下石,背主求荣,不能手刃二人,老子死不瞑目!”
    陆黯稍一分神,腹部与大腿中了两刀,登时鲜血迸流,眼见第三刀来得更是劲急,直取咽喉,已是避无可避,陆黯闭上双目,只求速死。
    辛老鬼眼见便要得手,心中大喜,正待上前结果了陆黯性命,忽听身后破风之声倏至,急忙闪身躲避,慌乱中回头看去,原来是老赵赶到。
    老赵怒骂道:“好你个老鬼,龟儿子、龟孙子!幸亏老子被尿憋醒,寻着脚印找来这里,不然老大便被你这狗日的害了。老子一早就瞧你不是个东西,今日便宰了你!”
    辛老鬼吓出一身冷汗,惊怒之下,挺刀迎向老赵,骂道:“你既来送死,我便送你一程!”老赵不避反迎,单刀横扫,两刀相交,迸出星星火花。老赵手臂一阵酸麻,只见刀锋已给劈出一个豁口,口中兀自道:“刀比老子的好,算他娘哪门子本事?带种的便将刀丢了。”辛老鬼冷笑一声,更不答话,宝刀接连劈向老赵。二人在雪地里你来我往,以命相搏。而陆黯因失血不支,倒在雪地上,渐渐意识模糊,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陆黯忽感到有人在推搡自己,并轻声唤道:“老大,老大。”陆黯勉强睁开眼睛,赫然见到老赵气若游丝,跪在自己身旁,而左手握的宝刀直贯他的腹部而出,约两丈开外,一行血迹曼延所至,躺着身首异处的辛老鬼。
    老赵见陆黯醒来,惨然一笑,低声道:“老大,那龟儿子仗着刀好,我打他不过。我拼着受他一刀,趁他近身又拔不出刀,将他脑袋砍了。”说罢,口中又涌出一股鲜血,咳了几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袋,道:“前些日老大疗伤时,已将丸药用了,只剩这些金创药,老大你赶紧敷……”话未说完,老赵已然气绝。
    陆黯面色铁青,一言不发,拿过金疮药,然后将老赵腹部的宝刀拔出,慢慢走到辛老鬼的尸身旁,将他身上的外衣割成布条,敷过药后,再用布条将伤口包扎起来。
    做完这些,陆黯呆坐在雪地里,木然地盯着辛老鬼与老赵的尸体。片刻过后,陆黯倏地眼睛一亮,喃喃道:“我总算明白了,皂衣小子,你太阴毒了,这比一刀杀了老子还狠毒。你虽把这二人看透,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老子偏不死,将来定要十倍还你!”
    陆黯起身从辛老鬼与老赵的怀里找到些许干粮,收入囊中,摸摸身上两处伤口,眼睛却在四处乱扫,目光忽然停于自己堆砌在山坳口的石堆上,微微一怔,随即拼尽余力挪开几个石块,歇了半晌,不顾伤口上渗红的布条,翻进山坳,在众兵士的尸体上摸索过后,又寻得数包金创药及几颗药丸,陆黯不由精神一振。
    翻出山坳,陆黯倚着山壁歇息,随手抄起一把雪放入口中,却觉得腹中饥肠辘辘,刚要取出干粮,眼睛却落在辛老鬼尸体上。只见陆黯双目赤红,阴凄凄的露出了狞笑。
    星移斗转,银岭轻过。
    赵秉文、孙长翎等人径直向东。这日后晌,他们刚转过一个山谷,眼前豁然开朗,极目之处一马平川。
    四人顿时欣喜若狂,一扫心霾,商议着既已走出雪山,且天色渐晚,不如今日好生歇息,明日早起奋力赶路。议定之后,四人将所剩无多的食物一分为二,吃完一份后,便在山谷内寻得一避风处早早歇息了。
    赵秉文终是少年心性,兴奋之余难以成眠。辗转之下,见月明星朗,遂悄悄起身,出山谷奔走远眺。
    半晌过后,赵秉文感到有些倦怠,便欲返回歇息。正自走时,赵秉文突然发现二十丈开外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群杀气腾腾的狼,约五十余只,在月光之下,俱是目光幽绿,呲嘴露牙,令人不寒而栗。为首的一只狼半人多高、一人余长,通体雪白,银鬃夺目,一对狼目死死盯着赵秉文。
    赵秉文自幼长于南方,只在书中知道狼为何物,却从未见过,更遑论狼群,两腿不禁有些发软。不及多想,赵秉文紧忙向山谷奔去,叫道:“孙大哥、胡子张,外边有狼!”那只通体雪白的大狼仰天长啸一声,其余各狼几乎同时袭来。
    孙长翎一个激灵翻身便起,站在山谷口望去。只见远处狼群迅疾如电,正冲向这里。须臾间,赵秉文跃到孙长翎身旁喘道:“孙大哥,这可如何是好?”
    孙长翎转头道:“莫慌。以武功斗狼虽是棘手,但狼怕火。你快去唤醒宋大人与张大哥,让他们从火堆中取些尚未燃尽的柴禾做火把。秉文你再速进山谷内多寻些木柴,今夜要用。”
    赵秉文闻言便走,甫一转身,便见宋云瘫坐在远处,面目苍白,双股打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狼群,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赵秉文顾不得其他,顺手拾起一颗石子,微一发力,掷向张虬屁股,只见张虬“嗷”的一声蹦起,不待他叫骂,赵秉文急忙将狼群来袭与孙长翎交待之事讲与他听,然后向山谷内疾奔而去。
    赵秉文将轻功运至极致,找了约一盏茶的时辰,忽见前方几棵大树挺立,赶忙掠上前去,正欲上树时,无意中瞥见不远处山壁上斜长着一棵松树,虬枝盘曲,针叶如盖。赵秉文喜出望外,心道:“这树易燃,倒省下不少功夫去找枯枝。”
    赵秉文来到山脚下,抬头望去,见那松树距地面约有五丈,再看山壁陡峭,也无借力处,不由暗暗叫苦:“如今我尽力一跃,应有两丈多高,这可如何是好?”踌躇片刻,赵秉文灵光一闪,掉转头从大树上折了根结实的枝干回来,察看片刻后,猛然提气一跃,纵起两丈有余,身子正要落下,赵秉文瞅准山壁一处缝隙,内力贯臂,将枝干插入后顺势跃到上面,未待停留,只听赵秉文轻叱一声,一口浊气吐出,脚尖轻点,提身再上,翻身跃在松树上。
    赵秉文心忧如焚,背着松树枝干不多时便已赶回。只见三人只有两支火把,俱退守谷口,张虬与宋云手执火把来回舞动吓阻狼群,孙长翎手持那日用羽纛做的木棍,扫、封、劈、刺,将突进来的狼打出去。
    见情势危及,赵秉文大步赶上前去,将松树枝干交给张虬与宋云,自己则四下拾了些石子,见狼便打,与孙长翎死守谷口。只是狼毛厚密,狼被石子打中也只是翻到在地、哀嚎几声,却难以杀狼。
    赵秉文加入,火把增多,形势顿时好转,狼群的进攻也暂缓下来。孙长翎长吐口气,看着方才被狼撕扯和咬破的衣服,说道:“不知这些畜生又在谋划甚么。秉文你瞧,那只浑身雪白的便是狼王。”
    赵秉文望去,只见狼王被十几只狼簇拥着,在远处来回踱步,姿态倨傲,且目露凶光,阴鸷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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