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包厢,三人的谈话内容就有所变化。几杯酒下肚,气氛活跃多了。张清扬擦了擦嘴,叹息道:“林总啊,其实我早就想和你私下谈谈了,但是你也知道,我初来乍到,事事要小心,所以……”
    林建业理解地说:“小心是必要的,特别是面对西北这样的政治环境。张书记,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就直说了,西北的领导干部……都不是省油的灯啊!我听回音说了今天省委发生的事,这个阿布爱德江……非常不简单!”
    听他主动谈起,张清扬便问道:“你和他有过来往吗?”
    “见过几次,本来我也想结交,可是这个人……太自大骄傲,在他眼里没有朋友,只有下级,他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因此,我和他就没有深入交往。”
    “他和省长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你知道吗?”
    “这可不好说,”林建业摇头道:“有人说当初这两人争过省长的位子,后来吾艾肖贝当上了省长,阿布爱德江就对他有意见。可是这两人也有过很多次成功的合作,所以……不好说。”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最复杂的!”张清扬苦笑道:“林总,你还知道西北的什么事情,如果可以的话都可以告诉我。”
    林建业笑道:“如果张书记想听,我自然知无不言,只是我所听到的事情,有些或许只是传言。”
    “传言也有传言的道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张清扬举起了酒杯。
    三人碰了一杯,林建业便把他所知道的有关西北的情况说了一遍。谈到省委常委,林建业重点谈了对几个人的看法,虽说西北省委被吾艾肖贝管理得铁板一块,但是西北最近几年外地交流进来的干部也有不少,这些外地交流的干部之间关系很深,据说还有一个什么组织,定期聚会。只不过这个组织非常的神秘,一般人不知道。或者只是传说,有没有也不一定。张清扬心中自然有数,他不但知道这个组织,更知道这个组织的强大。
    谈到省委秘书长白世杰,林建业摇头道:“这个人太狡猾,心计过深,与这样的人交流总要透着小心,我觉得不能信任。”
    张清扬苦笑道:“这么说来我身边没有可信任的人啊!”
    林建业举杯站了起来,恭敬地说:“张书记,如果您信任在下,我愿意充当您在西北的眼睛和耳朵,从我们商界的角度,到是能知道一些事情。”
    “林总,谢谢你,你是我在西北第一个朋友!”张清扬站了起来,看向吴德荣说:“来,我们三人干一杯!”
    酒宴很尽兴,该谈的话都谈了。一顿酒下来,张清扬拥有了他在西北的第一位助手。把林建业说成是他的助手也许并不准确,他只是商界精英,虽然挂着省政协“副主席”的职务,但这只是对他地位和所做事迹的肯定。对整个西北政坛来说,可以说是可有可无的人物。
    不过,在张清扬的心里已经把林建业当成了真正的朋友,从林建业这里可以得到很多东西。这些消息看似只是家常里短的琐碎,对张清扬在西北政坛的博弈没有什么帮助。可是有句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有了这些信息,大大扩充了张清扬的眼界,再加上林回音与笑笑的“内部消息”,张清扬今后可以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
    一般由领导参加的酒宴,领导也就是意思意思。除非有些领导嗜酒如命,否则不会多喝,更不会多吃,通常点到即止。张清扬今天完全放下了身驾,喝了不少,也吃了不少,看在林建业的眼中自然是信任他的体现。林建业很高兴,更激动,拉着张清扬手说了不少掏心窝子的话,喝到最后人都醉了。
    张清扬看着差不多了,起身告辞,林建业拉着他的手把他送到外面。夜风一吹,人精神了一些,但舌头仍然有些不太听话:“张书记,今后我……我就是您的人了,您……您有……什么事,就……就一句话……”
    “爸,您喝多了,别说了!”林回音感觉在张书记面前丢了脸,脸上有些怨气,拉着林建业不让他多说。
    “林总,回去吧,不用你送。外面太冷,别冻感冒了!”张清扬停下脚步说道。
    “我……我没事,一……一定要把您送到门口,不……不然我不答应!”林建业拼命摇着头,连身体都晃起来。
    “张……张书记,对不起,我爸他……很少这样,今天喝得太多了!”林回音急得眼睛都红了,羞涩地解释。
    “回音啊,不用解释,我明白你爸的心思。他要送……那就送吧。”张清扬拉着林建业,扭头看向吴德荣的大肥脸说:“你终于帮我做了件好事!”
    吴德荣知道老同学是在感谢自己替他们引荐相识,笑道:“是啊,能给你张书记做件好事,这是我的荣幸啊!”
    “臭嘴!”张清扬瞪了他一眼。
    吴德荣抬头看看夜色,冷风阵阵,天上的月亮已经被乌云遮挡住了,便说:“今天晚上就留下吧,在我会所里解解乏,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啊,白领丽人、人妻熟女、警花制服,还有……”
    “胖子,你也喝多了?”张清扬老脸一红,不安地看了眼林回音,这丫头该不会误会自己也……
    “呵呵……开个玩笑嘛,谁不知道张书记洁身自好,从来不在娱乐场所留宿啊!”
    张清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看来吴德荣还是很聪明的。林回音早就羞红了满脸,虽然吴德荣说的这些她都没见过,但是现在网络世界如此发达,她都明白那些是什么意思。
    “张……张书记,我……我林建业,这辈子能认识您……太……太荣幸了,我……”
    “爸,你少说两句吧!”林回音狠狠地拧了一下父亲的胳膊。
    “哎哟,你这丫头……掐我干什么!”林建业疼得大叫。
    张清扬笑眯眯地看向林回音,说:“回音,不用担心,我了解你父亲的为人,他现在是我的好朋友。”
    “哦……”见心事被猜中,林回音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几人拉拉扯扯地终于来到了门口,张清扬这才说:“林总,你回去吧。”
    “好好……您慢走,我就……”不等他说完,张清扬坐上了小车。
    张清扬回身对吴德荣和林回音说:“你们把林总扶回去吧,我就先走了。”
    “张书记,您慢走。”林回音挥了挥手。
    张清扬微笑点头,他明白今后也许再也听不到她叫自己“张哥”了。他现在终于理解了古时候的皇帝为何向往平常人的生活,喜欢宫外那种不守规矩的刁蛮女人了。对政治家而言,最难追求的就是普通人的生活。这种生活只能靠偶遇,强求不得。或许在玉门鸣沙山上的那一刻,才是两人最美好的时光。
    汽车飞速行驶在夜色中,很快就远离了酒庄。张清扬把车窗摇下一丝缝隙,揉了揉发晕的脑袋。
    彭翔回头扫了一眼,笑道:“您没事吧?”
    “没事,酒不错。”张清扬笑道:“今天真是没少喝!”
    “是啊,很少看您这么喝酒。”彭翔意有所指地说道。
    “呵呵,老林这种人……都是老狐狸,我要是放不开,他会心有疑虑的。”
    彭翔点点头,思索道:“是的,我看出来了,林回音很单纯,但是她这个父亲……可不简单啊!他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好像在西北总受政府的欺负,没人把他当回事,但我觉得这是夸张的说法!”
    “岂止是夸张啊!”张清扬笑道:“能在西北混得名利双收,这种人政府敢得罪?不过……他在西北生活得不如意,这到是真的。任何人都有不自由的时候,他这样的人表面风光,其实挨的都是软刀子!”
    “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彭翔恍然大悟道:“难怪他如此激动,他是真把您当成了今后的靠山,想摆脱一些人的束缚。”
    “这只是其中这一,他表现得这样窝囊,更重要的还是怕我对他有看法,觉得他太高调。他在酒桌上和我谈到了一个人,我觉得很有意思,他这就是在表态。”
    “什么人?”
    “沈万三,听过吗?”
    “我知道,就是那个明代的大财主,不是出钱给朱元璋修城墙,就是要犒赏三军,结果被朱元璋给收拾了,是吧?”开车的林辉问道。
    “嗯,是他。林建业提到沈万三时说他太蠢了,做了当权者最不喜欢看到的事情那不是找死吗?我知道他这是说给我听的!”
    “这和您有什么关系,您又不是朱元璋!”林辉撇撇嘴。
    彭翔大笑,拍着林辉的肩膀说:“林子,这叫隐喻,林建业这是想告诉咱们领导,他永远只做一个背后的低调小人物!”
    张清扬欣慰地点点头,说:“小彭啊,你现在可是人情练达了,我看让你当个师长都绰绰有余!”
    彭翔摆手道:“您可别想赶我走,我舍不得您!不过话说回来,我自己打仗行,带兵可就不行了!”
    “呵呵,放心吧,我不会赶你走的!”
    林辉脑子里还在想着沈万三的事,突然问道:“张书记,您信任林建业?这个人可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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