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娇容赶紧拿胳膊肘顶他,再张罗道:“你俩聊着,我去烧菜。”
    临走抓上了李公甫,将人带去后厨:“你怎么那样说话!也太唐突了!”
    李公甫眉宇一紧:“汉文也太大胆了!什么人都敢往家带!就算是邻居也不是都能交往的嘛!家里还有俩孩子!这要是看见,那不得吓的哇哇哭,你又哄不住……”
    许娇容瞥他:“那也不能那样说话!……大不了让她躲着点儿孩子。”
    李公甫斜眼儿看看客厅,再看看里屋:“哎,你说,咱弟妹和青姑娘本来就不是……不是凡人,世道多险啊!那个……那个叫禾苗的女人,会不会是个夜叉精啊?”
    许娇容一咂嘴:“行了!可积点口德吧!”
    “二位是在说我吗?”
    这一声来的突然,李公甫夫妇转头去看,见谈论的人就在眼前,不禁有些尴尬:“不不,咱们说最近见的怪事儿多,闲聊几句。”
    禾苗也不奇怪,毕竟生前这样的话也没少听,反倒成了白素贞听尽了外貌夸赞,现在倒有点儿活回自己的感觉。
    嗯,爽快!
    “姐……许夫人,需要帮忙吗?我一直都是自己做饭的,这个点儿让我闲着,还真是浑身难受!”
    禾苗出口,许娇容也不好拒绝,乡里乡亲的,总要给些薄面,便说:“道也不必唤许夫人,你若喜欢,叫姐可以的。”
    “姐!”禾苗认亲是一门好手,窜到她身边扛走李公甫,自己帮忙打起了下手。
    许娇容时不时的看着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是洗菜过一遍水就完事儿,还是切菜动静大却切不好,还是一没弄好就“哎呀哎呀”的叫,还是总问她“这样行吗那样行吗”……最后,许娇容竟笑了:“你跟我弟妹很像,她也是这样。”
    “啊?”禾苗一怔,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吧?忙装起贤良淑德那一套,道:“小……小女子唐突,不知怎会与……”
    “咬文嚼字还真不适合你。”许娇容笑着,继续干活:“你刚才那样说话就挺好,也跟我弟妹很像。”
    禾苗吞了口吐沫,看来刻意伪装和任性为之都不好,干脆低头不说话。
    许娇容多看了她一眼,说:“玉兰片,你会做吗?”
    禾苗抓起桌上的菜:“这个?”
    许娇容点点头。
    禾苗一拍胸脯,死性难改:“会!您请好吧!”
    饭菜备好,许娇容看着没有焯水的玉兰片若有所思。
    李公甫看着这一顿不知道能不能吃的饭,嘴角乱抽。
    许仙什么都不说,抄筷子吃饭,第一口就吃那玉兰片。
    许娇容担忧的看他一眼,岂料许仙没有任何反应,一句评价都没有。
    许娇容和李公甫对视一眼,开始动筷。
    一口下去,许娇容皱眉,李公甫却一张嘴吐了出来:“哎呀,禾姑娘啊,你真是天天吃自己做的饭?”
    禾苗一仰头:“当然了!……不好吃吗?”
    许仙一笑:“姐夫,有的吃就吃吧,她没把厨房烧了就不错了。”
    禾苗闻言微微一怔,不料许娇容竟说:“吃你的饭,这玉兰片你不都吃惯了吗?从来都不焯水……”
    李公甫被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什么,睁大眼睛再看禾苗,二话不说,端碗吃饭。
    禾苗瞧着三人,突然喉头哽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许仙夹了个鸡腿到她碗里:“吃吧,你最爱吃的。”
    禾苗欣慰,却嘿嘿一笑:“我向来吃素,腿儿就算了。”
    一句话,三人如五雷轰顶,许娇容愣了,李公甫掉了筷子,许仙一惊,通通看向禾苗。
    禾苗尴尬,默默端碗吃青菜……
    世道再乱,也没见过吃肉的兔……
    “吃吧吃吧……搞不清楚就,就以后再说。”许娇容转转眼珠,却不知道看向哪里好。
    只是吃饭空挡,禾苗总时不时的看向里屋,终于忍不住问:“听闻许先生有一子?”
    许仙瞄她一眼:“你好好说话。”
    禾苗咽下口饭:“听说你生了个娃是吧?”
    许仙点头。
    “一会儿我能看看吗?”
    许仙还没回答,李公甫吓的不轻:“不能!”
    众人大惊,只觉这顿饭吃的太诡异了……
    许娇容赶紧拉他衣裳,岂料李公甫心直口快:“哎呀她就是像嘛!又不可能是!弟妹无肉不欢!她吃素啊!”
    “你行了!”许娇容是拦不住了,还是许仙说道:“先吃饭。”
    禾苗没了胃口,看来长的丑是不太好,连自己儿子都不能看上一眼。
    然,就在此时,里屋十分配合的传来一阵哭声,且一个哭另一个就哭,养的孩子多就这点儿不好,哭声传染,别想清静。
    许娇容扔下筷子就往屋里跑,禾苗也想去,却没敢动。
    许仙吃完收拾碗筷,却不经意的踢了禾苗脚一下,再笑道:“抱歉,不是有意的。”
    禾苗当然懂许仙,当下就往里屋跑,任凭李公甫在后面喊,她全当没听见。
    许娇容对床看着俩孩子,左拍右哄,还是止不住,禾苗一来,二话不说抱起许士林,吓的许娇容赶紧夺回来:“你做什么!”
    再没有确定她是谁之前,孩子,是绝不能触碰的底线。
    禾苗也发现自己的唐突,可自当许士林出现,她便全然没了自控能力,几欲上前试探,许娇容却死死抱着孩子,不给她碰。
    “姐姐,让她抱着吧。”许仙突然出现,也只站门边。
    许娇容犹豫半晌,才把孩子递过去。
    禾苗几乎是飞过去抱上的孩子,但那柔软的触感却让她不敢用力,也就只是这一抱,许士林竟突然安静下来,睁大了眼睛看着禾苗的脸。
    禾苗一直盯着孩子,豆大的泪珠往下滴。
    许娇容看着这一幕,也再不疑心,抱着哭闹的碧莲出去了。
    许仙上前,看了禾苗一眼,浅笑道:“禾姑娘可是孤身一人?”
    禾苗一时贪看,忘了掩饰身份:“我是不是一个人你心里没数吗?”
    许仙不等她反应,忙接话道:“我家只有姐姐一人看孩子,倒是抽身乏术,若你不嫌弃,就来家里帮着照看孩子吧,每月十两月钱,可以吗?”
    “哈哈!”禾苗突然一笑:“你居然想雇我?哈哈哈,我本来就是士林的……嗯?你说真的?”
    许仙浅笑:“嗯。”
    禾苗睁大了眼睛:“可以看着士林,还有银子可以拿?”
    许仙一直盯着她的眼睛:“若嫌多,也可以不给。”
    “休想!”禾苗大喝,盯着许仙道:“你还欠我二百两!用工钱慢慢还吧!”
    许士林在此时笑了,咯咯咯的声音很是爽朗。
    许仙依旧俊逸大方:“甚好。”
    当晚,禾苗回到对面的家,看着许家灯火微醺,士林如果睡了,禾苗就傻傻的看着窗户笑,若士林哭了,禾苗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抱起那小小的人儿,唱上一首尽管不在调上的摇篮曲,哄他入睡。
    只是很奇怪,这都大半夜了,为什么许仙不关窗?
    这也只有心思缜密的许先生自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禾苗睁开眼就往许家跑,接过许娇容手里的孩子,就踹开了许仙房门:“起来!去药铺!”
    许仙转醒,看来越发贪睡了,揉揉眼坐起身,那眼下的乌青说明带娃不易,却还是微笑道:“你难得起来这样早。”
    禾苗撇他一眼,终于问了一句早该问的话:“青儿呢?”
    尽管这个称呼是理所应当,许仙还是愣了半晌,笑道:“想起来问了?”
    禾苗一愣,还以为许仙认出她来了,心说以后要装的像一点,又说:“我住对面儿嘛!多少知道点儿你家的事情,随便问问。”
    许仙穿衣,也不背人,回道:“她回峨眉山了。”
    禾苗大惊,刚想问什么,许仙却插言:“要走就走吧,她在这里也不自在。娘子被压在塔下,她心里难受,用她自己的话说,潜心修炼若有所成,救姐姐出塔也是好的。”
    本以为禾苗会揪她出山,岂料禾苗什么都没说,抱着孩子到前厅去了。
    本该如此,小青若没有这十七年带着仇恨修身,也没有日后飞升的机会。
    冥冥即是如此,还真是注定,难以改命。
    许仙收拾好衣衫,出门却在前厅见到了他意料之外的画面。
    禾苗站在许娇容面前,挫着衣裳低头看她怀中的两个娃。
    许娇容却是一脸的不高兴,起伏的背脊也说明,姐姐很生气,最好别不顺她的意。
    许仙一笑,近前道:“这是怎么了?”
    许娇容一看他起来了,忙指着禾苗道:“她一个姑娘家,又……有没有奶,怎么做奶娘?”
    许仙眨巴眼:“有奶……才可以做奶娘吗?”
    “废话……”此乃禾苗真实反映,心直口快的毛病算是改不了了。
    许娇容气都气死了:“她……她没事儿过来看看就可以了!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老在这儿看孩子算怎么回事儿?!”
    哦,不管认没认出来禾苗是谁,都得受民风的约束,灵魂换来了有什么的,外壳毕竟还是个“外人”,要注意影响!
    许仙最不爱繁文缛节,自从认识禾苗开始,这些东西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当即笑着出门:“旁人的话是旁人的,要看就让他们看,有些人注定是与众不同……还有,没有奶就再请有奶的,奶娘也不止是喂孩子,总要有哄他们的人吧。”
    许娇容顿时下巴砸地,禾苗却对她一飞眼儿:“听见了?”
    许娇容冷哼,把许士林往禾苗手里一推:“闹吧,闹吧,看你闹到啥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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