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林外,禾苗晃了善财童子一眼,开了结界就往里走。
    见着观音也不打招呼,抓了桌上的蟠桃来吃:“一年一次蟠桃会,这回的桃子倒是比去年的好。”
    观音笑道:“你年年都吃,嘴巴到是叼了。”
    禾苗把核一扔,擦擦嘴道:“姐啊,你给我个电话吧,能在古代通话的那种!别让我每回都往这儿跑,让王母看见也不好的是吧?”
    观音没回话,只说:“有事儿?”
    禾苗翘着二郎腿:“你天天盯着我,会不知道啥事儿?”
    观音跟禾苗从不废话,道:“你做白素贞时欠了笔债,还记得吗?”
    “让你说牛妖呢你说的啥?”
    观音道:“那牛就是你的债,该还了。”
    禾苗撇撇嘴,既来之则安之:“行啊!还债可以,但他是个啥东西啊?捆妖索锁不住,你给个捆仙索让我试试?”
    观音一挥手,直接把禾苗扔下凡间……
    禾苗啃着桃子下坠,拿鼻孔对着天。
    ……
    十五还愿,一家六口全在,许仙执意去金山寺,年年如此。
    禾苗也习惯了,想她第一回作为玉兔来到金山寺,听住持法海讲经,许仙两人上去添香油钱,法海还手持面前,满口念着佛号。
    禾苗勾着嘴角看他:“还记得故人吗?”
    法海一看她的脸,什么都明白了,转身将香油钱塞回禾苗手里:“心不诚,不得供奉。”
    禾苗将钱一丢,从新扔回台前:“供奉的心是真的,对你,不是。”
    此后,年年见法海,香油钱一次比一次给的多,法海什么都不说,禾苗也总是扔个白眼给他,表示永远忘不了这个装模作样的和尚。
    去过金山寺,他们都会去雷峰塔,特别让许士林三跪九叩,士林不懂,却都照做。
    离开前,禾苗总推一把许仙,让他上前抚一下塔门。
    许仙摇头:“不必,人不在那里。”
    “让你去你就去。”
    许仙浅笑:“好。”
    他靠近,塔中的人也上前,这种感应不知怎么来的,但就是彼此能感觉到。
    许仙把手放上塔门,里面的人也把手覆上,许仙会笑,笑的儒雅大方,柳长美眸微闭,好似感激有她的过往。
    里面的人略有遗憾,总是轻声念到:“牧童哥,若有来生,请等等我。”
    许仙回来,禾苗对他笑眯眯:“走吧?”
    许仙点头,每到这个时候都想去牵禾苗的手,但握紧的拳却始终松不开。
    禾苗空着的手背士林拉上,小小孩子笑道:“奶娘,吃糖葫芦吧?”
    “走!买!”
    城边市集转了一圈儿,回杭州路上路径佛寺,碧莲累的够呛,嚷嚷着要去旁边儿小摊喝糖水,一家人嬉笑落座,此时来一婆婆,腿脚不好,士林第一个冲过去搀扶,帮婆婆把碗端来,被好一顿夸,他笑着问话:“婆婆上哪儿去?”
    婆婆笑的一脸皱纹:“十五还愿,寺庙远,不好走,累了,歇歇。”
    许士林转转眼珠,笑着跑了回来,摆摆手让禾苗俯下身子,对禾苗耳语一番。
    禾苗眼眸一怔:“你咋想到的?”
    许士林指指腿脚不便的婆婆:“人要敬佛,也得方便才好,这样会更多人愿意去啊!”
    禾苗把自己碗里的红枣都挑出来,放到士林碗里,自己去和婆婆攀谈两句。
    回来之后,红枣又回到了自己碗里,禾苗欣慰,一一吃下。
    本要启程回家的六人,禾苗却让许娇容带着孩子先回去,自己却拉着许仙在杭州附近来回的转,许仙依旧什么都不问,陪她走断了半条腿。
    第二天,禾苗站在知府大堂门前,深吸口气,抓了鼓槌击鼓鸣冤!
    打仗升堂,杜恒肃目端坐,一拍惊堂木:“下跪何……下……你怎么不跪?!”
    禾苗带着面纱,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可她上前一步,拿手一指杜恒:“你杜恒无能!我为啥要跪?!”
    杜恒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大喝道:“不由分说辱骂官员!来人呐!给本官重重的打!”
    一声令下,衙役纷纷上阵,正赶上李公甫无外巡,留在公堂,这一抬头看见禾苗,吓的当即拦上一把:“哎呦且慢!”
    杜恒一看李公甫敢拦着,一拍桌子再喝:“大胆李公甫!竟敢阻拦本官!”
    李公甫赶紧跪地,求情道:“大人,此乃属下家中奶娘,帮忙看孩子的,不知怎么今日跑上公堂出言不逊,还请大人恕她无知之罪。”
    杜恒一皱眉,问道:“又是你家的人?!”
    李公甫眨眨眼:“大人为何说‘又’呢……”
    杜恒冷哼:“本官为官二十年,只有一个女子敢如此嚣张!那可不是你家那弟妹白素贞吗?!咋又来一个,还是你家的?!”
    李公甫笑都不知道怎么笑,半晌绕道禾苗身边:“你干啥?!快回家去!”
    禾苗不理,再上前一步:“杜大人!寺庙那么远,许多城镇都在不远的地方修庙,供人参拜,为啥杭州没有?!前日十五我许家……”
    李公甫忙插言:“你禾家,你禾家……”可别说是许家的人,丢人……
    禾苗瞪他一眼,再转回脸说:“我禾家与许家一起上庙中还愿……”
    李公甫心都碎了,这咋还撇不干净了……
    “还愿途中十分艰辛!年纪轻还扛得住,看那上了年纪的还个愿多费劲!这都是官府办事不利!庙宇都有官家来修,即便善人之举也要通过官府!杜大人不修庙不礼佛!枉为父母官!”
    “你!”杜恒一指禾苗,却半晌反驳不出一个字来。
    李公甫忙来圆场,拉着禾苗往后拽:“快回家吧!这事儿哪儿用得着你说?!”
    禾苗甩掉李公甫,竟转到门边大喝:“官家修庙!百姓才有佛可拜!若不修庙,百姓如何省时省力?!父母官,应当为之!”
    门外从击鼓鸣冤时就围上了人,如今看禾苗一个女子都敢说话,自然是举着手表示同意。
    杜恒为官二十年!除了白素贞……也除了小青,啥时候见过这动静!当即背后靠椅,一脸懵逼。
    幸好,当官的无能,师爷却有才,衙门师爷刘启英微微笑着,上前对杜恒耳语:“大人莫急,她不过煽动罢了,且听她一言。”
    杜恒咬了咬牙,一摔惊堂木压言,让禾苗上前问话。
    禾苗趾高气扬的站定堂中,依然不跪不低头,牛气的让一旁的李公甫心惊胆战……
    “大人,咱们百姓生活一为吃饱穿暖,二为生活便利!若您能发公文一封,上奏修庙杭州,造福百姓,岂不是好事一桩?!”
    禾苗说完,竟看了刘启英一眼。
    刘启英眉目一挑,没想到这女人如此聪慧。
    刘启英上前,再对杜恒道:“修庙造福百姓,大人可以为之。”
    杜恒咂咂嘴,稍显为难,岂料刘启英轻笑两声,又说:“庙不必大,有仙则灵,百姓只为参拜,不求金碧辉煌。”
    杜恒稍显踌躇,岂料此时,刘启英竟看了禾苗一眼,并对她摆摆手。
    禾苗也一挑柳眉,没想到这师爷果然聪慧。
    禾苗上前,在台下对杜恒摆摆手。
    杜恒轻咳两声,装个腔作个势,才微微凑上前,听禾苗道:“大人修庙,可是用官银啊?”
    杜恒一瞪眼:“废话!”
    禾苗一笑,道:“修庙,可是要人手啊?”
    杜恒继续瞪她:“你说呢?!”
    禾苗再笑:“人手,可是要花钱啊?”
    杜恒咬牙:“你要说啥?!”
    禾苗伸长了脖子,终于在杜恒耳边说:“若我能找到一人,他足能顶所有人手!且大人只需给他三人的工钱,每天给五人的饭量,他一人就能修庙!那剩下的钱,大人就可以……”
    杜恒转了眼珠,随后又皱了眉:“怎可能有这等人!”
    禾苗一弯唇:“我要真能找来呢?”
    杜恒眉目不松,犹豫半晌:“若真能找到……倒也未尝不可……”
    禾苗转身窜到堂中,当即跪地大喝:“大人英明!修庙造福百姓!小女子禾苗拜服!”
    门外传来欢呼声,杜恒又懵了。
    刘启英,笑的意味不明。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推人下海,再扔个绳套。
    把人送上天,再给个台阶。
    把人气出心脏病,再给个速效救心丸。
    禾苗,乐此不疲。
    杜恒气的甩袖退堂,回屋乖乖写文书,禾苗却在临走前对刘启英动了动唇:“谢了。”
    刘启英点头示意,虽然禾苗只是嘴动了动,面纱微颤,他好像也懂这女人说了什么。
    聪明人相识,就是如此简单。
    事情办妥,禾苗来到牛大力家,敲开房门见他蓬头垢面,那脸油的都看不得了,咂咂嘴说:“就算不要脸也洗洗,你留着炒菜啊?”
    牛大力一看是她,冷哼道:“来打架的?!”
    禾苗不等他让,自己就进了屋:“牛嫂呢?”
    牛大力不理,转个身躺回床上,一语不发。
    禾苗也不急,自己找水缸窑水喝,直等牛嫂回来。
    牛嫂进门,见禾苗来了,赶忙说出去再买点菜,禾苗拦下她道:“我是来告诉你家这货,过些日子官府拨银子修庙,让他去修。”
    牛大力一听就急了,当即坐起身来:“谁说我要去修庙了?!”
    禾苗不紧不慢:“我说的,怎么?不去?”
    牛大力烦她,站起身喝:“我家的事儿不用不管!我才不会……”
    “一人拿三人的工钱,一日给你五个人的饭。”
    “那……我一个人怎么能……”
    “庙修好算功德一件,百姓称赞美名远播,乡里乡亲奔走相告。”
    “……啥时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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