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抬头看了看那阴沉沉的天空,以及天地间鹅毛般纷纷扬扬飘洒的大雪,向秦朗轻声道:“你说,这雪什么时候会停呢?”
    秦朗听她这么说,也有点发起愁来,收敛了脸上笑容,皱眉道:“不太好说,至少到今日晚上停不下来。”
    苏锦心中一凛:“你——确定?”
    “傻阿锦,”秦朗失笑,握着她的手柔声道:“你忘了吗?在乌水城的时候,也是差不多这样的天气,我带兵打过伏击,跟当地的向导学了点儿,虽然看不太准,不过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些许来。”
    苏锦恍然大悟,想起乌水城,竟莫名的有些怀念,轻笑点头:“是哦,我竟差点忘了。”
    说着又挑眉:“可是,这雪倘若再下一整天的话,京城以及周边村庄镇子受灾恐怕会相当严重,若是今儿晚上这雪也不停,那就更不好说了......”
    秦朗目光也凝重起来,点头叹道:“如果真是这样,这是天灾,你我能做的有限。”
    两人相视,都想起了从前在小河村的时候,那一年,那个食不果腹、住着破烂屋子的寒冬。
    那样的日子,简直太辛苦、太难熬了,也太深刻了,以至于即便如今想起来,苏锦还能将一切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这一场大雪,可比当时更大、更猛。
    不知多少人会遭殃了......
    偏偏秦朗如今身为东宫太子,行动上反而束手束脚,这赈灾的事情反倒不太好出头去做。
    甚至连提都不便向延和帝提。
    延和帝没本事,心气儿却高,又多疑,更何况一向来忌惮秦朗。
    秦朗这个太子之位都还是他不情不愿给的呢,若是他再进宫去跟他说什么赈灾之事,延和帝指不定心里怎么恼火呢。
    他若单单恼火也就罢了,最怕的是他恼火之下索性拒绝了秦朗的提议,岂不更糟糕?
    可别高看了延和帝的智商,这种事儿他很有可能是做得出来的。
    一时间,夫妻俩的心情都有点沉重。
    一则,这种日子他们亲身经历过,那是真的非常难熬。
    二则,秦朗虽然不敢说自己多么胸怀大志,但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他如今是大庆的太子,下意识的自然而然便为大庆的百姓多着想几分。
    “顺天府尹、户部必定会上奏请旨,咱们做好准备吧,到时候帮帮忙总是可以的。”秦朗向苏锦笑道。
    苏锦微笑点点头“嗯”了一声,便道:“我这就派人去找许姐商量!请许姐派人今儿便购进粮食和布匹。医学院那边,也派人去打个招呼。你再派几个得力的骑马出城,去往远一些的大城市,通知那边的商铺,暗中准备粮食和布匹。”
    附近城镇必定也会受灾,要准备就得走的更远一些,让更远处的地方准备,那才会有闲余的。
    这种事儿若是换做在别的勋贵大臣之家,哪里有女人插嘴的份?
    秦朗与苏锦两人,一个说的毫不在意,一个听着也无特别反应,秦朗点头都应下来了,想了想,忍不住轻笑道:“阿锦你忘了算卢家了,顺便送个消息给卢家人,让卢家也掺进来一脚,没准......年后开春,卢家就能重新回京城了。”
    卢家倘若赈灾有功,想要重新回京城,肯定没问题的。
    这种小事儿,延和帝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而卢家一旦回来,对秦朗苏锦的好处可就太大了。
    苏锦眼睛一亮,笑容灿烂,拍手笑吟吟道:“你说得对,就这么办!”
    一条条指令当即从东宫暗暗的传了出去,传到指定的各处......
    这天晚上,雪果然没有停。
    午后有一阵子倒是小了些,小到比那阻隔视线的鹅毛大雪比起来只能算是毛毛雨的那种,本来还以为这么渐渐的变小、最后就会停下来了呢。
    谁知,还不到一个时辰,又开始纷纷扬扬变大了,并且越来越大,再也没有变小的趋势。
    到了晚上睡觉之前,两人看了一眼外边,大雪依旧纷纷扬扬。
    次日一早,雪倒是小了,但零星也还有,而天空也依旧阴沉沉灰蒙蒙的,寒风呼啸,不见一丝丝阳光,谁也不敢保证,这几天的天气会如何变化?
    若是在这地上的积雪融化得一半一半的时候再来一场大雪,那就更令人苦不堪言了。
    饶是如此,已经够令百姓们叫苦不迭、朝廷气氛沉重,忧心忡忡了。
    这两夜一天的超大雪,不知冻死冻病多少人、多少牲畜家禽、压坏压塌了多少建筑房舍、树木,整个京城,以及周边城镇村落,无不叫苦不迭。
    顺天府尹接到无数急报,都来不及细看,吩咐师爷们整理,自己伙同户部尚书、两位侍郎,急急进宫面圣。
    今日早朝之上,说的最多的也是这个话题。
    延和帝面上一副为民担忧、忧心忡忡的表情,实则心里除此之外更烦躁得要命。
    他这刚刚继位,还没过第一个新年呢,偏偏京中就发生了这等糟心事儿,真是够呛。
    倘若再被人抓住机会、趁机诋毁,说是他无德导致老天降罚,岂不更烦?
    “事关百姓,你们速速安排好赈灾事宜,不要怕花钱,需要多少从户部库房里调取,无论如何,也得让百姓们安安乐乐的过个好年。”
    “听着,朕不允许发生任何事故,倘若因此激起民愤,朕唯你们是问!”
    延和帝声色俱厉。
    户部左侍郎是个急性子,一听这话就急了,心说皇上您说的轻松,可国库里哪儿有那么多银子啊?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加上之前攻打南番,这银子基本上已经掏得见底了。
    至少得留一些儿预备来年春耕、疏通河道、预备青黄不接的时候吧?
    这一笔完全不在预算之内的款项,据经验来算,少说也得花上三五十万两,上哪儿要去?
    户部左侍郎刚张嘴欲言就被户部尚书瞪了过去使个眼色止住了。
    皇上不是先帝,性子跟先帝可不一样。
    那些诉苦的话可以跟先帝爷跟前诉,但是,绝对不能在当今皇上跟前诉,会惹怒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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