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这个玩意儿,它能放大所有的情绪,伤心的人喝酒会哭,开心的人喝酒会笑,难过的人喝酒会闷,生活不如意者,喝酒会闹。
    这是通病,也是酒精的能力。
    但对白素贞来说,这事儿简单多了,只因此人一喝就多,一多就醉,一醉就吐,一吐就睡。
    死猪一条,啥事儿都没。
    从前厅到后堂这么短短路程,等许仙推开房门之时,白素贞已经不省人事,除了嘴里还能哼唧几声之外,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但要记住,酒是能放大所有情绪的东西,而白素贞的情绪,现在可不是一般的多。
    她感觉到许仙对她轻拿轻放,抱的轻,走的轻,连放她如床榻,也是轻轻柔柔的。
    许仙叹口气,看着倒入床榻一身酒气的她,也只能无奈浅笑,转身去投个棉巾回来为她擦脸,却在棉巾碰到她迷醉的小脸儿时,被她抓了纤手。
    许仙对她轻拿轻放,但白素贞这一抓,却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许小仙……”
    白素贞喃喃出声,许仙心下一紧。
    他看着她,看她皱眉,听她喘气,看她的小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不停的转,再听她含糊不清的胡言乱语,但就是倔强的不肯睡觉,像个孩子……
    许仙悄悄坐去床边,拉下半边床帐,为她遮了亮光。
    感觉到她的眼珠不再乱转了,许仙才弯了唇角,继续帮她擦脸,或许这样,才能让她睡个好觉。
    她眼下的乌青,许仙看的清楚,早前她拉着吴人杰离开时,许仙配的那包并非草药,而是安睡茶。
    他想给她喝,甚至想帮她泡,他怕她烧的水不够热,怕她不会洗茶,怕她晾不到七分热再喝,怕她喝完,还是睡不好……
    现在看来,喝点儿酒也行,只要能让她好好睡一觉,酒精也算是个好东西。
    然而,白素贞人是躺着了,但心里事儿多也安生不了,她死命的抓着许仙的手,一丝力气都不减,许仙无奈,也只能被她抓着,但看她脸上愁云密布,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安抚道:“睡吧,好吗?等睡醒了,咱们再好好的说。”
    白素贞这个时候要还能听进去人话,可就除了鬼了,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半晌之后,她终于清楚的喊了一句:“许仙!别走……”
    许仙心中一紧,随后一甜,才知道被人在酒醉间喊名字,原来是这种甜腻的滋味。
    更何况,是这个女人叫的,怕是情味又多了三分。
    “我在呢,你睡吧,好不好?”许仙淡笑,笑的特别好看。
    白素贞迷蒙间听到有人接话,条件反射的摇摇头:“不睡!许仙!别走!你……你把药方……拿来!配药,配药……杀了王道灵!”
    许仙微微一怔,摇头失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索性轻拉开白素贞的小手,拿棉巾替她擦着小脸儿,再听她说:“我是大夫!我是三皇祖师……”
    三皇祖师?!
    许仙微微一怔,白素贞却接话道:“……的会员!VIP!”
    许仙笑出了声儿,她喊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别说话了,睡吧。”
    白素贞胡乱摆摆手:“不睡,我……我要给人治病,我要去查病因,我要……我要做个真正的大夫!哈哈!”
    许仙突然有点儿慌,她这是酒后胡言呢,还是吐真言?怎么她还有了真做大夫的心思?
    罢了,就凭她的性子,想静下来坐一会儿都难,更别提读书学医了,想必也就趁着酒劲儿胡说,许仙无奈摇摇头,笑话自己怎么连个小酒鬼的话都信。
    可他心里却有那么一丝窃喜,虽然转瞬即逝,但这种被点了一下的感觉,确实挺好。
    许仙应承着,拉上她的小手擦了两把:“好,做大夫,快睡吧。”
    白素贞傻傻点头:“对!做大夫!等我拿了赏钱,我就……我就做个真正的大夫……”
    “赏钱?”许仙无意识的反问,心里更纳闷了,她这都说什么呢?有一搭没一搭的。
    然而,白素贞竟哈哈大笑,喊了一嗓子:“对!我揭了城门告示!”
    许仙唇角一勾,原来是想起往事了呀,哎,看来白素贞还是耿耿于怀,到现在还惦记着,索性接她一句:“好,知道了,那就快点抓到库银贼吧。”
    白素贞无意听到,反射性的反驳:“不是库银贼!是病因……我揭了告示……查病因,拿赏银……做……做大夫!”
    哎,这会儿她要是能动动脑子就好了,不然这话也敢说?
    许仙大惊,什么告示?什么告示和病因有关?难道……她又揭榜了?!
    “你说什么?!”许仙赶紧问。
    然而白素贞却吧嗒吧嗒嘴,一翻身,睡了……
    该睡的时候不睡,不该睡的时候,她倒是很干脆!
    许仙缓缓蹙起眉头,晃了她两下:“你刚说什么?你又揭榜了是吗?!”
    “呼噜……”
    白素贞,睡如死猪。
    许仙气的血压都上来了,颤巍巍的指着白素贞那张既可爱又气死人不偿命的小脸儿:“你……你真够可以的!又揭榜了是吧?你有瘾吗?!”
    把棉巾一甩,许仙真是够够的了!干脆转身出门,一股脑的窜到吴人杰屋前,可还没来得及叩门,吴刘氏则从屋里闪出身来,和许仙打了个照面,也没给个好脸儿,拿眼一瞥他道:“瞧瞧你带来的人,把咱们家搞成什么样了!”
    许仙猛然一怔,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忙低首弓腰:“伯母,晚辈只是……”
    “得了!”吴刘氏听都懒得听,本以为许仙是个多文雅的孩子,没想到这白素贞一来,什么事儿都来了!干脆端着盆儿离开,打他身边儿过留一句:“你师叔睡了,你甭找他了,等醒了再说吧。”
    许仙无奈,瞧了一眼紧闭的门,突然有一种无助感,也突然慌张起来。
    果然,他躲白素贞躲出了嫌隙,那本该和他一起完成的事情,现在,他竟然一无所知。
    这究竟,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许仙皱着眉来到帐台前,帮着掌柜的点帐,掌柜的是个直爽的人,正值壮年,人情也懂,只是没那么透彻,转脸悄悄看了看许仙,问一声:“你酒醒了?咋这么快!”
    许仙没好气的回一声:“我没喝酒。”
    掌柜的浑身一哆嗦,不经意的向旁边儿挪了挪,想必这许仙的气儿还没消,他还是别去惹人的好,要说白素贞也真有本事,能把吴刘氏气的端着水盆到门前泼,差点儿泼到人都没察觉。吴人杰也被她灌醉,躺在屋里不省人事。吴玉莲也是看到她就变脸,一向骄横的东家千金,如今更是不好惹了。还有这好脾气的许先生,脸上再也没了和颜悦色,一气就气了两天!还有那刚来的小学徒秦三宝,也是绕着圈儿的躲白素贞,只要她在,小三宝就没敢露过脸。
    哎呀,这个女人太吓人了,掌柜的心里直发颤,趁着她还没扯到自己,这几天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唉?要不然请个假回家探亲?反正也好久没回去了,说不定等他回来,这女人就不在了呢?
    嗯!惹不起,躲躲也是好的!
    掌柜的这厢正盘算这,岂料许仙把账簿翻的沙沙响,径自问了他一声:“您说,如果您想躲一些事情,最终发现躲不开,是不是就得试着接受?”
    掌柜的吓一跳!咋的?这许仙还会读心术不成?!怎么自己刚想躲躲,就被他猜中了?!
    “那个……其实,躲躲也行啊……”掌柜的亏心,一哆嗦说秃噜了嘴,一双眼忽闪忽闪,没敢落在许仙身上。
    许仙听闻默默点头,随后又慢慢摇头:“不对,所谓君子,有些人可以躲,但有些事情,必得承受。”
    掌柜的吞了口吐沫:“是……是吗?要是这事儿跟那人有关,躲躲不行吗?万一惹到自己头上,得不偿失啊!”
    许仙顿时皱起眉头,怔怔瞧了掌柜的一眼:“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她是麻烦了一点儿,但这事情也跟咱们有关!怎能说躲就躲,说不管就不管了?!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情,作为男人,又谈何担当,谈何责任?”
    掌柜的嘴角猛抽:“没这么严重吧……”
    许仙一咬牙,将账簿狠狠摔上桌:“怎么不严重?!同是背井离乡,同是辛劳之人,若袖手旁观,待回家乡,何来颜面面对乡亲父老?!待魂归故里,又有何气焰抬头挺胸,坦然走那奈何桥,喝那孟婆汤?!”
    掌柜的吓傻了,哆哆嗦嗦将账簿摆好,离的八丈远道一声:“我不走了,不走了还不行吗?!”
    扔下这一句,掌柜的撒腿就跑,看来现在不仅要躲白素贞,恐怕连许仙也惹不起啊!
    哎呦,这日子过的,提心吊胆!
    许仙喘着粗气,再把账本翻开,但那密密麻麻的小字,竟一个个连了起来,连成了白素贞的笑脸,可那没心没肺的笑,为啥那么让人闹心!
    白素贞,她到底要做什么?要查病因就去查,反正三皇祖师会也已接了这活儿,她好端端,又去揭榜做什么?!
    无论那十棒杀威棒能不能伤到她,那王道灵设下的阵法,暗藏阴谋的病因,就真的是好查的吗?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危险吗?!
    真是……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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