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陶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我在床下藏了橘子,不会被他们翻出来了吧?
    颜惜宁面色一变,他床底下还有更见不得人的东西!
    心虚的颜惜宁强装镇定:不慌,这都是小事。可是心里却在祈祷:侍卫们千万不要发现那个盒子啊!
    姬松在屋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颜惜宁本以为他出来之后会和自己说几句话,哪知道姬松却一言不发,他窝在廊檐下面向品梅园的方向发呆。
    此情此景还能让他说什么?灌了一肚子鱼汤的颜惜宁只能继续躺下,静等侍卫大哥们将他抬进屋内。
    然而这次他却失算了,因为房门太小,床只能拆了才能进去,于是颜惜宁只能忍着酸痛从床上爬了起来。实不相瞒刚挨揍那会儿他感觉还行,可是现在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车轮反复碾压数遍,腰都直不起来。
    趁着侍卫们拆床的功夫,颜惜宁溜达到姬松身后:松松,你在看什么呢?
    姬松没回答他,颜惜宁也不恼,他顺着姬松目光看去,只能看到品梅园朦胧的轮廓。
    这有什么好看的?颜惜宁挠挠头发,姬松的审美他无法理解。算了,他还是进屋看看吧?不知道屋子里现在成什么样了。
    正当他扶着墙走向大门时,他听到了姬松的声音:颜惜宁,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颜惜宁脚下一软差点跪了,他欲哭无泪,姬松在屋里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这时候要是敷衍姬松,指不定他会胡思乱想成什么样。于是颜惜宁又龇牙咧嘴扶着墙走到了姬松身边,他在廊檐下的柱子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容川,你看我的眼睛。
    当唤出容川二字时,颜惜宁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和姬松的距离好像近了一些。想来也是,楚辽人的字只有长辈唤小辈或者关系比较亲近的同辈才能喊。
    颜惜宁心中将容川二字重复了几遍,越回味越觉得这两个字好。
    听到颜惜宁的话,姬松转过了头与他四目相对。姬松的眼睛很漂亮,直视别人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被他看穿的感觉。
    若是平时,颜惜宁可能没有勇气与姬松对视。可是今天,他却认真的看向了姬松的双眼。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比肢体更能透露人的真实情绪。
    微黄的烛光下,颜惜宁眼中有星光跳跃:我很感激你,是你让我有了容身之处,也是你给了我一方安宁。我一点都不讨厌你,相反我很佩服你,也很尊敬你。
    姬松向他展示了高超的箭术,在失去双腿的情况下,他还能以一敌八。可以想象他双腿完好的时候,一定是一位意气风发的悍将。有这样的良将在,该给人多强的安全感啊!
    于公于私颜惜宁都真心感激并佩服着姬松,姬松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值得他尊敬。
    温润的青年一字一顿,他的语调轻柔得像是三月的春雨。姬松一愣,猛地偏过了头。
    半晌后,他耳朵滚烫一片。
    第三十章
    37.上药
    颜惜宁的房间原本很大很空,说话时还能听到回音。然而经过仆役们一顿装扮后,房间完全变了样。
    单薄的床板被豪华的大床取代,床头的破凳子变成了带着雕花的光洁矮几,床对面堆着箩筐的地方放上了华丽的锦榻
    颜惜宁进房间的时候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不愧是王爷移驾,他的小破屋竟然也有鸟枪换炮的一天!
    锦榻和床之间隔了一张屏风,颜惜宁侧躺在床上面向屏风,姬松的身影透过屏风变得模糊。但当姬松有动作时,衣衫发出的摩擦声却能清晰的传到他的耳中。
    颜惜宁本想自己睡锦榻,没想到姬松却强硬的让他睡大床。锦榻那边再一次传来姬松翻身的声音,他忍不住问道:松松,你睡了吗?
    姬松回应道:没。顿了顿之后他问道:是不是身体痛?我唤他们来给你换药。
    颜惜宁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听到你在翻身,想来你应该睡得不舒服。要不我们还是换换吧。
    他习惯睡床板,锦榻的虽然没有床板长,但是却比床板宽,只要稍稍蜷缩一下身体,他就能睡着了。而姬松就不行了,他身量高,加上双腿无法控制自如,睡在锦榻上确实挺憋屈的。
    姬松拒绝道:不用。
    颜惜宁轻叹一声,姬松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过整个王府都是姬松的,他想睡在哪里就睡在哪里,他还是照顾好自己比较好。
    可能是白天睡的时间太长,也可能是身体不太舒服,颜惜宁翻身之后过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下了。迷糊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不过那声音非常轻,具体说了什么他没听清。
    春日多雨,第二天颜惜宁被淅淅沥沥的雨点声唤醒。他惬意的想在床上伸个懒腰,然而刚抬起胳膊,腰腹间传来的剧痛让他蜷缩成了虾米。他的肚子像被车轮重重碾压了,疼得他呼吸困难,眼泪更是不可控制的飚了出来。
    天杀的刺客不会真把他打坏了吧?昨天还疼得没这么厉害!
    颜惜宁正蜷在床上怀疑人生时,他听到了轮椅的声音。循声一看只见姬松向他床边而来,他还没说话,便听姬松柔声道:阿宁,感觉怎么样?
    颜惜宁全身的汗毛竖起,姬松的语调像是在哄孩子,他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不过当他看到姬松身后的白胡子老头时,他明白姬松为什么这么做了。
    姬松身后的太医姓胡,在太医院中资历最高。他长得鹤发童颜,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箱子。还没走近,颜惜宁就闻到了他身上的中药味。
    宫里来人了,他得扮演和姬松感情好的容王妃了。他很想露出温柔或者灿烂的笑容,可是这会儿他眼中带泪,怎么看怎么凄惨。
    颜惜宁咬牙切齿道:还好,不用担心。
    老太医捋着白胡子唏嘘:王妃不用强撑,您昨日受伤,这两日正是难捱的时候。等老臣为您换了药,您就能松快些了。
    颜惜宁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疼成这样了,当老太医揭开他腰腹上缠着的绷带时,他看到自己的肚皮上开了花。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片的青紫,仔细一看,淤青还挺有层次。他的肚皮像开了染坊,看着花里胡哨的。
    肚皮尚且如此,后背和侧腰位置只会更严重。难怪会这么疼,若不是为了容王妃的形象,颜惜宁这会儿肯定在问候刺客祖宗十八代了。
    老太医为颜惜宁专门配了药膏,药膏色泽青绿,闻起来香甜抹在皮肤上清凉。用的时候需要用小刷子先涂抹一遍,然后还要细细揉开让皮肤吸收药力。
    老太医用小毛刷不紧不慢的在刷着药膏:腰腹位置最要紧,王妃遭受了贼人的毒打却没伤及脾肾内脏,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小毛刷刷在身上痒痒的,颜惜宁想笑又想躲。可是为了伤势早日恢复,他只能忍着痒伸手将药膏抹匀。
    这感觉怎是酸爽二字能形容的?力道大了他能把自己摁得跳起来,力道小了他感觉药膏糊了一手,一点效果都没有。
    不知道御医们是不是给后宫嫔妃们诊脉的时间太长了,他们都挺会夸张的。昨天在围场时,颜惜宁旁听了御医对他的诊断,说得好像他快要不久于人世似的。颜惜宁当时满头问号,他觉得自己伤得没那么严重,还能抢救一下。
    现在他已经想明白了,各宫妃嫔代表的是各种朝堂势力,御医们需要在各方势力间游走。若是太耿直,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能在太医院呆下来的御医都是人精,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为了让他们能活得更好,他们往往会夸大伤情。等他们将病患治疗好之后,说不定各宫小主们看在他们劳苦功高的份上会给予他们重赏。
    颜惜宁一边揉药膏一边敷衍道:是啊,老天保佑。
    姬松眼神幽暗的盯着颜惜宁的腰腹,在颜惜宁看不见的地方,大片的青紫触目惊心。他的表情并没有颜惜宁这么轻松,他知道御医说的是真的。
    如今想来他有些后怕,若是昨天他没能及时放出那一箭,颜惜宁是不是会被刺客活活打死?想到这里,姬松眼神阴郁,唇角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颜惜宁眼角的余光从姬松脸上扫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姬松不是很开心?难道他说错了什么?
    于是他补充了一句:当然更要感谢王爷,要不是王爷及时搭救,估计我已经不在了。领导也是人,是人就喜欢听好话,在适当的时候表忠心才是合格的下属啊!颜惜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点了个赞。
    屋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滴滴答答,称得屋内越发安静。
    姬松沉默不语,其实他没有颜惜宁说的这么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给颜惜宁的只有无视和伤害。
    姬松扭头看向窗外,廊下雨水连成珠子串成了串。他的心情就像这天气一样,阴冷潮湿。
    老太医很快将药膏刷好了,他将药膏搁在了床头的小矮几上后关照道:药膏早晚抹一次,药一日三次。服药期间饮食清淡,忌食辛辣油腻和发物。
    颜惜宁满口答应:嗯嗯!
    这几天的菜谱他早就想好了,他从皇家围场摘了那么多的野菜,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于是他放松道:太医放心,这几日我会注意饮食,多吃野菜,比如香椿啊竹笋啊。
    老太医面色一变,他连连摆手:不成啊王妃!竹笋和香椿都是发物啊!
    颜惜宁笑容一僵:???
    开什么玩笑?香椿和竹笋都是野菜,蔬菜怎么可能是发物呢?难道因为竹笋发得快就成了发物了吗?
    老太医语重心长:所谓发物,不是指作物生长快,而是服下之后容易引起一系列疾病。笋味甘性寒,服下后很容易引起肠胃上的不适,因此笋属于发物的一种。
    颜惜宁一脸震惊,原来如此,他长见识了!但是他很快就开始悲伤了,好不容易盼来的笋子季,就因为自己的受伤画上句号了吗?他还没来得及品尝他摘回来的竹笋啊!
    老太医提着颜惜宁狠狠关照了一番后才离开了闻樟苑。颜惜宁忧郁的看着窗外的天空,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肚皮,心里为他的笋子哀叹。
    很快肚皮上的药膏就抹匀了,太医院制作的药膏吸收性极好,只要细细揉开皮肤就会微微发烫。肚皮是好了,可是侧腰和后背怎么办呢?揉起来不太顺手啊。
    要不唤白陶来帮他吧?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就感觉后背落下了一只温热的手。
    颜惜宁差点跳起来,扭头一看才发现帮他揉药的人是姬松。他舒了一口气:松松,你吓我一跳。
    颜惜宁赤着上身跪坐在床上后背对着姬松,姬松坐在轮椅上,目光与颜惜宁的脖子齐平。姬松掌心粗糙可揉搓的力道却恰到好处,颜惜宁夸奖道:没看出来松松你还挺会上药的。
    姬松声音有些低沉:在军中磕碰难免。上药对于他而言早已驾轻就熟,只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小心翼翼的给别人上药。
    掌心下的皮肤温热细腻,触摸起来柔滑得像是绸缎。薄薄的药膏在掌心的温度下被化开,变成透明的油脂。空气中浮动着甜甜的药膏味,当他的掌心揉过紫得发黑的部分时,颜惜宁闷声哼着,身体挺直下意识的闪躲。
    姬松的眼神更加幽暗了,他的目光停留在颜惜宁白皙的脖颈上,手也无意识的沿着脊椎向脖颈摸去。
    颜惜宁诧异的回头:松松?姬松的手怎么停在他脖子上了呢?难道脖子也青了?
    姬松连忙撇过视线:坚持一下,很快就好。
    他耳尖发烫,感觉自己的手也烧了起来。
    等颜惜宁上好药再缠上绷带后,他的鼻尖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太医院的药膏也太活血化瘀了吧。抹上去挺清凉,可是这会儿他前胸后背火辣辣。
    身体越火热,颜惜宁的心越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啊?
    颜惜宁郁闷的看着窗外的雨滴:哎太倒霉了。受点伤痛倒是无所谓,辛辛苦苦摘回来的野菜竟然不让他吃,怎一个惨字了得?
    正当颜惜宁长叹短吁时,姬松安慰道:你受的是皮外伤,看着严重,只要熬过这两三天就会好转。这两三天你好好躺着。
    颜惜宁蔫蔫的应了一声:嗯
    38.油焖笋与腌笃鲜
    颜惜宁在床上躺了三天,他身上的淤青每天都发生着剧烈的变化。第一天的颜色以青紫为主,第二天青紫色淡了,多了一些紫红色。第三天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调色盘,比湖里的锦鲤还要花。
    虽然皮肤颜色不太好看,但是疼痛却每天都在缓解。到了今天早上,他伸懒腰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肌肉拉扯的酸痛了。
    姬松将空了的药罐子放在了旁边,看着颜惜宁精神饱满,他唇角上扬:严柯他们给你带了礼物。
    颜惜宁双眼一亮:哎?礼物?等他跨出卧室时,他双眼一亮:好多笋子!
    只见他家的堂屋中间放着五个大箩筐,箩筐中装着满满的笋子。严柯他们站在箩筐旁边笑容灿烂:前两天下了雨,春笋长得挺好。想着王妃喜欢吃笋,兄弟们就去挖了一些。
    颜惜宁感激不已:谢谢兄弟们了。
    虽然他暂时不能吃笋子,但是他准备将这些笋子全部晒成笋干。等他身体恢复的时候炖肉吃,味道一定美极了。
    此时姬松的声音传来:笋子对于肠胃不好的人才算是发物,你肠胃没问题。我问过太医,不是不能吃,而是要适量。
    颜惜宁眉毛开始上扬,眼中亮亮的小星星又回来了:真的吗?
    姬松温声道:没必要骗你。
    颜惜宁欢呼一声:白陶把我们家刀拿来,我们剥笋子!对了,把家里的咸肉泡上,中午我们吃腌笃鲜!
    看着颜惜宁兴高采烈的样子,严柯忍不住笑了:王妃只注意到了笋子,根本没注意这些东西。说着他指了指堆放在案桌上的大大小小的锦盒。
    颜惜宁确实没注意到这些锦盒,他走过去看了看,每个锦盒都包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内里的东西。不过从锦盒华丽的包装看来,内里的东西可能价值都不菲。
    颜惜宁随手拿起一个锦盒看了看:这是什么?
    姬松道:可能是二皇子府送来的灵芝,也有可能是太子府送来的人参,都是给你的。
    颜惜宁连忙放下了锦盒,他在衣服上擦擦手:什么情况?太子和二皇子怎么突然送这些东西给我?
    无功不受禄,颜惜宁总觉得有巨大的阴谋在等着他:我和他们话都没说几句,他们好端端的送东西给我做什么?肯定有阴谋。
    姬松似笑非笑:这几天朝堂很热闹。
    自从姬松在春猎时遇刺,圣上龙颜大怒在营地中就将几个皇子劈头盖脑的骂了一顿,连狗都嫌的姬檀也没能例外。春猎虽然结束了,追查凶手的事却一直没结束。
    圣上发话,誓将此事追查到底。于是几个皇子们开始互相攀咬,今天二皇子的门人揪出了太子手下几个贪墨的官员,明天太子将二皇子的得力干将给参了
    近两天朝堂上一片腥风血雨,然而姬松借着闭门养伤的借口远离是非之地。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皇子们绞尽脑汁往容王府中送东西,这便是案桌上这一堆锦盒的由来。
    姬松道:送的都是一些滋补的药材,你收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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