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堂”按时营业,许仙的生理时钟堪比大公鸡,只要太阳升起他一准睁眼。
    给白素贞盖好被子,发现她越发能睡了。
    许仙浅笑着开档,出门已经看见冯千秋拿着抹布各种擦。
    他还挺勤快。
    许仙问道:“你这名字,谁给你起的?”
    冯千秋眨巴眼:“我自己啊……以前的主人说,我可是百年难遇的寒铁!千年不坏!万年不朽!所以我就叫冯千秋!”
    许仙只笑不语,心说他那主人也是没见过好东西,得了宝贝往死里夸,看来对人不吝啬赞美,也能让人信心百倍。
    冯千秋擦好桌台,帮着许仙把门打开,厚实的木门开启,排队等着就诊的人便喜笑颜开。
    有人称赞许仙医术好,几服药下去果然见效,也有人愁眉苦脸,嫌药太慢,但气色好了许多。
    评价不一,许仙都坦然接受,但冯千秋护主,但凡有人说话难听点儿,他就拿眼瞪人家,这四方大脸一瞪眼,还真有点儿钟馗震鬼的力道,让人乖乖闭嘴,不敢多话。
    白福也起来了,看到这一幕不禁暗笑,这货在这儿竟然还有镇宅的功效,也是相貌给了方便。
    要说现在最惨的,莫过于花碧秦,本就是个后来的主,一间小药铺能给的硬件设施不太好,说白了就是屋子不通风,那间破瓦房的窗户只有指头肚那么大,不仔细看还以为房子破了个口儿,床铺也是潮的,连个衣柜都没有。
    一大早,花碧秦就来发牢骚,对着许仙说:“哎,你倒是给我买个衣橱啊!你也知道我衣裳多嘛!”
    许仙给人把脉,漫不经心回着:“娘子说你的衣裳太花俏,在药铺穿不合时宜,用不着给你买衣橱。”
    “你!”
    “不如我来给公子买衣橱吧。”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话音没落人已经来到屋中,上下打量了花碧秦一眼,上次形势不好,也没看清楚花碧秦的脸,如今一看,果然媚态丛生。
    花碧秦也对上来人,不禁眼眸一怔,心说这仨货看多少回都看不习惯,长的确实有碍观瞻。
    地三鲜不请自来,看来是想好了比试的对策。
    许仙让病患稍等,站起身来恭迎:“张大夫,赵大夫,孙大夫。”
    这仨看许仙见礼,却没回,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但等三人闪开身,许仙才知道,这狐假虎威的自信是怎么回事了。
    县衙周悟升,带着两名衙役跟在身后,默不作声,但脸上挂着一抹奸诈笑容,明眼的许仙一见到他,眉心就猛然一锁。
    相由心生,许仙没有法力看透是人是妖,但人是不是好人,他倒是会看。
    张修民指着周悟升道:“咱们要比试,总要有个公正之人,镇江闹疫病时周大人尽职尽责,跟咱们也是老相识了,如今请大人来公正,想必不会有疑义吧?”
    没人说话,知道官是官民是民,官在的地方,哪儿有人说话的份儿。
    然,就在众人沉默之时,竟突然传来一句:“县太爷跟你们那么好!还不是帮着你们?要公正不能让他一人坐正!所有人都可以!”
    一句话引来舆论压力,屋中觉得许仙医术好的都纷纷表示赞同,附和的声调也让张修民十分不爽快。
    赵大钱寻着声音去看,见一半大小子从后院出来,手里端了个箩筐,那脸粉嫩带水儿,眼波袭人,粉唇上翘,即便话不好听那嘴都带笑意,生的实在是讨喜,就是有点儿分不出男女……
    回想起来,这人倒是见过,也是跟着白素贞去追他们的人。
    赵大钱上前,指着粉娃娃说:“你是谁,竟敢在大人面前大放厥词!”
    秦三宝懒得理他,跟白福混了那么久多少有点儿震慑人心的气质,只管来到周悟升面前,打量了他那一身官袍,和梳的锃光瓦亮的头,笑了笑,这一笑闪了周悟升的眼,秦三宝才对着众人道:“要比试就公开比试,要公正就大家都来公正,输了也心服口服,对不对啊?”
    众人再附和,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白素贞成功被这一大早的浪潮吵醒,揉揉眼睛心情烦躁,要说怀孕的女人不好惹,白素贞正是这类人的代表。
    掀了被子下地,她随便拢了拢长发,勾勾手指把衣裳穿上身,信步来到大堂大喊一声:“都嚷嚷啥?!”
    张修民见正主来了,当即一笑,上前引荐县太爷:“这位是……”
    “管你是谁!有屁快放!”
    张修民脸绿了,县太爷嘴抽了。
    赵大钱刚想上前说什么,但刚张嘴就让白素贞堵了回去:“老娘没功夫跟你墨迹!你们来肯定是想要了要比啥!赶紧说!别耽误老子睡觉!”
    赵大钱吃瘪,一时没接上话。
    孙益看哥俩都憋屈了,赶紧站出来说:“咱们第一场比试珍宝!这是一间药铺的实力!有没有好的药材也十分重要!所以……”
    白素贞一咂嘴:“看我们没钱就比金贵药材是吧?!”
    孙益光明正大的点头:“都说是拼实力了!药材很重要!”回手一比县太爷,道:“咱们镇江周大人会以示公正,为了咱们这场比试也设立了‘杏林会’,由咱们张修民张大夫做会首,场地就安排在‘万祥园’棋社,三日后请带着……”
    白素贞一瞥眼,转身往后院儿走,准备回去继续睡,摆摆手说:“知道了!你们仗着自己跟官府有关系,找了县太爷做后台,张罗狗屁‘杏林会’还让自己人坐会首,看我们穷酸样所以要比珍贵药材!”
    到后院她转过身来,不屑一顾的看着同流合污的县太爷和地三鲜,弯唇一笑,道:“既然是名贵药材肯定难得一见,到时候只要把‘万祥园’棋社的大门打开,让大家伙儿都开开眼,也不错,是吧?!”
    只要人多,谁还能看不出啥是珍宝?
    药材嘛,在珍贵也不怕找,人能找到的东西,还能难得过妖吗?
    就算妖能找到,难道妖能比得过魔吗?
    魔如果不行,仙行吗?
    地三鲜啊地三鲜,你们真的惹错人了,别忘了万骨之魔,饮过神物的半仙儿,可都在“保安堂”呢。
    ……
    张家的家当,被查封了十数万两,店铺被封了十多间,连房屋都被撤走了大半。
    只因南白日不愿写休书,而小青写的,也被他撕了个粉碎。
    他握着小青的手,说即便没了张家,他也要跟小青生死同盟。
    于是,张家中落了。
    老夫人拿了藤条,把南白日打的伤痕累累。
    南白日没用金丹护体,更没用真气护身,肉体受罚,也能减轻一点心中的愧疚。
    老夫人醒过来又昏过去,不下数十次。
    张家的下人都走了,顺道手带走了张家可能还比较值钱的东西。
    张老爷看着一辈子积攒下来的东西就这么没了,他只看了南白日一眼:“为你开仓放粮,这下放的实在干净。”
    张家还有四子,在此时纷纷出门走动,求人助张家度过难关。
    但人人知道张家得罪的是关将军,又有谁敢出手相助?
    小青看着张家一片狼藉,眸中含泪看向南白日:“这是情劫,你可记得?”
    南白日心知肚明,只别过脸去不看小青,逃避的意味十分明显。
    小青将他转过来,迫使他看着自己:“你不愿承认也要承认!这是情劫!你必须放弃我!”
    南白日甩袖离开,走出张家头也不回。
    老夫人又醒了,抓着小青的手跪在当场:“我求你……我求你救救我张家!你就放了玉堂吧!算我求你!”
    老夫人磕头,世间难见。
    小青心如刀绞,忍痛在空中画一圆圈,拿出笔墨纸砚,这是她在苏州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是顺手从苏州知府陈伦那里带来的,没想到,还有今日派上用场的时候。
    她看着纸张,就像看着自己的判决书,半晌转头对张员外说:“休书,您也能写,对吧?”
    张员外眉心一皱,第一次正经的看小青一眼:“丫头,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气度。”
    老夫人赶紧抹了把眼泪,这时候才说了句真心话:“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知道这姑娘与众不同!”
    这样的话小青听不进去,若在当时就说,这话就是好话,若现在说,目的性就不一样了。
    看来什么话要在什么时候说,真的很重要。
    张员外接过小青粘好磨的笔,却迟迟没落上宣纸,最后再看小青一眼,道:“这事必要为之,你可懂?”
    请求原谅吗?小青自然懂。
    她点点头:“您写吧……爹。”
    为这一句称呼,张员外颤了手,在宣纸上落下二字“休书”。
    不久,南白日回来了,小青早就等在大门前,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眼角的泪痕却没干:“见过昴日星官了?”
    南白日的目光瞬间柔了下来:“你知道我会去寻师傅。”
    小青浅笑,将按过指印的休书递在南白日面前:“你我成亲没有众人的祝福,没想要这张休书却要拿去公堂上,哈哈!咱俩是不是挺可笑?”
    “谁让你签的?!”南白日说着就抢那张纸,小青忙收回身后,反手阻止南白日再进一步:“你去找昴日星官得到的结论也只会是这个!这是情劫!注定如此!”
    南白日看着小青的脸,看着闹了许久后的夕阳落上她脸庞,那昏黄的颜色遮去了她的笑颜,也把她衬的如此决绝。
    情劫,注定的吗?
    南白日心中一疼,抓上小青的手把她拉进怀里:“我不能……没有你……”
    “呜……”
    小青闷哼一声,只觉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南白日揽上她的身子,将她额前碎发挽去耳后,看着那张令他无法自拔的小脸,喃喃道:“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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