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娇容与禾苗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禾苗轻笑一声,蹲下身子问女人:“鸡蛋卖不完,不会只是第二天没饭钱吧?”
    女人转了转眼珠,干笑道:“姑娘说这话,何意啊?”
    禾苗托着下巴:“你觉得呢?”
    “你当然不懂……”
    禾苗叹了口气:“哎,要是从前,我大可不管你这事儿,但现在……我不太喜欢‘乱七八糟’的人出现在杭州,所以……你还是说实话的好,能离开就自己走,撕破脸的事儿,傻子才想做呢!对吧?”
    女人有点儿懵,抬头看着禾苗的眼睛,许是昨天太暗,她竟没发现禾苗的眼……这是跟人打架了?
    禾苗见她看着自己发愣,勾唇道:“就是你想的那样,现在可是想走了?”
    女人眨巴眨巴眼:“你真跟人打架了?!”
    禾苗嘴角直抽:“你说啥呢!你让你走!”
    女人慌了:“我走……我走哪儿去啊?咱们刚落脚,哪儿还有地方可以去啊!”
    说着眼泪就要掉,禾苗顿时皱眉,这女人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啊!不是拆穿了应该打一架吗?!怎么还哭上了?!
    女人这一梨花带雨,许娇容有点儿看不过眼了,拉过禾苗问:“不是要帮她吗?怎么赶她走啊?!”
    禾苗不知怎么解释,总不能直接说她是个妖吧?可还没说话,许士林却拉了拉许娇容衣袖,待她蹲下身说:“姑母,那个大姐姐手上的伤好奇怪的,奶娘应该有她的道理,您先等等,我去问!”
    许士林执拗,许娇容拉都拉不住他,眼看着小小孩子窜到那女人面前,笑的没了眼睛:“大姐姐,您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啊!您说说,我奶娘可以帮你!”
    禾苗一咂嘴,这个找事儿的孩儿啊……还管不了了。
    女人抬眼看看禾苗,没敢说话。
    禾苗真的不想再管闲事了,她只求杭州“干干净净”的,别惹许仙,别动许士林,别来打文曲星的算盘!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之前惹的祸事还不够多吗?烦都烦够了!
    “真有事儿就说,不说就离开杭州。”禾苗冷言。
    女人真心委屈,巴巴儿的开始掉泪,许士林拿小手擦了擦她的脸:“姐姐,你说吧,别怕,我奶娘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禾苗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都有了。
    女人没了办法,却对禾苗道:“你……你为何帮我?”
    禾苗一瞥眼:“谁想帮你啊?……说吧说吧!你手上这猪蹄子印咋回事儿?!”
    女人呆呆的吞了口口水:“不是猪……是牛。”
    女人说,他们刚搬来,在“无烟巷”巷尾住,夫家姓牛。
    女人说,夫君遭受过变故,所以性子变的暴躁,也不愿出去见人,两人无依无靠,也无儿无女,只有靠她养鸡,赚些贴己。
    女人说,夫君之前是很温柔的人,现在变成这样,只是控制不了自己,所以她并不怨他。
    禾苗问,手臂上的蹄印是怎么回事儿?
    女人支吾半晌,眼神明显躲闪,最终道:“家里有块牛蹄铁,他生气抓着就打……”
    禾苗浅笑,来到她身边,凑过耳边说:“他用的是牛蹄铁,还是牛蹄子?妖精,你想好了再说……”
    女人大惊,不懂禾苗的意思,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不等禾苗再问,转身撒腿就跑。
    禾苗看着她落跑的背影,勾起唇角邪魅一笑,暗道:“我不会再给任何不干净的东西留机会……”
    至于这牛家,到底女人是妖,还是男人是怪,就得等她查探一番了。
    禾苗跟着牛嫂来到“无烟巷”,看她拐进了一间破烂不堪的小屋,这屋惨的恐怕风一吹就撒了架,禾苗来到窗下,小心的躲开一点儿距离,免得偷听把墙扒塌了,再让牛家碰了瓷儿。
    牛嫂进屋,家里的男人还睡在床中,这可是大中午,男人也不起。
    牛嫂皱了皱眉,转到屋外抓了一把青菜,回到屋里烫了一壶酒,端看了男人几眼,又在酒里加了半茶碗的水,才把男人唤醒。
    男人起身,眉头紧锁,尽管五官还算英气,但这苦瓜脸实在让人不爽,他连看都没看牛嫂一眼,直奔饭桌而去。
    牛嫂小心翼翼的笑着,给男人倒了碗酒:“今天的蛋也卖完了,我打了壶清酒,你平日喝的酒太烈了,今儿换换口。”
    男人斜看了她一眼:“我让你换了吗?”
    牛嫂微怔,还是勉强笑着:“下次不换了,今儿凑合喝。”
    男人没再说什么,这时禾苗摸了把小葫芦,才发现男人身边绕了一层白光,连带着女人身上也染了些许。
    禾苗唇角一勾,果然如此。
    牛妖?牛仙?
    无论是什么,单看这牛逼哄哄的样子,他都不会是个好玩意儿。
    男人没惹事,禾苗也不好做什么,冷哼一声回了家,开始一步不离许士林身边。
    直到过了几天,许家大门被人敲响了,禾苗前来开门,见牛嫂挎着篮子,边抬头边说:“大姐!这是我们自家养的鸡蛋,您……您……”
    “巧啊!”禾苗靠着门边:“这是集市生意不好,上赶着来家里卖了?”
    牛嫂后退两步:“我……我不知道这是姑娘府上,不打扰了……”
    “站住!”禾苗大喝一声,转到牛嫂面前,抓上她的手,一把拉开袖管,顿时眉宇一紧:“他又打你了?”
    牛嫂缩回手,干笑两声:“他只是不知道怎么排解,所以才会这样。”
    “不会排解就打人吗?”禾苗冷言,也不由牛嫂分说,抓着她的手把人拉到屋里,皱着眉替她上药。
    牛嫂呆呆看着禾苗:“您这是……”
    “别说话。”禾苗道:“一个女人能忍耐男人动手,就别怪他变本加厉,他打压你不过是怕你离开,最有资本的其实是你,知道吗?”
    牛嫂没敢说话,等禾苗将她手臂上的伤处理好,竟听她说:“脱衣服。”
    “什么?”牛嫂愣住了。
    禾苗拿带着伤疤的眼看她:“听不懂?我说脱衣服。”
    牛嫂惊笑一声:“你,何意啊?”
    禾苗没功夫跟她耗:“你自己脱,还是让我动手?”
    牛嫂实在不理解,便想着往外逃,禾苗一把将她抓回来,反手拉下了自己面纱。
    那张布满抓痕和伤口的脸,顿时令牛嫂心头一震。
    禾苗笑了:“吓人吗?”
    牛嫂没敢说话,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怪异。
    禾苗一飞眼儿:“我这脸,可不是谁都能长的,你若不想变成我这样,最好现在按我说的做。”
    禾苗再见过牛妖之后,本想着寻个机会铲除它,没想到这女人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牛嫂咬了咬牙,脱下了自己衣衫。
    禾苗眉心一紧,不出意料的看着她身上的大小伤痕,突然觉得那牛妖已不再是威胁……
    若有本事,怎么市井没有牛妖的传闻,只会在家里打女人的男人,会对外人造成威胁吗?
    没出息!
    牛嫂看背后没动静,紧张的身子都在抖,禾苗这才拿起药膏,涂上了牛嫂的背。
    牛嫂有些惊讶,才明白禾苗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药膏上好,牛嫂刚想拉上衣服,禾苗却拦了一把,随手变了一件干净的衣裙,递给牛嫂:“你的衣裳都脏了,还打了那么多补丁,穿这个吧。”
    牛嫂看一眼,为难道:“这……不妥吧。”
    禾苗撇她一眼:“怎么,你怕回去不好交代?说是别人送的也不行?”
    牛嫂笑的尴尬:“实不相瞒,他并不喜欢我和外人接触。”
    “来不及了。”禾苗道:“他并非常人,你身上的药味儿,他一定知道不是寻常东西。”
    牛嫂一怔:“你!”
    “别怕,你穿着这个回去,我自然不会让你出事。”
    牛嫂整个人都慌了,一屁股坐上椅子:“丫头,你这是害我啊!”
    禾苗冷笑:“想害你,上次见你那个晚上,我已经打的他牛鼻朝天了。”
    牛嫂惊恐的看着禾苗:“你跟踪我?”
    禾苗:“不行吗?只要是在杭州为非作歹的‘异类’,我绝不放过。”
    牛嫂一连被她吓的没了反应,只能呆呆道:“你……你怎么知道……”
    禾苗浅笑:“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你现在只要乖乖穿着这件衣裳回家,我保证你会感激我的。”
    牛嫂无奈,却也不愿顺从,气呼呼的把衣裳穿上身。
    禾苗打腰间掏出一块银子:“拿着,回去说有人包了你一个月的鸡蛋,以后不必上街卖了,会有人来拿。”
    牛嫂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只能接过银子。
    回牛家路上,禾苗买了两壶好酒,买了好菜,到牛家门前,把东西都塞在她手里:“按我说的做,要有自信!你是最棒滴!”
    牛嫂颤巍巍的接过东西:“这……行吗?”
    “行!”禾苗说完转去窗下,透过窗户纸上不用捅就自带的破洞,瞧着屋里的动静。
    牛嫂在门前愣了一会儿,呼了口气推开门。
    牛妖坐在桌前,还在喝剩下的凉酒,人已有醉意,看牛嫂回来,却穿着新的衣裙,劈头就问:“哪儿来的?”
    牛嫂有些胆怯,半晌才挤出笑颜:“今儿遇上个好心人,她包下咱们一月的鸡蛋,说以后若还有也会买的!今儿收了定钱,我给你买了好酒好菜,自己添了件新衣,那个……相公瞧瞧,可好好看?”
    牛妖一把扔了酒壶,吓的牛嫂直往后缩:“咱家的蛋那么小!谁会包?!”他站起身来,一个箭步冲到牛嫂面前,抓起她的衣襟,将人揪离地面:“你是不是外面有男人了?!”
    “放……放开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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